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鹤殒(第 2/4 页)
路易面无表情地走在树荫下,那些祈铃木都是百年老树,树干粗得两个人合抱都抱不住。头顶是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几片蓝绿色的翡翠叶旋转着落下,把阳光切成细碎的金子。
他沉默地走着,路上的行人都对一个穿着如此庄重肃穆的少年感到惊讶。他们觉得这一定是哪个富家子弟来找什么镇上的大人物,可是他的表情是那样沉默,黑色的眼眸里盛着道不清的悲伤,脸上根本看不出半分风流倜傥放浪骄奢。
他忽然间停下了脚步。
耳边传来一串清脆的声响,像是风铃在轻轻摇曳。万绿丛中忽地映出一抹红,是深红色,但是既不招摇也不妖冶,在翠绿的背景下显得尤其深沉。
那是整条街上唯一一株结了果的祈铃木。上一次来的时候,那些果子还是淡红色。现在它们快熟透了,或许很快就会掉落。
叶长安曾说过在这个季节结果的祈铃木是患了病的,那些果子最多只能留存四十天,随后便会随着整棵树一起枯萎。大概是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园丁们没来得及修剪这棵树。
以至于树上那三条横幅还在枝丫间迎风飘荡。
路易呼吸一滞,眩晕感潮水般涌来。他想起那天他们三人并肩走在这条路上一起偷偷摸摸摘果子,然后被警卫逮住发生争执,最后以一人获得一条幅纸告终。叶长安以树枝为笔替他们写下了祝福。
路易依稀可以辨认出自己随口说的那八个字在湛蓝的天空下飞扬,旁边是公子长安的“岁月静好,安然若素”。而偏低一点的枝头……
那红色的福条被一颗祈铃果压住了,飞不起来,只能颓然地在树枝间摇晃。但是上面那墨意盎然的八个字却是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扯淡。路易心想。那家伙什么时候有暗恋的姑娘了?可是他又想或许在学院的某个角落里确实藏着一个女孩,她不知道风云人物“赌王”每天都会拿炽热渴望的目光去小心翼翼地瞥她……
但是现在他永远都不可能知道那个女孩是谁了。她已经变成一个秘密,永远埋葬在地底下啦。
路易把脸埋进手掌,深深地呼吸。他真蠢,他活了十六年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只是个冲动鲁莽没脑子的混蛋。为什么当时就非得从防护罩里出来呢?为什么呢?如果不是他让江鹤颜去按按钮,他就不会死……
也许祁战是对的。他就应该老老实实地待在护罩里,而不是热血上头要冲出去与敌人战斗。既然出不出去都一样,那还不如不要逞英雄。
不,其实好像还是不一样的。他到底还是冲出了护罩,代价是江鹤颜死了。
真是太傻了,那个男生压根就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离开护罩,也许他只是单纯地以为自己在里面遇到了麻烦,所以才不顾一切地冲上主席台要帮他解困吧。本来他可以顺着人流逃出流溪谷的,而他路易也可以待在护罩里安然保全性命。但是没有如果了。
都是因为他。他愚蠢地拿别人的命去换一件无足轻重的事。
都是因为他。
路易站起身,捏住胸前口袋的那支白玫瑰,然后把它朝着那棵结了果的祈铃木扔了出去。
这是他专门开车去野外采的,纯白的花瓣上尚且沾着晶莹的露水,在阳光下折射着剔透的光。玫瑰落在了交错堆叠树根旁,埋进了草丛。
他冲着祈铃木深深鞠了一躬,然后毫无顾忌地上前摘了一颗果子攥在手心,转身离去。他没有说对不起,道歉都是事后说的话,什么都改变不了。
大抵是阳光过于晃眼,他走着走着,眼前像是出现了幻觉。他隐约看见一个穿着白色衬衫墨绿色外套的男生在向他走来,脸型有点方,浅灰色的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他看见他大笑露出一口白牙,与人赌博的时候身上却忽地迸发出压迫的气势;看见他赌赢了捧着胜利品像是获得奖状的小孩,赌输了就宽宏大度地笑笑;看见他欺诈人的时候带着点不怀好意;看见他来蹭饭时又变得小心拘谨唯唯诺诺……
他看见了太多,过去六年的交情像是走马灯似的在眼前闪过,却好像怎么也没有尽头。
怎么可能看得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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