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探访郑静石(第 1/4 页)
京城里贵胄云集,走在最繁华的长安街上随便都能碰到个把皇亲国戚达官贵人,这些贵人们的房子多集中在闹市区,交通生活皆很便利。然而图了便利,却图不了宽敞。因大梁偏安一隅,京城并不算大,还要腾出很多地用于设立各种行政机构,故除皇宫外,各级官员的房子都不算大。他们要么是袭官袭爵,皇帝赐你块地,你想换也换不了;要么是承接祖产,老祖宗的房子也不是说卖就卖。家里三姑四婆七姨八舅丫鬟婆子小厮管家,谁家不是好几十口人,挤在这不够宽敞的房子里,确实有诸多不便。且按照大梁的官员俸禄制度,虽朝廷会提供一些基本供应,但为保证为官者的清廉,且倡导勤俭朴素,其俸禄只能维持基本生活,很多官员都要妻儿自己种两亩薄田,才能满足主食蔬菜等所需,想要添置房产,无异于痴人说梦,除非通过非法手段来悄悄获取一些灰色收入。所以,对于京城的贵人们来说,能在近郊有一处宽敞的大宅子,是他们梦寐以求的生活。而有些贵人们,最近却是笑开了花,梦想还真实现了。
前茶马御史大人郑静石,此时便携着八十岁的老母亲,正在一所新建的宽宅大院里散步。这宅子虽无精巧装饰,但宽阔疏朗,小桥流水亭台楼榭样样都有,且分布得体,走的累了正好有亭台可坐,坐的久了又有小径可循。
郑母被儿子搀扶着,一脸安详,此时边缓慢踱步边连连点头赞叹:“这宅子还真是不错,静石啊,这真是高普沧高先生所赠?”“是,孩儿怎敢欺瞒母亲。”郑静石点头称是,态度极是恭敬。他年初刚卸任茶马御史,无官一身轻,此时在这新宅里,沐着春光,陪着老母,尽享人伦之福,心情自是愉悦。郑静石年轻时便亡父,郑母独自拉扯他长大成人读书致仕,其中辛苦可想而知,所以,对于老母,他是极其孝顺,从不说半个不字的。
“高先生真是不错。你在任时,他不巴结你,你卸任了,他才送你这所宅子,可见并无私心,高洁大义啊。”郑母竖起大拇指,对高普沧连连赞许。
郑静石点头称是,额角却几欲渗出冷汗。他很少欺瞒老母,唯独这件事情,他是断断不能对老母亲说实话的。趁老母亲眼光投向人工湖中的锦鲤时,他悄悄抬起衣袖蘸了蘸额角的细汗。
“静石啊,人一定要懂得知恩图报。若没有高先生的父亲当年慷慨解囊救了你的父亲,这世上就不会有你了。高先生一家都是仁德之人,不论你是在任为官还是退任归家,对高家一定要能帮则帮。”郑母找了个木凳坐下歇息,对儿子叮嘱道。 “是,孩儿谨记母亲教诲。“郑静石答道。从小到大,这话已经被母亲反反复复说了成百上千次了,然每次说起,母亲都饱含感情,似又陷入了遥远的回忆,而他不忍拂母亲的意,从不嫌母亲啰嗦,每次都是恭敬应答。
据母亲回忆,那一年大梁闹水灾,郑家所在的川乡被淹,无奈之下只得往京城逃命。哪知京城里已经到处挤满了灾民,郑静石的父亲为了给妻儿争一碗稀粥,差点被几个同样饿得前胸贴后背的灾民给打死。奄奄一息之际,高普沧的父亲将郑父救起,带至自己家中疗养并赠予粮食,帮郑家度过了最大的难关。郑母倒是知恩图报,从不曾忘记高家的恩情,自在京城落脚后,也时常让儿子照拂高家。因此,两家一直都保持着友好的关系。
郑静石陪着母亲坐在尚散发着新木清香的长凳上,剥开一个蜜桔,剔好桔瓣上的白茎,恭恭敬敬递给母亲。看着母亲惬意地在这舒适的庭院吃着橘子,郑静石五味杂陈。母亲已八十高龄,这些年虽说身为茶马御史,但薪资并不高,加之自己两个儿子痴呆需要抚养,母亲为自己是操碎了心。如今能让母亲满意地坐在这里,赏春色沐阳光,这是自己多年的心愿。然而,自己又何尝心安理得呢?每每想起这些,郑静石都难免冷汗涔涔,他紧皱双眉,甩甩头似想把这些烦恼全都甩开。
这时,后院的偏门被一小厮轻轻推开,在二人的身后静静地垂手而立。这是郑静石的心腹小厮小三子,见他这样,郑静石便知道应是有什么话不好当母亲面说起。郑静石忙站起来,温和地对母亲说:“母亲,让小三子陪您老回房歇息。孩儿还有点公务要处理。”说着便扶起老母亲,小三子赶紧过来搀扶老妇人。
郑母一边嘟囔着退休了还有公务,一边缓缓站起来不情愿地跟着小三子回房去了。郑静石整了整打皱的衣襟,见母亲去远了,才从后门悄悄出去。
后门外是一片荒芜的沼泽地,平时鲜有人至。道边两排高大的槐木枝叶茂密,遮天蔽日。此时,槐木下一高大的背影正负手而立,此人身着一身黑色连帽披风,从头到脚几乎都被这黑色覆盖着,一动不动,即便在这春日和暖温馨的阳光下,也显得神秘而诡异。
郑静石轻轻咳嗽一声,那人才转过来,躬身拱手为礼,恭敬地低声道:“郑大人,别来无恙,下官有礼了。”
郑静石一甩大袍袖,轻哼一声:“曾大人现今是炙手可热啊,御前红人,老夫一介平民,何敢配此大礼。”来人正是现任茶马司御史大人曾乘风,面对郑静石的冷嘲热讽,他依旧一派云淡风轻,姿态潇洒。
“郑大人的提携之恩与礼让之情,下官绝不会忘,您任何时候都是配得起大礼的。”曾乘风微一欠身,请郑静石在道边石凳上坐下,自己却侍立在一旁。郑静石毫不客气地坐下,轻轻一声冷笑道:“曾大人,如今我已远离官场,侍奉老母。今日您登门,不知有何贵干?”
曾乘风直起身,轻笑道:“没事便不能来看看郑大人吗,你我可是多年的旧识了。想当年你我风雨同舟,共度时艰,您可是我的大恩人哪。我曾乘风何敢忘您当年的大恩大德。再说了,您如今迁居新宅,下官还不曾前来贺喜呢。”
“哼,多谢曾大人了,往事休要再提。”郑静石鼻孔里重重哼了一声,想起此人种种行为以及自己的无奈,郑静石打心眼里一阵厌恶。但这所新宅,便是这曾乘风所赠,若他真能硬气点不要这房子,倒也能挺直腰杆说话。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现如今,自己还怎能对他恶语相向呢。只是,当他提起“大恩人”三个字时,郑静石自己都觉得一阵恶心,像刚刚吞食了苍蝇一般。若不是这“大恩人”三个字的大高帽时常扣在他头上,他怎会夜夜梦魂难安。
“曾大人公务繁忙,贺新之意已收到,多谢。若无大事,我也不敢多耽误曾大人时辰了。”说着便站起身,向前走了两步,惹不起还算躲得起,郑静石觉得能少和眼前这人待一刻便少待一刻,免得让自己身上沾上越来越多的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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