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春风又绿,明月再照(第 2/4 页)
「尤其何心隐这种野路子。」
「昨日我便听闻,曲阜周边多家士绅遭了乱,一问之下,都说是何心隐授意劫掠,简直无法无天!」
「还有殷总督,本事固然有,但以孩儿观之,恐怕心术不正。」
张敬修言语之中,颇为不屑,打心底认为只有自家父亲有这个本事将事做好。
毕竟家学渊源如此,父亲是一朝名相,大兄是无冕的状元,眼高于顶实在太正常不过。
张居正解开腰带,接过软枕,垫在了身下。
等着儿子说完,他才出言更正道:「曲阜的事我听说了,那纯粹是江湖流民的路数,何心隐可不会纵民劫掠。」
「那厮的路子,说到底就是结社那一套,什么兴办义庄,开设公学,实际就是为了纠集起来,在县乡与士绅、朝廷抗衡。」
「这等酸腐哪里会轻易掀桌子,多半是吃了个黄莲。」
二人早年间一面之缘,可谓是互相看不起。
张居正对新政侃侃而谈之时,何心隐直言是民贼权奸,独断专行必然人亡政息。
何心隐对行道高谈阔论之际,张居正干脆反问,在县乡结社固然简单,又凭甚觉得自家的「社」能世代主持公道?
不过,两人虽然不欢而散,但对彼此多少有些了解。
张敬修不了解何心隐,似懂非懂。
张居正也不解释,只继续说道:「至于殷士儋————-他的罪过,必然是摘不干净的,只是为父轻易动不了他,只能等陛下秋后算账了。」
以殷土詹的能力,山东的局势不应该发展到这个地步,既然发展到这个地步,只能说明殷士修没有好好做事。
或许真相未必如此,但在官场中,推定就是真相。
奈何殷士修毕竟是皇帝亲自请出山的人物,又在盐政重构、盐票推行一事上功劳不浅。
张居正也不好直接把事情挑明,只能话里话外敲打一二。
最后到底要不要清算,只能等皇帝发话。
「还有孔家的事,毕竟是千年世家,到底不能三五天就拿出个章程来,我没那么多闲暇干候着,还是留给沈鲤去厄丁解牛罢。」
「沈龙江其人,可比孙不扬稳重多了。」
张居正说得兴起,干脆连孔家的事也点评了一番。
孔家的人要炮制,地要清算,不是短时间能做到的,也只能留给沈鲤。
这一干巡抚里,沈鲤已经是做得极好的那一个了。
尤其对比反面典型孙不扬来说一一只能说,老张头在途径南直隶时,对孙巡抚生出了不少成见。
张敬修将亵裤往下拉了拉,端过汤药试了试温。
他听到孙不扬这个名字,也是忍不住失笑:「孙巡抚朝中怕是少有堂官比得过孙巡抚的轻桃。」
别说沈鲤了,就是以不讲规矩著称的殷正茂,都比孙不扬稳重。
能与之一比的,恐怕只有当初上早朝时,被狗卡住的那位了。
张居正叹了一口气,说起孙不扬他就哭笑不得。
「这一路上我都在想如何罢免孙不扬,这厮着实不适合主政一方。」
「奈何他这个巡抚,是陛下钦定的,我若是提议罢免,多显不协。」
轻桃这个理由,有些不上不下。
若是粗略一想,轻桃并不至于讨得罢免的大罪过;但仔细论起来,又实在让人忍不了。
遍数孙不扬这斯赴任以来的所作所为。
先是与李春芳起了冲突,竟然直接送上栽种,辱骂三朝老臣,当今国丈。
而后又怠缓清丈,将度田清户的一揽子大政,只定下了增田几成的数额,具体施为,全部包给了地方士绅地主。
人家报上来是多少,那就是多少。
辖区内唯有叶梦熊认真清丈,进度颇缓,孙不扬就上奏要罢免叶梦熊。
为此被皇帝申伤了一番,孙不扬竟恬不知耻给自家下属频穿小鞋。
这些都罢了。
等张居正途径南直隶的时候,又听到了凤阳巡抚、应天巡抚不合的传闻。
概因孙不扬将清丈视为政绩,自己行事操切也就罢了,还想「辅助」隔壁的王家屏!
王家屏懒得理会这厮。
孙不扬便私底下找上门去劝说。
说什么,清丈是大政绩,南直隶是大盘子,做得好了互惠互利,正值内阁空缺,不妨多搞来几个,王家屏一个,他一个!
张居正乍听这话,当即就被惊得外焦里嫩。
竟有朝廷大员轻桃到这个地步!?
正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张居正两股汇集之处顿感一凉。
「嘶!」
张居正倒吸一口凉气。
「大人且忍一忍。」
用过霜的患处,自然不是那么轻易就能痊愈的,用药之后更是咬得生疼。
张敬修上下其手的同时,还不忘与父亲说话转移注意力:「其实由王家屏出面弹劾最是合宜。」
话一出口,就感受到一股看不成器的儿子的眼神。
他立刻回过味来,好像是有点欺负老实人了。
张敬修想了想,连忙改口:「或者,大人可按照一年期考,对诸多抚按各施奖惩,如此朝中也不会多虑大人是故意针对谁。」
这还像点样子。
张居正满意地收回了目光:「我亦是这般想法。」
他既然考校,也是厘清思路地问道:「除了孙不扬外,还有哪些抚按值得同列并罚?」
张敬修唯唯诺诺,一时答不上来。
张居正没等到回音,干脆自问自答:「河南巡抚邓以赞,有失官体,罚俸三月。」
张敬修听了有些疑惑:「邓巡抚不是避嫌去位了么?」
张居正趴在枕头上,警了儿子一眼。
后者突然反应过来:「哦,大人正是要以薄惩回护邓巡抚。」
张居正鼻腔里轻轻哼了一声,算是默认。
清丈乱象,自然不止山东一地。
河南同样出了好大一堆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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