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松枝绿(第 2/4 页)
“或许不止两年,”欧阳俊看着远方起伏的群山和在山间不甘寂寞的落日,老成地叹了一口气,“我决定了,既然来了就好好干。”欧阳俊收回那投向无穷远处的目光,定定地看着我,一字一顿地说道,“我要提干。”
“提干”这个词第一次出现在我的耳边,如同一阵弱电流爬过我的全身。我轻轻地、不动声色地颤抖了一下。
“很好!支持你!”不知为什么,我的祝福似乎有些乏力,而且显得言不由衷。
“那么,第二件事呢?”
欧阳俊的表情终于恢复了往日的活跃,他凑近我的耳边,跟地下交通员接头一般,“吴曲要过来看安哥。”
“操!”有的时候,被公认为粗鄙的字眼往往能最真实地表达情绪。
“真的假的?!什么时候?”
“周六。”
“安哥同意了吗?”我饶有兴趣地问。
欧阳俊白了我一眼,“对于吴曲来说,安哥的意见重要吗?”
“那倒也是。”
事实上,吴曲是周日上午才到部队的。因为从湘城发往驻地的大巴车最快也需要八个半小时,而且每天只有一班。吴曲来探望的路线由东北到西南,几乎是斜着穿越了湖南省的版图。等抵达这个湘西小县城时,已经是晚上七点左右。而这个时候,列兵林安邦是断然出不去的,吴曲在外面找了一家破破烂烂的招待所对付了一晚,周日早上赶来了部队。
关于地方女青年前来探望列兵林安邦一事,在旅里引起的反响远远超越了我们的想象。据说当时的门岗见到打扮前卫的吴曲之后,方寸大乱,连敬礼问好的基本程序都忘了。
“我找一连的林安邦,去年12月入伍的。”吴曲自报家门,还顺手掏出了身份证和学生证。
“列兵?!”
“呃,当兵还分优兵劣兵啊?”吴曲一肚子不解,“我觉得他肯定是个好兵,他跟我说在新兵连还评了优秀士兵呢。”
门岗忍住笑,“你是他什么人?”
“女朋友,”吴曲想了一下,改了口,“呃,未婚妻。”
“未婚妻?!”门岗是个一期士官,作为门岗他已经在此坚守了四年,第一次遇上地方女青年只身探望列兵这种事,更是第一次听说列兵还有未婚妻。
门岗不知如何应付,手忙脚乱地拨通了管理值班室的电话:“报告参谋,有人探望一连的列兵林安邦,是个女的。呃——”门岗纠结半天,还是如实汇报了,“是列兵的未婚妻。”
值班参谋的头有些大,他当了五六年参谋,也是第一次听说列兵还有未婚妻,于是电话继续向上请示……
等到安哥满脸通红赶到门口时,已经快到中午饭点了。
等见到林安邦时吴曲早已火冒三丈,“我靠,你们这是什么烂地方?姑奶奶我等了不下两小时了!”
就在门岗正目瞪口呆,安哥正一脸无辜的时候,吴曲“哇——”地一下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搂着战战兢兢的安哥,把眼泪鼻涕一个劲儿地往他的列兵衔上蹭。
“别这样,别这样,吴曲我算是求你了!”安哥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他上体依旧保持着跟路灯平行的正直,脚跟并拢,脚尖分开约六十度,双手却不知所措:应该是中指贴着裤缝线呢,还是应该轻抚着他“未婚妻”的背,安慰她的舟车劳顿和一片苦心?
“呃呃呃——列兵,”门岗出于职责,必须阻止这一场话剧式的碰面——尽管他或许很喜欢这千年难得一见的场景,“你们,要不换个地方吧,这——那啥,大门呢,上面还有摄像头。”门岗说完用手指了指正闪着红灯对准他们的“大眼睛”。
管理值班室里的监控录像前,一个值班参谋在愤愤地骂:“狗日的小曹,就喜欢多管闲事,以后专门给他安排夜班!”
另一个喟然长叹:“可惜了了!就差打‘啵’了!你说那个新兵蛋子,好好的未婚妻不守着,跑过来当兵干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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