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中黄(第 2/4 页)
“拙子,我操、操——操你大爷的。”伴随着易子梦磕巴的笑声,一只拖鞋向我飞来。
没过几天,颜亦冰就接到了《中国偶像》的复赛通知。
同时我也接到了系里的通知,学校组织设计专业学生去西安采风。
生活总是充满未知,当未知变成已知,一切又那么让人猝不及防。
两天后的下午四点,我拖着大号的拉杆行李箱,背着沉重的双肩包,踏上了去西安的k896次列车,送我的是刘菁和她的宝马“迷你”——颜亦冰比我早几个小时去了广电中心报到,据说复赛之前她们要组织为期数天的封闭训练。
“回去吧!再不回去就陪我去西安了。”刘菁拎着一袋子水果干粮迈着小碎步一路跟着我进了候车室,过了检票口,一直到站台上,我催了几次她都不肯走。
“再不走就一起上车了!”
刘菁歪着头嘟着嘴冲我说:“好啊!正好我没去过。十三朝古都嘛!”
我笑着轻轻拍了一下她的头,“你属兔子的吗?”
“嗯?”
“眼睛红成那个样子,小心等下开车看不见路。”
“你讨厌!”刘菁把那包吃的扔我手里,转过脸去。这时“咯噔”一声,火车开始启动。我喊了一声“开车小心”就上了车。刘菁回过头来,脸上早已淌出两道闪亮的泪痕。我心里顿时一紧。
k896像一头蓄势的公牛喘着粗气向着西北方奔去。窗外的湘城渐行渐远,如同我们正在挥霍的草样年华。
我找到了自己的位子并安顿下来。这时短信传来:“一路顺风!”
我回复:“祝你成功晋级,一举夺魁。”
5月5号,周末,《中国偶像》湘城赛区复赛开始,晚上八点,我窝在西安碑林区南门外的一个破旧招待所里,对着一台二十一英寸的老式熊猫彩电收看湘城卫视的现场直播。
颜亦冰的名字和图像出现在屏幕上时,我的心跳像被轰了大油门似的骤然加速,连呼吸都感觉困难。
参加复赛的一共有五十人,看上去各具风采。第一轮:选手分十组,五十进四十,颜亦冰顺利过关;第二轮:四十进三十,颜亦冰演唱的曲目是《今夜无人入眠》,这是意大利歌剧《图兰朵》里的一段插曲,音高得如同从云端飘来,震撼了所有评委,毫无悬念地,颜亦冰再次顺利过关,和剩下的三十名选手竞争二十强。
等待她的,是下周末二十进十的晋级赛。
我抑制不住兴奋,拿起电话给她拨号。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
再往后,那边干脆是“您好!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我下楼去了护城河边的夜市,买了两瓶啤酒点了两个凉菜。
夜市摊的生意远不如湘城,但在古城的老墙根下独酌也别具风味。
一群人边吃烧烤边看着一个背投电视的银幕,上面正是《中国偶像》复赛的“花絮”,诸如人物访谈、场外反响等一些鸡零狗碎的东西。
“你知道么?刚才那个21号,是我女朋友!”老板娘上菜的时候我十分牛气地告诉人家。
老板娘觑了我一眼没搭腔,布好菜后赶紧回撤,跑到满脸横肉的老板面前嘀嘀咕咕:“他大,你看那桌那个耸娃,舍萨(说啥)——他舍(说)刚才电视上那唱洋文的女娃是他婆姨,那女娃能瞅上他?真是个瓜娃先!”
“你管他个锤子!他喝酒吃东西给钱就中!”
……
和湘大的很多活动一样,艺术设计系的“采风”依旧是个漂亮的羊头。刻薄点来讲,校方不过是想借此赚点老师的差旅费而已,但西安毕竟是个值得一去的城市,加之设计系的学生多是我行我素独来独往,既没有什么造反精神也不会抱团争取什么政治诉求和经济利益,故除了对居住条件发发没用的牢骚外,这次“采风”倒也一路相安无事。
而住宿条件,确实是太次了一点:窗户外面是一堵高墙,使房间里看上去暗无天日;床上的被子潮乎乎的;水杯的底部还有一圈土黄色茶垢;浴室的镜子有一半模糊一半开裂,淋浴头里的水时而冰冷刺骨,时而滚烫如火;房间里最值钱的这台熊猫彩电,放出来的效果也是雪花纷飞,让人意兴阑珊。
家里有钱的几个学生陆续搬走了,住进了星级宾馆,最不济也是“如家”“7天”之类的连锁酒店。只有我和另外两个学生在这里死守阵地——过去一个人旅游的时候,我钻着睡袋睡过桥洞、车站、公园的条凳和公交站台。我固执地认为,旅行即是修行,只有品味艰辛经历磨难,才对得起出一趟远门。
按计划我们要在西安待半个多月,我们断断续续花了一周左右的时间逛了华山、碑林、兵马俑、钟鼓楼和大小雁塔等大的景点,剩下的大部分空闲时间由我们自己支配。
而我所中意的,正是这自由支配的时间。
如果把城市比作人,湘城就像一个时尚的青年,打着耳洞、挂着项链、玩着滑板、哼着rap,张扬个性、崇尚自由、举止轻浮、性格急躁,不拘于传统和礼数,对一切舶来品表现出极大兴趣(《中国偶像》即是美国选秀节目的依葫芦画瓢之作);而西安则如一个历经沧桑的老者,精通琴棋书画,能舞刀枪剑戟,是中国传统文化最忠诚的继承人和践行者,对“洋货”不屑一顾——非但如此,对“崇洋媚外之流”也是嗤之以鼻。
走在西安的城墙下,在残缺的青砖和腐朽的城门中能看到一个盛世王朝残存的背影。晨钟暮鼓,唐风古韵,历史的遗风依然回荡在这座昔日的皇城,如同彗星的长长尾巴照亮夜空,让所有的灯红酒绿、光怪陆离在这座城市中都显得黯然。作为亲历朝代更迭,饱尝民族兴衰的“天子脚下人”的后代,西安人多是昂首挺胸,霸气外露,带着三分傲气和两分不甘,如同西方的没落的贵族。
一个人、一个包、一个二手的佳能相机、一瓶水,游走在西安的大街小巷,搜寻犄角旮旯中被本地人漠视、被外乡人忽视的风景,搜寻曾经风光却终于被岁月遗弃的角落,内心隐隐有所期待。此时的颜亦冰在做什么?是在辛苦地排练,潜心地学习,还是在煞费苦心地拉票,抑或是大献殷勤以博取评委的好感?
欧阳俊打电话来,告诉我他看见颜亦冰了,“早上七点多,在湘君华天,跟一个矮胖矮胖貌似老板的人在一起。”
“欧阳俊,你小子越来越八卦了。”我笑着说。此时我正在一条貌似十年没打扫的老街上吃着西安的小吃“荞面饸饹”。
“操!你后院起火,老子火急火燎地告诉你。好心当了驴肝肺啊!”
有什么好急的呢?属于你的跑不掉,不属于你的也留不住。我扒了一口荞面饸饹,笑着跟他解释:“你不说我也能猜到,她一参加这个活动我就知道,我们完了。”
其实准确地说,跟颜亦冰交往的第一天,我便知道分手只是个时间问题,就像从一个人出生开始,他的死亡便只是一个时间问题了。
如果说还有什么是我没想到的,那便是一切会如此迅速地结束。
我原以为,这个高贵、成熟、冷漠并且野心勃勃的女孩至少可以陪我走完大学。
想到这里,暗自感觉悲凉。
“淡定——佩服!佩服!”欧阳俊连声感慨,“打电话之前我还想着怎么安慰你,看来你比我更看得开、放得下。”
我苦笑了一声:“过几天就回去了,到时跟你一起鬼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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