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她已经走了(第 1/ 页)
主治医生放下化验报告，对着对面的两男一女说道：“这……这真是奇迹！她的血型和骨髓与病人的完全匹配，而且还不用担心排斥反应。”他有些兴奋，语气里难掩激动。对面的人听完后，长出了一口气，脸上多了些喜色。年长的女子率先问道：“真是太好了！医生，那什么时候可以做手术？”这是贺清兰，也就是顾城的母亲。两个儿子围在她两边，等着医生的回答。医生倒是很爽快地说：“现在就可以。病人早就做好准备了不是吗？”
顾城母子三人跟着医生来到走道里，那里有一个人安静地站着，望向窗外，完全不受外界打扰的样子。海山听完护士的话，缓步走到窗前，对着那人的背，轻声说道：“走吧。”那人回头，跟着护士去作准备了。手术室的灯一直亮着，走廊里的人表情各异。顾城面沉如水，一派端然肃穆，只有微蹙的双眉显示出主人内心的忧虑。顾池斜倚着墙，神情吊儿郎当，似乎浑不在意。贺清兰来回走动，时不时望向手术室，担心焦虑，不言而喻。海山坐在长椅上，看着这几个人，不知道在想什么。他的面无表情和眼睛里的无波无澜让人想起一个词“云淡风轻”。
手术已经进行40分钟了。走廊上的几个人似乎等了好几年。“哒哒……”走廊另一头传来一阵高跟鞋的响声。循声望去，走来一个妙龄女子。她披散的长发迎风微动，卷曲的大波浪像水般流动，配着那纤细的腰肢，柔弱的身姿，给人一种我见犹怜之感。走近细看，微抬的下巴，审视的目光，又让海山在心里对她有了新的评价“傲慢的公主”。她的视线轻轻扫过海山，对着贺清兰喊道：“妈。”贺清兰看了她一眼，握住她的手，没有说话。海山还像刚才一样看着这几个人，什么表情也没有。顾然这时也意识到这个陌生的男子一直在看她，她知道这是一个长得很好看的男子。他的气质像顾城，沉稳如山，深沉内敛；又像顾池，随性洒脱，不羁多情。她长这么大见过的优秀男子不少，却没有一个像他这样，让人看不清底牌。
手术室的门忽然开了，主治医生带着几个穿白大褂的走了出来。他走到顾家人跟前，对着贺清兰说道：“夫人，不必担心。手术很成功。”贺清兰伸手去拭泪。顾城接话道：“林医生，谢谢！”医生看他们母子这样，忍不住调侃道：“难得你还知道我是林医生。我记得你小时候都是叫我林爸爸的。”顾氏母子几个都被逗笑了。
顾泽凯被推进病房，贺清兰和顾然陪着。顾城和顾池陪着海山去林医生办公室，听他讲手术的详细情况。林医生洗完手，招呼他们坐下，他说道：“今天手术进行的很顺利。病人自始至终都没有什么不良的反应。这很好！按照临床医学经验来看，应是没事了。麻醉一过，病人醒来，好好休养一阵就好了。以后合理的安排作息，保持心情舒畅。下棋，听戏没问题。甚至开车，阅兵也可以的！”顾城看了顾池一眼，缓缓说道：“林叔，谢谢您！”顾池接收到哥哥的眼神，知道他是在告诫自己以后要乖一点。心里有些不服，却没有说话。他们的互动，海山看得一清二楚。他只是安静地听着，直到双方把病人的情况说完，才定定地看向医生。林医生对着这个男子的目光，打量了一会儿才说道：“那姑娘身体很好。只是她有些抵触麻醉剂。为了手术的进行，我们给她注射了少量的麻醉剂。她……她真是一个难得的好孩子。”这话说得太不是时候了。不管是说话的人还是听话的人，都让人觉得诧异。要知道，林医生只见过她两面，还都是在手术室里，两人完全可以称得上是陌生人。但是刚才他却是用一个长者对晚辈的口吻，还是无比怜惜慈爱的样子。顾池瞪着林医生，据他所知，这个自称林爸爸的人虽然一直给人平易近人的亲切感，却是一个淡漠无比的人。虽然他很爱他们这些世代交好的晚辈，却不会轻易去夸一个人，尤其是这种深情的话。现在对着一个陌生人夸另一个陌生人，更是充满诡异。他不由得想到该是什么样的好姑娘，能当得起这夸奖。他真想去看看她。
海山推门进入的时候，顾郎已经穿戴好了。她站在病房的窗口，望着外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他知道她累了。他应该开口让她躺下，至少坐下，但他没有。他看到了她的静默里流露出的疏离，那背影让他有些泄气，更多的却是怜惜和不忍。他想，也许她这样也是好的。
顾城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幅画面：那个安静的女子定定地看着窗外，海山看着她的背。谁也没说话。他见过的人不少，聪明的，世故的，脆弱的，痴情的，玩世不恭的，可是病房里的那两个人，他怎么也看不透。他们是做什么的，二人之间是什么关系，各自的性情，都让他困惑不已。他伸手想敲门，犹豫了一会儿又转身走开了。
顾泽凯还在沉睡。顾池像个孩子一样的嬉笑着，给贺清兰讲着医生的话。也许是知道丈夫已经脱离危险，在小儿子的安慰似的话语中渐渐放开了，偶尔破涕而笑，眉间的折皱松开了不少。顾城走进病房，看了看父亲，又看了看谈笑间的弟弟，心中宽慰不少。这些天他太累了，长子的压力是不用别人说的，自己不自觉的就会充满使命感。冥冥之中，有一只无形的手推着他向前，推着他去接过父亲肩上的担子，推着他去承担责任。有时候他很羡慕顾池，因为他总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虽然他闯祸的时候，他也会像父亲一样骂他，希望他能懂事一点，但是大多数时候，他也只是骂两句就完事了，他不希望他像自己一样懂事，这样就很好。因为他不懂事的时候会比较快乐。
顾然劝说贺清兰回家休息的时候，顾池问顾城：“哥，那个……那个女孩怎么样了？”“她应该没事。我去的时候，她已经醒了。”“恩。那我们是不是过去看看，毕竟她帮了爸爸？”他有些迟疑地追问道。顾城沉吟了一会儿，才回答说：“是应该去谢谢她。一会儿爸爸醒了，我再去。这会儿她应该在休息。”他知道弟弟想过去，可是他装作没听懂，潜意识里他不希望他去招惹她。直觉告诉他，若是顾池认识了顾郎，会很麻烦。顾池没再说话，他这会儿不想惹哥哥生气。
贺清兰回家了。顾然搀着她的胳膊，走出医院大楼的时候，她回望了一下顶楼的某个窗口。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想看些什么。顾池坐在病床前，看着父亲的脸，不知道怎么的想起小时候骑在爸爸脖子上的场景。都过去这么多年了，那画面竟然还这么清晰。又想起爸爸罚他站军姿的时候，那表情是那么生动。他甩了甩头，让自己清醒一下。想这些做什么，太不像自己的风格了。
顾城被护士告知顾泽凯醒来的时候，他正在找海山。母亲走后，他决定找到顾郎，当面向他致谢。可是病房里没人，他想也许他们出去了。转身去看顾泽凯，边走边想，一会儿该怎么问顾郎的住处。以后要登门拜访也说不定。
顾泽凯睁开眼，看着小儿子欣喜的脸，心里暖了不少，面上却没什么变化。顾城进门叫了一声：“爸！你醒了。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需不需要叫医生？”顾泽凯久病在床，嗓子一时有些干哑，说道：“我没事了。你妈呢？”顾池一听说爸爸没事，而且他应该挺高兴的，就欢快地说：“顾然陪她回去了。她休息一阵再来看你。你没事就好。”林医生听说病人醒了，领着护士进来。先检查了一番，确定没事，才说道：“你终于没事了！好好休息一段日子，赶紧回去。这里都快变成顾家别院了！”顾泽凯对着这个发小，郑重地说：“让你受累了。”顾城看气氛很轻松，就想去看看顾郎。随口问边上的护士：“请问那位海先生在哪里？”小护士直接答道：“他和那个……那个穿靴子的姑娘一起走了，就在顾太太走后不久。”
顾城一听，心里莫名地有些失落。她已经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