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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章 严、陆两家(第 2/3 页)

    “你呀,唉!”严嵩无奈的叹道:“绍儿,你若只是江西汾宜一个富家翁的孙子,不管看上哪家姑娘,爷爷和你爹都可以替你上门去提亲,就算对方提出的聘金会让我们家倾家荡产都没关系。可你是当朝首辅的孙子,你的婚事决定着咱们家的前途和未来!”

    “可孙儿只喜欢璇璇,此生非她不娶。”

    严嵩略带责备的口吻道:“你们这些孩子简直就是糊涂加胡闹,你以为这是你挑选刀柄上的挂饰吗,这是干系着我们严家上百口人身家性命的大事。自从庄敬太子英年早逝后,皇上听信了陶仲文‘二龙不相见’的说法,闭口不提立储之事。可是满朝文武谁不清楚‘一朝天子一朝臣’,又有几人能不为自己的将来筹谋。如今朝廷暗中已然分成了‘拥景派’和‘拥裕派’两派。就现下的形势而言,景王母子深得圣宠,我们严家在朝中的势力盘根错结,而裕王那边不过是以徐阶为首一群酸腐文官罢了。乍一看,‘拥景派’的胜利十拿九稳,实则不然。裕王府的侍讲学士高拱是国子监祭酒,这是爷爷当年坐过的位子,如今这个位子被裕王府的属官坐着,也就意味子全天下的读书人都会是裕王府的门生。最可怕的是深受皇上器重的陆炳和朱希忠。七年前,兵部武选司郎中杨继盛因死劾我们家而被下诏狱,你父亲曾找陆炳交涉,希望他使点儿手段,藉着杨继盛奏书和口供除掉裕王,可他阳奉阴违,袒护了裕王。而朱希忠……他同陆炳过从甚密。其实,陆炳早已重病缠身,你成了他的女婿,若能将锦衣卫尽快的攥在我们严家手中,倒也不错。可是,陆家还有个陆言渊啊!想要景王在争储中稳操胜券,我们只有同五军都督府的杨顺联姻,将朱希忠从前军都督兼神机营指挥使的位子上挤下去,届时,锦衣卫的掌门人变成了乳臭未干的陆言渊,兵部的杨博孤掌难鸣,朝中再无人敢同我们严家叫板。这样,立储一事,才能再无不同声音。”

    严绍庭显然不理解更不赞同祖父:“爷爷,裕王也好,景王也罢,不都是皇上的儿子吗?是,裕王殿下的秉性是比不上景王殿下的强势、果敢,可他有识人之明又肯听取不同意见。我们大明未来的皇上善用贤臣良将又擅于纳谏,不是很好吗?言渊有胆有识又忠直宽厚,将来不管谁继位,他都会忠君爱国的,而且他也有这样的能力。爷爷,我真想不明白您和父亲究竟为什么要费尽心机的去争呢?我大明如今天灾、民变、南倭北虏,有那么多正事等着我们去做。为什么不能做个为国家、为百姓办实事的纯臣,而要将精力都耗在毫无意义的内斗上?″

    严嵩眼神复杂地望着自己的孙儿,苦笑一声:“绍儿,爷爷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跟你一样,满脑子都是圣贤书上的教条。不趋炎赴势,不谄媚巴结,立志做一个匡世济民的好官,一心想做百姓心目中的青天大老爷,可结果呢?已过不惑之年,还像条哈巴狗似的被人踢来撵去。年逾花甲,总算入了内阁,才有了一点点地位和体面。腆着脸宴请比爷爷年纪小却早已是内阁首辅的夏言,明明之前都说好了,可等到日薄西山,仍然不见夏言的影子。爷爷只得亲自跑到夏府去找夏言,可夏府门口的守卫却说夏言那天压根儿就没在家。爷爷回到家后,绍儿你知道吗,那些爷爷请的陪客的眼神,就像……就像是看戏台上的丑角一样看着爷爷。从那天起,不,从那一刻起,爷爷就在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让那些嘲笑咱们家的人像狗一样趴在咱家的门槛外摇尾乞怜。”

    严绍庭眼中噙满了泪水:“爷爷,我们不能因为别人犯错,自己也跟着做错事。‘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我们可以离开这里,不要再纠结于朝中的诡谲与争斗,回老家种几亩地,办一间私塾,不也挺好的吗?”

    严嵩摇头叹息:“绍儿,你太低估人性中的势力与险恶了。一个因失势而致仕回乡的官员,乡里乡亲谁还会用正眼瞧一下。再说,这二十年来,我和你爹为了这首辅之位和为了帮景王在朝中拉拢势力,干了太多见不得光的事。爷爷今日告诉你一个只有我和你爹以及朱希忠三人知道的大秘密,你知道朱希忠的夫人是怎么死的吗?”

    严嵩突然提到朱希忠夫人的死,这令严绍庭一头雾水:“十年前,‘庚戌之变’,成国公府在京郊的别庄被难民无意焚毁,国公夫人当时正住在别庄之内,因而葬身火海。爷爷,这件事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您为什么突然提起?”

    “因为朱希忠夫人死亡的真相和你爹有关。当年,因为我们严家和陆炳联手诬陷,夏言被判腰斩,他的家小也被流放,你爹想斩草除根,便派人去暗杀夏言的家人。没想到夏言的侄子夏克承竟带着年幼的儿子夏朝庆成功逃脱。正赶上‘庚戌之变’,这对父子混在难民中进了京城,朱希忠将他们藏在了自家的别庄内。你爹得到消息后,亲自带人围了那座别庄。恰巧,朱希忠的夫人因主持赈济难民事宜,也正住在别庄,她趁你爹和朱希忠在前院交涉之际,点燃了自己所住的房子。”

    严绍庭惊呆了,怔怔的望着自己的祖父,替祖父捶腿的双拳不自觉的紧攥且停滞在了半空。

    严嵩伸出枯树枝般的老手轻抚着孙儿的后脑勺:“绍儿,爷爷跟你说了这么多,你总该明白了吧?登上皇位的必须得是景王,朝中大权一定不能让别人拿走,否则,我们严家将面临灭顶之灾。爷爷已是土埋脖梗了,你爹也是土埋半截的人了,我们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啊!爷爷累了,你也回去休息吧,好好想想爷爷刚刚跟你说的话。”

    严绍庭几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祖父房间的。

    他刚掩门,人便倚着门框滑坐在地上——夏言被腰斩,曾铣和两个儿子冤死狱中,沈炼一家流放后被冤杀,都是父亲和爷爷的“杰作”,还有张经、李天宠、杨继盛等人也因父亲和爷爷的陷害而死于非命,这些他都知道,他万没想到,自己最要好的兄弟的嫂子竟也是父亲害死的!如果这位国公爷、神机营掌军大帅兼右军都督是个花心、薄情的人倒也罢了,偏偏他对亡妻一往情深、矢志不渝,这么多年,一直未续弦,甚至身边连个侍妾都没有。从小到大,他不知到成国公府玩过多少次,朱都督面对他时,亲和而略带威严的表面下,真实的心态是怎样的?如果有人害死了璇璇,他一定会恨不得将凶手扒皮抽筋,成国公会怎么对父亲,怎么对严家?!

    朱、陆、王三人刚到锦衣卫指挥使值房门口,早已候在门口的陆炳的亲随校尉姜炎拱手道:“指挥使大人不在卫中,他交待两位小爷先回去休息,明早带着他要的人和物来见他。”

    “请姜校尉带着王校尉去安顿一下。”朱希孝目送姜、王二人离去后,从怀中取出那封信交给陆言渊道:“你先回家吧,璇璇妹子一定早已备好了满桌的佳肴美酒等你回去享用呢!”

    “你又准备干嘛?”

    “去一个地方,向指挥使大人表明我的态度,也增强一下我的勇气。”

    陆言渊一进府门,一向温婉、娴静的陆璇满脸微笑着快步迎了上去,挽着他的胳膊开始了喋喋不休,一直回到房中:“哥,昨日上元节爹爹到宫里去了,他说你今日便会回来,所以昨日府中什么都没准备,所有的好东西都给哥哥留着呢!甲鱼和肥鸭是你进府前刚杀的,火炕室中的白菜、芹菜、青椒还有黄瓜正长得最好,酒今天是喝花雕还是果酒?”

    陆言渊满腹心事,正准备胡乱应付一句“随便”,可看到妹妹那认真的眼神时,勉强笑道:“花雕吧。”

    此时,下人们挑进了热水,陆璇从衣箱中找出一套衣裳:“哥,你洗个澡,换身衣裳,我到厨房去准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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