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第 1/4 页)
第303章
李三江身子前倾,屁股悬空,半跪在画着圆圈的瓷砖上,看着盘膝坐在对面圆圈里双手不断挥舞的少年。
瞧瞧这认真的眼神,再看看这严肃的表情,包括这手势不断变化的小动作,一套接着一套,都不带重复的。
嘿,别说,自家小远侯整起这些把式来,还真像那么一回事儿!
李三江心里当即升腾出一种后继有人的自豪感。
但很快,这心思就被李三江自己给拍灭,反思自己到底在想个什么东西?
自己这行当是个什么好行当么。总不可能让份儿以后也走自己这一行吧?
可这种劝告的话刚转到喉咙里,就又被自个儿生生咽了下去。
毕竟别家孩子鼓捣这个你还真能说道说道,自家小远侯早就考上大学、实习都开始挺久的了,所以份儿只是脑子好使,以前跟着自己坐斋时记下学会了些东西。
嗯,只是纸糊表面的功夫,当不得真。
这会儿,份儿是认真在做,哪怕明知是假的,也想给自己祈个福,尽一份心意,那自已好生受着就是了,让儿心里踏实乐呵些。
摸了摸口袋,掏出一根烟点上,李三江卸下心里一切负担,就这么看着自家曾孙继续在卖力操持。
也不晓得是这头顶灯泡又老化的缘故,还是自己吐出来的烟没能及时散开,亦或者是自己眼神不行了,怎么自家小远侯身上看起来,有种被打了光的感觉?
李三江舔了舔嘴唇,这光打得好啊,以后自己出去做法事时要是能有这种光,主家心里岂不是能更踏实?
「太爷,火柴。」
「哦,好。」
李三江将火柴盒丢了过去。
李追远从中抽出一根火柴,划燃后再点燃手中黄纸。
李三江手里夹着烟,开口指点道:「小远侯啊,这黄纸不能从角上点,这样往上窜得快,动作来不及做—.””
李追远将手中黄纸,向地上一拍。
「啪!」
李三江目光一迷,身子朝前一倾,直接趴在了瓷砖上,睡了过去。
成功了。
李追远站起身,将这半睡半昏的太爷扶上床,盖上被子。
将房间地面做了番简单收拾,又给太爷茶缸里续了水,再将烟灰缸做了个清理,李追远回到自己房间拿起脸盆去外头淋浴间洗澡。
洗完出来时,听到太爷的呼噜声变大了,颇有种中气回归的感觉。
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后,李追远回到自己房间,上床,闭眼,准备做梦。
梦来得很快,李追远发现自己再次出现在一张飘浮着的床上,但下方的黑水正不断退去,最后这张床搁浅。
环视四周,熟悉的故宫环境,但上下里外都像是被黑墨给浸染了一遍。
在梦中,李追远重新盖好被子,继续睡觉。
晨曦初露端倪,东屋的灯就已亮起。
柳玉梅帮自己孙女梳妆好,脸与她轻轻贴在一起,看着镜子里的祖孙二人。
欣赏完后,柳玉梅说道:
「来,奶奶给你换药。」
拿出药盒,准备去抓孙女的手时,孙女将手收了回去。
柳玉梅也没强求,道:「那你把药盒带上去,让小远醒来后给你换。」
阿璃将缩回去的手,又递送到奶奶面前。
柳玉梅被逗笑了:「不愿意麻烦小远,麻烦奶奶就没事是吧?」
解开包扎,重新上药,再包扎回去时,柳玉梅打了一个漂亮的结。
阿璃摇摇头。
「行行行。」
柳玉梅把结拆开,打了个和小远一样的结。
阿璃把手背放在面前看了看,似乎也不是很满意。
同样的结,不是同一个人打的,感觉就是不一样。
柳玉梅当没看见。
等阿璃推开房门走出去后,柳玉梅侧身看了看供桌上的一众牌位,又指了指门口阿璃先前离开的方向。
这供桌上,有一个算一个,不分秦柳,都是阿璃的长辈。
所以啊,这苦笑,不能只由自己一个人来笑。
对李追远而言,回到家后的每一天醒来,都带有期待。
准时的生物钟让他在固定时间苏醒,侧过头,睁开眼。
一袭绿裳的阿璃正站在画桌前,女孩不是在画画,而是在准备颜料。
昨日回来,一切匆忙,上一浪的经历还没讲,今天肯定是要讲的,然后她就要开画了。
李追远坐起身,女孩也转过头来看他,
这种风格的衣裳,很多时候并不适合少女穿,因为它们往往只是按照成年款的等比例裁剪,这就使得少女穿时会显老气。
不过,阿璃的衣服都是由柳玉梅亲自设计再单独定制的,自然就不存在这种问题,看起来青春英气又不失精致靓丽。
李追远记得,在玉虚子大鱼那一浪里,自己曾见过柳家那位女龙王的画像,画中那位女龙王的服饰,就和阿璃现在身上穿的,有点像。
洗漱完后,少年往回走,阿璃坐在门口一张藤椅上,手里拿着两罐健力宝。
李追远在旁边藤椅上躺了下来,一边下棋,一边讲述起自己上一浪的经历。
这棋下到关门,上一浪也讲述到刘姨灶台上面汤翻滚:
「吃早饭啦!」
李追远牵着阿璃的手下了楼,刚坐下剥好一个咸鸭蛋,就听到楼梯上有人走下来的声音。
「哎哟嘿,啊~~~」”
李三江先是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随即仰头,喉咙里发出一串杂音,对着坝子外吐出一口强有力的唾沫。
虽走路时还有前倾,不大直得起腰,但整个人过往的精神头,却是完全回来了。
刘姨:「三江叔,今儿个气色是真不错,看来曾孙儿回来了,比什么灵丹妙药都管用李三江哈哈一笑,道:「那可不。」
吃过早饭,李三江想出门散步走走,他有阵子躺家养病没出去了,真是戀得慌。
李追远走上前,劝说道:「太爷,你才刚好,还是再养两天吧。」
李三江摇头:「村儿里不兴久躺啊,再躺下去,就该有人来打听要不要给我提前准备黄纸元宝了。」
李追远就陪看太爷出去散步。
二人刚从小路走上村道,就听到身后的三轮车声,是润生骑着出来了。
「润生侯啊,要去西亭看山炮去呐?」
「嗯,给我爷补点粮食,还有打牌要输的份子钱。」
「行,去吧,路上小心。」
「好的,李大爷。」
润生看向小远,笑了笑,然后就骑着三轮车走了。
来到西亭镇下面的村里,隔着老远,润生就看见自家烟肉上冒出的炊烟。
把三轮车停入院子,润生走进屋,揭开灶台盖,里头正煮着红薯粥,灶后没人。
润生又去检查了一下米缸,里头还有米,房梁上还挂着咸鱼、香肠。
大清早去邻居家上完瓷缸的山大爷,一边系着裤腰绳一边从厨房小门里走进来。
看见润生在这儿,马上后退两步,躲到墙后快速把腰绳系好再嵌进裤子里,这才重新走进来。
「润生侯,回来了啊。」
「嗯,回来了,爷。」
山大爷故意大声道:「呵呵,这红薯以前吃多了烧心,现在有段时间不吃了,天天吃细粮的,居然还挺想得慌,正好我煮得挺多,咱仁一起喝点养养胃。」
煮得确实是多,以前农忙时,村里人喜欢早上起来煮一大锅粥,等粥凉了固定了,再用筷子划拉分出个几块,分个早中晚三顿的定食。
当然,山大爷这么做不是为了下地没时间,纯粹是懒。
润生盛了两碗粥放在桌上,给爷爷碗里夹了两根腌瓜条又敲了个咸鸭蛋,给自己点了根香。
山大爷去院子里转了一圈,抖了抖胳膊再甩了甩腿,道:
「唉,这顿顿吃细的,身子骨反而没以前有力气了。人呐,就是不能享福,福享多了身子骨就软。这些天一直抽的软烟,昨儿个别人给我送了根硬的,他娘的,居然抽不惯了都,割嗓子,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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