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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千二百零九章 凛然气(第 4/4 页)

    去接卢涣,陪着这位皇子一起走入御书房的,正是国师杨清恐。

    老皇帝咳嗽不已,气喘吁吁,但是眼神极为有神,说道:“卢涣,你知不知道,你当年就算下了那道军令,朕也会让所有人都闭嘴,让你顺顺利利继位的。因为朕再清楚不过了,既然让你去用兵边关,你就一定会挨骂,无非是当官的骂,或是换成被杨清恐他们这些个山上神仙骂,反正都无所谓,朕是大源王朝的皇帝,都可以帮你摆平!”

    卢涣只是沉默不语。

    老皇帝问道:“结果就是让你多熬了九年。是你自找的。后不后悔?如今柳暗花明又一村了,也算得偿所愿,高不高兴?”

    卢涣摇头道:“不后悔,如果后悔,我早就来跟陛下认错了。高兴,倒也谈不上,反正我这辈子都高兴不起来。”

    原来当年那场战事的关键一役,敌国的一大拨剑修,都毅然决然去了剑气长城,只留下极小部分剑修在战场。

    敌国那两拨数量悬殊的剑修,前者可能是去异乡送死,后者也可能是在家乡等死。

    反观大源王朝,大概是气运都被崇玄署给占据了大半,道门剑仙也有相当数量,由于修道志在长生不朽,所以极少赶赴战场。

    此消彼长,战场形势立即出现了变化,使得大源王朝边军突然间就有了一种意料之外的优势,完全可以一鼓作气,冲杀敌军。

    卢涣却犹豫了,一而再再而三犹豫,最终就是贻误战机,敌国在私底下花了巨大代价,以最快速度从别国请来了一大拨修士和武夫宗师。其实对峙双方在战场依旧是均势,但是大源王朝却被皇子卢涣的决定,再加上某些有心人的推波助澜,导致军心涣散,一败涂地。

    如果不是护国真人杨清恐负责断后,说不定大源王朝的撤退边军,十不存三。一场唾手可得的登基之战,硬生生被卢涣打成了一场几乎是灭国之战的败仗。

    老皇帝拍了拍椅把手,“那笔账,你继续算去,过不过得去,是你自己的事情了。”

    “但是现在把这把椅子,虽说晚点交给你来坐,寡人就算今晚就嗝屁,还是很放心了。很放心!”

    卢涣大概是一下子就腰杆硬了,回了一句,“早不跟我说这些肺腑之言,早点去当太上皇颐养天年不好吗?”

    老皇帝爆了句粗口,草你妈。

    尚未是新皇帝、至少当晚依旧是皇子的卢涣,黑着脸。

    老皇帝悻悻然道,也不是什么骂人的话,不这样,怎么会有你呢,是不是这个道理?

    卢涣脸色更黑了。

    不管如何,卢涣终究是当上了大源王朝的皇帝陛下,绝大部分事情,都想明白了,有些事情知道了也还是想不明白,算不清帐。

    所以卢涣一直想要找个机会,跟那位陈先生当面聊一聊,没有外人,就他跟他,与那位账房先生请教请教,好让自己心里好受。

    那天御书房,当了多年皇帝、都有了太子的卢涣,看着两位道士,说道:“记住,以后史书提起这件事,是太子卢钧的建议!”

    甚至不知道是什么情况的两位崇玄署道士,毫不犹豫点头答应下来。

    在我们北俱芦洲,面子比天大!

    绝不是酒桌上初次见面就好好好,离了酒桌便难难难,最后把事情一拖再拖不了了之。

    你们剑气长城独独不把我们北俱芦洲当外人是吧?

    那我们北俱芦洲就绝不给你们把我们当外人的机会!

    这就叫北俱芦洲的面子。

    卢涣将两位道士送出御书房。

    你陈平安即便当了大骊国师,也还是剑气长城的末代隐官,对吧?

    院内台阶上,卢钧咧嘴笑道:“国师,怎样,我这个不记名弟子,当得如何?大源有我这个太子,真是祖坟冒青烟了。”

    杨后觉说道:“你们卢氏的家务事,贫道不作评价。”

    卢钧说道:“别介啊,国师你这么年轻,我也是个天真烂漫的活泼少年,你想啊,以后咱们怎么都该有小百年的共事光阴呢,找个好姑娘娶了当太子妃,把我爹熬走,坐龙椅穿龙袍当皇帝,给崽儿取名字,教他们读书识字,再盯着他们一个个成材,他们再娶妻生子或是嫁了人相夫教子,先在心中选定太子,还有可能废几个太子呢,对吧,一桩桩一件件的,哪个不是家务事,国师你都得操心的,多担待啊。”

    杨后觉默然,头疼。这是一个少年太子能说的话?臭小子,贫道暂时还是你爹的国师!

    其实皇子卢钧,性情还是比较稳重的,可自从认了陈先生作那武学师父之后,这小子就彻底……活泼起来了,跟脱缰野马似的,等到当上太子,更是跟他爷爷年轻那会儿一个德行。跟他爹,当今天子是半点不像。

    见国师杨后觉可能是被自己的肺腑之言给感动到了。

    这就对了,师父的落魄山,不就一向讲个以诚待人?

    卢钧便从袖中摸出一本泛黄起卷的册子,蘸了蘸口水,翻了几页,自言自语道:“这可是一本能够让我直接变成绝顶高手的秘籍啊。”

    杨后觉实在忍不住,提醒道:“太子殿下,那就是一部稍作修改的撼山拳谱。你去随便哪座仙家渡口,都能买到初版,花不了几个钱。”

    卢钧摇摇头,“杨国师你是修道之人,不懂我们纯粹武夫的拳脚路数,不晓得这部被师父修改文字的拳谱,到底有多可怕。”

    杨后觉揉了揉眉心。

    卢钧看了几页拳法口诀,觉得自己的武学造诣又精进几分了,自顾自点点头,小心翼翼放回袖子,问道:“现在可以走出院子了吧?”

    杨后觉点点头。

    卢钧便出了院子,四处张望一番,最后选择走到靠墙罚站的两位跟前,问道:“宗师兄,你叫什么名字?”

    高弑头皮发麻,他现在一听到这句话就跟被戳心窝似的。更过分的是曹焽这王八蛋,竟然挪步走开了,怎的,怕溅我一身血吗?

    卢钧朝那走开的“曹略”抬了抬下巴,笑道:“别紧张,我跟他一样,都是外人。”

    高弑立即朗声说道:“我也是外人!”

    卢钧好奇问道:“这把刀叫什么名字?卖不卖?啥价格?”

    高弑眯起眼,微笑道:“怎么,大源王朝买得起?”

    卢钧摆摆手,“小瞧人了不是,我跟殷邈那种货色能一样?他们啊,小聪明,做买卖,都是既买刀也买人的,我却不然,就真的只是好奇这把刀的价格,你开个价,我买得起就买,买不起就拉倒。”

    高弑问道:“一万颗谷雨钱,买不买得起?”

    卢钧反问道:“你这人说话有点搞笑啊,我要是有一万颗谷雨钱,还当什么太子?买个皇帝当当好了嘛,劝我爹赶紧禅让啊。”

    高弑愣住,立即挪步走开,这小子脑子铁定有坑。

    中土文庙。

    学宫祭酒司业们都在看两份手稿,三位正副教主却是在看那摞浩然九洲的堪舆图档案。但是好像被礼圣施展了禁制。

    亚圣面带笑意看着文圣。

    老秀才什么都不看,我火大嘞。

    ————

    皇帝宋和邀请陈平安担任大骊国师,一次是在大骊京城,陈平安参加同乡石嘉春他们家的婚宴,是第一次。

    当时作为婚宴客人的青衫男子,不可谓不神色倨傲,懒洋洋坐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露出一双布鞋,好像等着皇帝陛下求他。

    后来皇帝和皇后余勉出京,在那个陈平安担任学塾先生的小村子,是第二次,而且这次双方聊得比较多。

    要比起双方第一次在大骊京城见面,氛围已经好很多,不过要说他们是朋友或者知己了,好像还远远够不着。

    宋和跟陈平安曾经一起散步,走在两个村落间的小路上,他们既有聊到军国大事,也聊一些各自的趣闻,总之就是百无禁忌,都很真诚。

    最后他们坐在村头一条树干底下垫石板的“长椅”上边,继续聊,聊了很久。

    旁边就是端着碗吃饭、或是抽着旱烟的老人青壮妇孺们,正在聊着年景,鸡毛蒜皮的家长里短,孩子们远远近近嬉笑打闹着。

    由于村庄地处偏远,大骊官话还是勉强能听懂一些,说是不会说的,陈平安偶尔还要帮皇帝解释一下当地乡言说了什么,才会引来轰然大笑或是突然就对骂起来吵了个什么。

    宋和是很感兴趣的,还让陈平安帮忙“解释”,转为当地方言去发表意见,或是询问村民们一些问题。

    宋和看得出来,若非他们在意陈平安那个村塾先生的身份,都不稀罕搭理自己,懒得回答那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所以他很羡慕陈平安跟他们待在一起的那种……融洽氛围。于是皇帝觉得自己如果再多待一段时日,肯定也可以。

    结果好像猜到了皇帝的这点小心思,陈平安说他想多了,想要有自己的五成功力,你至少要能够帮忙去猪圈里边拽住猪蹄,会去下地干活插秧割稻,会背着箩筐去茶园里边摘茶叶,会笑着骂人和被人骂了就顶嘴,会跟泼辣的妇人们调侃,也要能躲着不被她们挠花脸,会在酒桌上跟他们划拳喝酒,跑出去吐完了回来继续喝反正就是不能怂……否则你至多就是个可以当学塾夫子、能够帮忙写对联的读书人,所以说你离我差得远呐。

    “外地的乡野读书人”当时大笑不已,侧身抱拳说厉害厉害,佩服佩服。

    “当地的学塾夫子”得意洋洋,拱手还礼,笑着说承让承认,一般一般。

    村头百姓们陆续散去,最后就只剩下陈平安和宋和继续坐在那边闲聊。

    陈平安说了一句,“天底下没有不吃苦就能享福的事情,宋和,你要想好了。”

    宋和说道:“我至少现在就可以保证一点,大骊朝廷察计一事,永远交由国师处置,宋和绝不过问半句,绝无半点异议!”

    陈平安摆摆手,“别急。‘耐烦’二字,与‘制怒’二字,总要遇到事情了再敢真正认得自己。”

    宋和刚要说话,陈平安转头笑问道:“那我就让大骊皇帝吃点苦头?宋和也可以顺便掂量掂量我当官的斤两?”

    宋和伸出一只手掌,倾向身边的青衫男子,说道:“那我宋和,现任大骊国君,就恳请陈国师让大骊百姓多享福了!”

    陈平安伸手重重一拍皇帝宋和的手掌,笑道:“君无戏言,书生亦然。天地作证,一言为定。”

    皇帝使劲攥住陈先生的手掌,“陈先生,一言为定!”

    大概正是从那一刻起,陈平安就真正答应赴任大骊新任国师了。

    ————

    拜剑台檐下竹椅坐着的宁姚站起身,却不是去大骊京城,而是一步缩地到了集灵峰之巅,她背剑站在台阶顶部,看着山脚。

    山门牌坊那边有个头别木簪的年轻道士,早已将书籍收起,双手插袖,这位落魄山的看门人,此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阵阵从山水田畴间掠过的清风,过了山门,沿着那条直通山巅一座旧神祠新庙子的神道台阶,清风如烟似雾袅袅高升。

    却被一股磅礴剑意所阻,在无形中如撞墙,清风停滞不前,不断凝聚,越来越浓郁,神道台阶中央地界,愈发雾蒙蒙一片。

    宁姚眯眼,神色淡漠。

    别说是五彩天下如何,与我何关?

    我只是一位剑气长城的纯粹剑修。

    就算是整座人间如何,又与我宁姚何干?!

    我只是陈平安尚未娶过门而已的道侣。

    我也不管你到底是谁,是不是昔年远古岁月的人间第一位道士转身。

    你只要今天敢压胜陈平安,我就斩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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