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打探(第 2/3 页)
“舍得舍得。”郑老板晃悠着胖胖的脑袋笑道:“钱乃身外之物,身为我大梁百姓,若真能为大家伙谋得一点福利,也算是我老郑对大伙的回馈吧。”
众人一片鼓掌喝彩声。
郑老板的心斋室共分为两层,一楼为大堂,摆放着八仙桌共十来桌,供京城百姓们喝茶闲聊,因生意好,几乎每天满座。二楼为雅座,共分为五间,均装修雅致,且隔音效果甚好,达官贵人倒是甚少愿意到这茶楼来,不过稍有身份的人都愿意多花些钱进入雅座,享受更高级的服务。此时,楼下一片叽叽喳喳,热闹非凡。市井小民的喧哗笑闹传到二楼门窗紧闭的雅座,音调已经被减掉了大半,然而,那说话的内容倒是听得真真切切。安静的雅座内,一主一仆二人,正立于窗前,透过洁净的窗玻璃看向一楼。
楼上雅座里这主仆二人,一个便是那三品大员茶马御史曾乘风的公子曾无庸。他身形挺拔匀称,长相颇像他的父亲,国字方脸,鼻梁挺阔,双眼明亮,确是丰神如玉的美男子。然而,此时,他的唇边却挂着一丝焦躁与不耐,压抑着内心的狂暴与愤恨,耐着性子听身边的下属汇报。
身边那仆人却和主人正好相反,矮胖身材,满脸横肉,说起阴诡之计来更是眼露凶光,丝毫不掩饰其本性。他叫陈水深,高家不共戴天的大仇人,曾因将高家二公子高倚邦用刀捅死而入罪,但恰逢两次天下大赦,朝中又有人替他活动,于是将死刑减为流刑,流刑又减为无罪,在牢内没待上几年便又在这京城重新耀武扬威了。
自高家逐渐败落,曾乘风当上新一任茶马御史后,曾家便将半个大梁的茶马生意接过来了。其实所谓接,自然有各种接的方法,有明抢,有暗夺,有威逼,有利诱,且都在合理合法的范围之内,让人找不到状告他们胡作非为的证据。高莽枝本就生性懦弱,且不善经营,在高家众兄弟逐渐死的死,丢的丢后,高家的生意已是风雨飘摇,面对曾家的各种套路也实属无奈。这也是为什么这些年他与曾家越来越疏远的原因,他高莽枝怎么说也是曾无庸义妹的丈夫,说来说去还是一家人,可曾家若真拿他当自家人看,还会大肆抢他的生意吗?
在这以各种名义“接”生意的过程中,都少不了陈水深的影子,巧取豪夺是他的拿手本领。自陈水深从大牢里放出之后,就跟了曾无庸,曾家的任何麻烦事他几乎都能帮忙解决,因此深得曾无庸重用,到哪儿都带着他。这大梁京城,陈水深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一听到这名字,老百姓基本都绕道走了,不敢和这瘟神正面多交道。
然而,这半年来,陈水深不仅没能帮曾家解决麻烦,反而麻烦越来越多。曾无庸看陈水深的眼神,也是越来越不耐烦。先是各地茶农不知受了什么人的鼓动,竟联合抵制卖茶叶给曾家,曾家即使出比上一年高几成的价钱都收不到几斤茶叶,收不到新茶便只能卖陈茶,价格便低了一大截;接着是曾家在夜秦购买马匹也遇到阻力,不是价格太高就是马匹质量太差,且夜秦卖马的人脸色还相当难看,好不容易买回的马,有几次在回程的途中竟被人偷偷放走了,损失惨重;然后是父亲因手下人的错误被上级申饬,最后是高莽枝那厮竟敢给父亲脸色看,临川地库即便被高莽枝打开,里面的财富估计也难有分得的希望了。想到这些,曾无庸不禁气恼这陈水深在如此多事之秋竟然还只知使蛮力,不知动脑子,坏了自己和父亲的大事。
此时,陈水深已知自己在曾无庸心中的地位已大不如前,说起话来底气也略显不足,在汇报了近段时间茶场的情况后,眼见曾无庸的面色越来越难看时,战战兢兢地问道:“公子,老爷今日叫您前来,就为听这些小人胡扯?”他抬了抬下巴,指向楼下那些茶客,说完又偷瞟了一眼曾无庸的脸色,见其脸上没有一丝笑意,不禁内心又紧张起来。
确实,平时曾无庸才不耐到这茶馆来听那些无聊小民闲扯,虽然在外人面前,他都是一副礼贤下士,亲近随和的形象,但其实打心眼里厌恶那些身份低微的市民农户。他当然更愿意去红袖坊听司徒嫣儿姑娘的浅吟低唱,看她的娇笑可人,比看楼下这些莽夫可是舒服了千倍万倍了。难怪父亲最近总是骂他,他在嫣儿姑娘身上花的时间和金钱可是太多太多了。可如今,曾家遇到危机,父亲忧心,自己也不得不来到这闲杂之地委屈一下,实乃无奈之举。
听陈水深说完,曾无庸沉默了半晌,腮帮子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似笑非笑地盯着陈水深道:“你觉得我爹是怕我闲极无聊,让我来这消遣是吗?再怎么闲得慌,我也不该跑到这心斋室来,至少得去红袖坊吧。”
陈水深把头低了低,讪笑道:“是,是,嫣儿姑娘和公子最是合得来。”
曾无庸收回一直盯着楼下的视线,缓步踱到自己的主位前,陈水深急忙弓腰跟过来,拉开宽大的太师椅,奉上刚刚泡好的大红袍。
“这几年,我们曾家茶行已在大梁占据了主导地位,他高莽枝早就疲于应付了,要不是高普沧给他留下点基业,高家还能撑到今天?”曾无庸拿起青瓷碗盖,轻轻拨弄着茶杯里的浮沫。
“是是是,老爷英明果决,朝廷柱石,公子您也是高瞻远瞩,生意场上智技无双。曾家的生意岂能不越做越大,四海通达?”陈水深在一旁点头哈腰,极尽奉承,挖空心思用了几个词语,也不知用对了没,又偷偷瞧着曾无庸的脸色。
“可如今,全大梁有大半的茶农都不愿意将茶叶再卖给我们,我们这生意还怎么做,还怎么四海通达?“曾无庸的声音低沉,似压抑着无边的怒火。
自去年下半年开始,曾家的生意便开始严重滑坡,开始是一两个小镇抵制卖自家茶叶给曾家,后来逐渐发展为一个郡,两个郡,慢慢扩展到几乎整个大梁的百姓都不肯卖茶叶给他们。曾家没了收入源头,自然生意一落千丈。曾无庸曾派人四处去打探,为何茶农们都不愿意将茶叶卖给曾家,得到的消息小厮们却不敢以实情汇报,好不容易一个大胆点的小厮道出了实话,却将曾家父子气个半死。原来是有传言说曾家无良,曾乘风靠要官做上三品大员,将茶农的茶叶卖给周边的夜秦前渝等国后,换回的却是次品马,这些次品马又高价卖给官府,被官府作为战马使用,结果导致前方将士与前渝打仗时战败。老百姓同仇敌忾,愤恨曾家无良,所以联合抵制,很快便发展为燎原之势,几乎无人愿意将茶叶再卖给曾家了。
“是是,上个月,小人到临川去,几个茶农不愿意交出茶叶,狠狠打了他们一顿之后,总算收了点上来。“陈水深点头哈腰,赶紧说出前几日自己的功劳,生怕主子怪自己办事不力。
“是啊,我们曾家去年有两百万石的茶叶生意,真是有劳你一石一石去帮我们收回来啊。“
-->>(第 2/3 页)(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