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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百三十九章 于不练剑时磨剑(第 3/4 页)

    刘重润一咬牙,下定决心,她微微抬起臀部,挺起胸膛,沉声道:“只要陈先生答应龙泉郡山头入手和珠钗岛火速迁徙一事,刘重润愿意自荐枕席!就在今天,只要陈平安喜欢,甚至可以在此时此地!”

    她那视线坦荡荡。

    陈平安眼神寂然,古井不波。

    然后他问了一句比拒绝她、更为大煞风景的言语,“为何不找刘志茂或是刘老成?”

    刘重润脸色黯然些许,随即眼神中再度恢复昂扬斗志,冷笑道:“找了刘志茂,等他玩腻了,肯定转手就会将我卖给朱荧王朝。至于宫柳岛刘老祖,我估计连他的面都见不到吧。而且即便刘老成愿意见我,我只要敢开这个口,估计就要被他一巴掌拍成一摊烂肉了。”

    陈平安问道:“刘岛主可曾有过喜欢的男子?”

    刘重润摇头道:“不曾有过!若是有过,我刘重润便是身死道消,珠钗岛便是就此与家国一般覆灭,也绝不会说出自荐枕席这种话!”

    陈平安点头道:“应该是真的没有过。不然如果刘岛主有过真正喜欢的人,就不会对我说出这种混账话。”

    刘重润恼火道:“陈平安,你不要得寸进尺!士可杀不可辱,我刘重润虽是女子,却也不至于沦落到被你如此说教、羞辱的地步!”

    陈平安喝了口茶,有些无奈,“说好的买卖不成仁义在呢?”

    刘重润倒是消气了些,只是到底脸上挂不住,愤愤然骂道:“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要么是满脑子脏水,恨不得所有女子都是他们的床笫玩物,要么就是你这种假正经,都可恨!”

    陈平安递过去空茶杯,示意再来一杯,刘重润没好气道:“自己没手没脚啊?”

    陈平安只得自己斟茶一杯,不忘给她也重新拿起只酒杯,倒了一杯茶水,轻轻递过去,刘重润接过瓷杯,如豪饮醇酒似的,一饮而尽。

    只要一方始终心平气和,另外一方再满腔怒火,都不太容易被火上加油。

    在刘重润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慢慢抿了一口后,陈平安才开口问道:“刘岛主就那么讨厌马致远,只是因为他当年那个杂役驮饭人的身份?我觉得不像,刘岛主不是这种人。”

    刘重润缓缓道:“他丑啊,哪怕给他瞧一眼我就觉得恶心。当年是如此,如今更是如此。一双狗眼就喜欢往妇人胸脯和屁股上瞄,越大的,他越喜欢!女子身份越尊贵的,这个驮饭人就越垂涎!”

    陈平安不打算说话了。

    绝对不予置评。

    并且打算以后都不掺和。

    刘重润放下茶杯,冷笑道:“不是男人为我们女子做很多事情,女子便一定应该要喜欢他的,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

    不过刘重润叹了口气,“不过他做了那么多事情,我当然都清楚,一清二楚,不然你以为我会忍着他这么多年,由着他悬挂那块朱弦府匾额?只是有些时候,念着这些情分,难免还是有些无关男女情爱的感动……只不过稍稍想多,然后一想到他那张满口龅牙黄牙的嘴脸,我真是有些吃不下饭。”

    陈平安闭口不言。

    刘重润却没打算放过这位年轻账房先生,斜眼瞥着他那张消瘦惨白的脸庞,“若是陈先生长得如他一般歪瓜裂枣,你看我乐不乐意那么多次在渡口现身,撑死了见你一两次。你以为世间市井女子和山上女修,喜欢看丑八怪,不去多瞧几眼英俊男子啊?这就跟你们男人管不住眼睛,喜欢多看几眼佳人美妇,一样的道理。唯一的区别,就在于就看男人管不管得住心思和裤裆了。”

    刘重润提起茶杯,缓缓抿茶,然后笑眯眯问道:“不知道陈先生管住了裤裆,心思管住了没有?”

    陈平安眼神清澈,道:“不用管。”

    刘重润见他不似作伪,又听明白他的言下之意,有几分苦闷和气馁,“真是尊泥菩萨不成?还是我刘重润已经人老珠黄了?”

    陈平安放下茶杯,说道:“既然刘岛主已经开价了,我可以试试看,与大骊那边接触一下。”

    刘重润放低嗓音,“粒粟岛岛主?”

    陈平安没有故弄玄虚,轻轻点头。

    双方皆是书简湖的明眼人。

    刘重润提醒道:“事先说好,陈先生可别弄巧成拙,不然到时候就害死我们珠钗岛了。”

    陈平安笑道:“我会注意的,哪怕没办法解决刘岛主的燃眉之急,也绝不会给珠钗岛雪上加霜。”

    刘重润玩味道:“不知道陈先生何来的底气,说这种话?”

    陈平安沉默片刻,直截了当道:“相较于我当下做的某件事,珠钗岛的去留,只是一个三方都可以互利互惠的添头,很小的彩头。”

    刘重润脸色变幻不定。

    陈平安双手笼袖,“不信?反正珠钗岛就是在赌,既然赌了,也没有更多的退路,不信最好也信。死马当活马医,就姑且信一信我这个蹩脚郎中好了,说不定就是意外之喜,比我当那媒婆好不少。”

    刘重润突然露出太阳打西边出来的少女娇憨神色,“如果我现在反悔,就当我与陈先生只是喝了一顿茶,还来得及吗?”

    陈平安点头道:“来得及。我不是刘岛主,我还是讲买卖不在仁义在的。”

    刘重润气得牙痒痒,眼前这个年轻人,真是百毒不侵、油盐不进!

    刘重润抬起双手,其中手肘有意无意,挤压出一片壮观风情,她对陈平安嫣然一笑,一拍手掌,然后要陈平安稍等片刻。

    很快就有一位老态龙钟的老嬷嬷手持一只瓷瓶,走入院中,将瓷瓶毕恭毕敬交给刘重润后,再次默默走出院子。

    陈平安知道这位深藏不露的老妪,哪怕一身如何都遮掩不住的腐朽气息,却是珠钗岛能够屹立不倒的根本所在。

    说不定当年刘重润能够在自家京城皇宫内,从那个丧心病狂的朱荧王朝地仙手中逃过一劫,都要归功于这位苍老妇人。

    刘重润将瓷瓶抛给陈平安,“陈先生可要小心收好了。是当年水殿秘藏的最好丹药之一,能够大补水府灵气和修缮水属本命物,这瓶丹药只要丢到书简湖,能够激起百丈高浪,任何一位金丹地仙都要垂涎三尺。这是定金,珠钗岛该有的诚意,接下来,就要看陈先生你有无化腐朽为神奇的通天本事了。事情成了,先前那四个字,我在动身离开书简湖之前,都有效。将来搬到了龙泉郡,可就不管用了,过时不候!”

    陈平安对于后半段话置若罔闻,当场打开瓷瓶,倒出一颗碧绿丹药,闭眼片刻,睁眼后对刘重润微微一笑,直接丢入嘴中。

    刘重润好奇问道:“这瓶丹药自然是没有动过手脚,可是陈先生如何这么快确定?”

    陈平安当然不会告诉她答案,有关自己水府栖息着那群绿衣水运童子的内幕,随口道:“我既然到了书简湖,就入乡随俗,赌大赢大。”

    刘重润一挑眉头,没有多说什么。

    陈平安问道:“我想问一问刘岛主故国与朱荧王朝的详细历史,可能要耽搁刘岛主不少光阴,可以吗?”

    刘重润疑惑道:“这是为何?与你接下来要谋划的事情有关系?”

    陈平安摇头道:“几乎没有任何关系,只是我想多知道一些当局者对于某些……大势的看法。我曾经只是旁观、旁听过类似画面和问答,其实感触不深,现在就想要多知道一点。”

    刘重润犹豫了一下,点头道:“可以,旧事重提,虽然我心里头不太痛快,反正连那等龌龊事都说与陈先生听了,其余庙堂和沙场事情,根本算不得什么。”

    陈平安抱拳道谢。

    刘重润妩媚白眼一记。

    陈平安视而不见。

    此后整整两个时辰,刘重润将故国大势,从龙兴立国、逐渐衰落、中兴重振、积重难返、竭力维持、最终覆灭,娓娓道来,

    刘重润早已不是那位长公主,如今只是一位书简湖金丹修士,说得坦诚相见,陈平安听得聚精会神,默默记下,受益匪浅。听到重点,干脆就从咫尺物当中拿出纸笔,一一记下。在刘重润说到精妙处或是不解处,陈平安便会询问一二。

    这些都让刘重润别扭不已,在心中哭笑不得。

    自己怎么像是一位学塾夫子,在为一位勤勉学生,在这儿传道授业解惑?

    这可是她生平头一遭的感觉。

    当刘重润觉得无话可说之际。

    陈平安却说下次拜访宝光阁,还要与刘岛主再细问漕运、胥吏两事。

    刘重润气笑道:“陈平安,你烦也不烦?!想上我的床,你就不能直接开口,非要这么绕弯子?好玩吗?怎么,想要身心皆取,好嘛,你陈平安倒是胃口比谁都大!那朱荧地仙与驮饭人两个老色胚加起来,都不如你一个!”

    陈平安脸色不变,缓缓道:“刘岛主,方才你说那山河大势,极有风采,就像一位‘罪不在君’的亡国帝王,与我复盘棋局,指点江山,让我心生佩服,这会儿就差远了,所以以后少说这些怪话,行不行?”

    刘重润似乎有些伤心,一手捂住衣襟领口,咬着嘴唇。

    陈平安不为所动,就要起身告辞。

    刘重润突然柔声喊道:“陈平安。”

    陈平安只得坐在原地,一头雾水,“嗯?”

    刘重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然扯开领口。

    陈平安不愧是经历过无数场生死厮杀的老江湖,同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下子闭上眼睛,猛然站起身,“下不为例!不然买卖作废!”

    刘重润笑得花枝乱颤,望向那个年轻男人匆忙离去的背影,乐不可支道:“你不如将此事说给朱弦府那个家伙听听?看他羡慕不羡慕你?”

    陈平安停下脚步,背对着她,轻声道:“刘重润,这样不好。”

    刘重润收敛笑意,冷哼一声:“恕不远送!”

    在陈平安走出山巅,去往渡口,撑船返回青峡岛。

    那位老嬷嬷走入院子,看着似乎有些魂不守舍的刘重润,问道:“长公主,真要相信一个在书简湖露面还不到半年的外乡人?何况还如此年轻,哪怕算是心思缜密,做事稳重,可年纪小,就意味着根基浅,这是万古不易的道理,不然当年那个给长公主亲手提着坐在龙椅上的小杂种,会忍气吞声,故意装傻卖疯那么多年?结果差点真给小杂种做成了那个地仙剑修都没做成的恶心事?”

    刘重润恢复正常神色,淡然道:“知道天底下什么样的人,最值得跟他们做生意吗?”

    老嬷嬷说道:“请长公主明示。”

    刘重润站起身,身材修长的她,极有气势,面沉如水,咬牙道:“聪明,好人,有底线,三者兼备。以前那个小杂种如果不是被人蛊惑,故意倒行逆施,唯一的本事,就是与我作对,一个一个接连害死了庙堂和边军当中,所有这种人,我们岂会灭国?!”

    老嬷嬷不去评点这些往事,哪怕已经离开了那座皇宫很多年了,她还是秉持宫中既定的宗旨,不去妄言、干涉朝政。

    老妇人只是板着脸,说道:“长公主,说句大不敬的言语,对这么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说那样的话,做那样的事,委实是太不害臊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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