第一千三百五十章 倾国之力(第 3/4 页)
她每日与普通宫女一般操持事务,任何事都亲力亲为,用实际行动支持了他李秉常。
这些年李秉常已经暗暗忘了辽主耶律洪基赐死他原配梁皇后之事,真正地接纳起眼前这位豪爽大方的契丹公主。
李秉常定了定神道:“我李秉常虽是国弱,所幸却有一位贤后和一帮忠义之士!”
“我绝不会是亡国之主。”
话音刚落,一人入内急报道:“陛下,不好了,韦州守将野利信义叛附宋朝!”
李秉常闻言大吃一惊,野利信义是党项国师野利仁荣之孙,竟然叛宋了。
李秉常闻言胸中一痛,当即咳出血来。
……
韦州并不是重镇,当年两路伐西夏时,宋军曾攻占过韦州,后来韩缜也率军攻陷过韦州,只是后来退兵不及,被党项兵马追击最后大败。
可是韦州虽城小兵弱,但未战先降,也是头一遭。
章楶让折可适亲率三千兵马接管了韦州,自己亲率一万大军至移赏口接应。
山坡下大军猬集却鸦雀无声,甲士持戈侯立,而章楶勒马高坡,与数骑望着远处缓缓行来的降将队伍。
野利信义秃发左衽,手捧铁盔跪伏草原上向章楶行礼,对方身后亲兵不过百余,家小数十口瑟缩其后——这位党项镇守韦州的大将竟真未战先降!
“拜见枢相!”
这声字正腔圆的汉话让章楶眉梢微动。
章楶道:“起身说话!”
“是!”野利信义缓缓地直起身子,章楶左右亲兵上前卸下对方兵刃并搜身一番。
看着对方有几分儒将的作派,章楶打量对方道:“你倒像个读书人。”
野利信义道:“启禀枢相,卑将家学渊源至东朝文化,可谓是仰慕已久。”
章楶笑道:“可是令祖父野利国师,曾言一王之兴,必有一代之制……不可让党项人汉化!”
野利信义道:“诚如枢相所言,昔商鞅峻法而国霸,赵武胡服而兵强。”
“我大白高国表里山河,蕃汉杂处,好勇喜猎,日以兵马为务,若学东朝礼乐诗书之气,则国必微弱。”
“唯有惟顺其性而教之功利,因其俗而严其刑赏,才是真正的富国强兵之法。只要百姓乐战征,习尚刚劲,方可以制中国。吾祖父创造我党项文字,一生坚持本朝礼乐与汉人之不同,不可易其俗而改之。”
章楶闻言深以为然道:“野利国师也是一位可敬可佩之人,可谓无缘一见,否则必向他请教。”
野利信义道:“章枢相乃乐毅一般的人物,祖父曾听闻枢相如此夸奖必是高兴。”
章楶哈哈大笑,跳下马来对野利信义,肃然道:“那你为何降宋?”
野利信义沉默片刻后,道:“我对贵国政治多有所知,一直派人在秦州,永兴府刺探贵国消息。”
“章公复相后,第一件事就是启用章枢密。”
“这几日永兴府的军资源源不断地朝泾原路输来,韦州城小,如何抵御大军。”
章楶笑道:“尔党项的细作倒是无孔不入。”
野利信义道:“韦州和鸣沙城都是灵州门户,韦州绝无幸免可能。”
“我早一步归降,总比兵临城下要好。”
章楶问道:“你怎知我军要打灵州?”
野利信义低头道:“行枢密院就在泾原经略使路,大白高国朝野皆知东朝此番要打灵州!”
章楶闻言不由失笑,旋即肃然道:“识时务者为俊杰。”
“本朝自会善待于汝与汝家人。”
野利信义被带下去后,章楶对章縡道:“立即书信一份于侍中。”
章縡笑道:“爹爹,韦州数经战火,今已不过数千人口的小城,不值一书。”
章楶道:“你可知国家将危,最先降叛的并非那等三心二意之徒,而正是野利信义冷静务实,世受国恩,又深知两国虚实之人。”
“侍中闻之必然大喜。”
“再说韦州不战而降,虽是小城,灵州已门户洞开!”
……
西北战事重启,作为翰林学士兼户部尚书的曾布不免焦头烂额。
他手持奏疏,快步走入政事堂,向章越禀报:“启禀侍中,对党项重新开战,仅第一年陕西各路便需加拨最少要一千两百万贯军资,其中泾原路独占五百万贯!”
曾布眉头紧锁,继续道:“陕西各路兵马已占天下四成,当年司马相公本欲先在陕西、河北裁撤冗兵,以节省开支。如今战事一起,耗费实在惊人。眼下只能动用各路常平钱应急,但长此以往,国库恐难支撑……”
章越轻呷了口茶,目光微沉。他正欲大展拳脚,曾布却来扯后腿——当年此人任三司使时,便曾如此掣肘王安石。不仅是他,连王安石亲自提拔的薛向也曾这般行事。
而且这二人都是王安石亲自任命的。
变法一动,战事一起,整个国家便以‘钱’为眼,身为户部尚书三司使作为国家最高长官,自是压力如山。
章越放下茶盏,淡淡道:“此事暂且搁置,待经筵之后再议。今日你随我同去迩英阁,有何难处,不妨直接向官家陈情。”
“与官家说?”曾布有些为难。
他可以与章越诉苦,但到了天子面前,却不愿这般。
曾布只得拱手应下:“是。”
曾布定了定神,只好与章越一并前往迩英阁。
每次到了迩英阁,章越想起二十多年前自己身为经筵官时为仁宗皇帝讲经的时候。
在天子登基之初时,经筵是一个很好的君臣交流的场所,王安石总是没少在经筵上给年轻的神宗灌输新法思想。
而大臣们自也不会放过这个利用自己理想和影响力,对年轻的天子进行价值观教育的机会,潜移默化地影响他。
不过事实上另一个时空上的元祐,旧党给天子灌输了那么多思想,到了后来不是照样‘绍圣’了回去。
其实满朝文武都没有毕仲游看得清楚。
变法就是一个‘钱’字,钱就是利益。
新党旧党价值观的基础是什么?
价值观背后就是各自的利益,利益背后是各自所代表的阶层。
寒门阶层的价值观天然偏‘左’,他们要的是公平平等,希望国家有为,开出一条寒门阶层的上升通道。
权贵阶层的价值观天然偏‘右’,他们要的是自由宽松,希望国家无为,千万不要动了自己一亩三分地。
而天子这阶层呢?
章越与曾布抵达了迩英阁,作为宰相必须时刻关注经筵。
每日经筵内容,宰相都要事先看过,此事作为头等大事,甚至比政务还要上心。特别是天子尚且年幼,价值观还未定型时。同时也提防有政敌利用这机会向天子进言一二句不利于自己的话。
如张居正等辅佐幼主的大臣对此事都异乎寻常的上心。经筵官都要仔细挑选心腹出任。
章越与曾布抵达迩英阁,程颐正准备对天子谈《春秋》。
章越,曾布入座后,程颐开讲。
《春秋》被王安石斥为烂断朝报,新学一概不讲。程颐有种逆反心理,你越不让我讲我偏要讲。
天子高坐,程颐则立讲。
章越听了一会见天子听得非常认真。
程颐义理精深,不过对寻常十二三岁的孩童而言,听不出其中精妙之处,所以换了一般人这时候是要打呵欠了。
天子却听得专注,时而颔首,时而凝思。
章越暗叹:果真是聪慧之主。
程颐讲了半个时辰后。
天子方有些疲倦,程颐也适时歇息。
天子转向章越,道:“侍中,朕于经学已有涉猎,欲习史学,不知可否?”
章越尚未应答,程颐已肃然道:“陛下,经学未明而骤攻史学,恐纲目不清,根基不固。”
天子闻言有些失望,求助地看向章越。
章越轻咳一声道:“陛下,程侍讲所言有理。”
“似春秋一书虽是史书,然孔子以微言大义褒贬其间,若无明师指点,确易偏颇。”
天子此刻有自己主意言道:“朕已有主张,不会坏了心术。”
顿了顿,又意味深长道:“朕欲查真相,不喜删减之文。”
天子这话有深意啊,朕要一手材料,不要你们加工过的……章越笑了笑道:“陛下圣明,臣喜欢读史记,其中太史公在五帝本纪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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