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 秦晋(八) 乙亥政变(第 3/4 页)
他看了俯伏在地的石英半晌,终于一字一字狠狠问道:“我问你程云是怎么避开你的监视的?”
石英顿首答道:“是有人趁夜挖了地洞,钻入他家里,将他接出来的。”
“什么人有这本事?还能下这苦功夫?”杨灏怒极反笑。
石英摇了摇头:“不知是何人,只知道是甲戌日,有人从他邻居家的院内挖起,隔着一条小路趁夜挖进了他家。程云的家人仆从我都亲自审问了,他们并没有发现异常。就连那个在后园里的洞也被填埋好了。”
“你怎么知道是甲戌日夜里挖的?”
石英答道:“因为甲戌日夜,程云邻家的人全被迷药迷翻了,待醒来时已是翌日清晨。他们又被看管了一日一夜,直到乙亥日夜里,那些人才离开。且那洞中土都极湿润新鲜,只可能是近两日挖的。而且,看挖的手法,仿佛其中有极老道的盗墓贼。”
“石英啊石英,想不到有人在你眼皮子底下把你耍了,这人还是你一向没看在眼里的程云。”
杨灏仰天长叹,既是感叹石英栽到一个平庸之人手中,也是感叹父亲一世英雄,最后死在一个无名之辈手中。他对父亲说不上亲近,甚至因父亲曾将年幼的他放逐越州而暗中深恨,然而此刻想起父亲之死,不禁一阵难言的苦涩。
见了这样的杨灏,石英不禁动容:“是臣害了武王,请君王治罪。”
杨灏不过片刻失态,终究归于凉冷平静:“石英,你起来吧。”
石英并不敢,依旧跪着。杨灏也并不再纠结,面上平静,心中却一片滔滔,闪现出那日他率禁军进入寝殿后看到的情形:程云虽死,剩下的羽林郎犹在奋战。但他们虽拼死捍卫天子,却连武器都并不全备,显然乙亥日之变乃是临机其事。
为何在距离他和父亲欲行“兵谏”的几个时辰前发生这样的变故?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为什么天子要在这时候临时起意?
“石英,你说这真的是巧合?还是有人泄密了?”
石英想了想,便道:“此事甚密,除了故晋王和君王,臣和元鲁,此外无人知其事。且元鲁和臣属下之人,并无归家以及亡出者。除非……”
见石英欲言又止,杨灏问:“除非什么?”
“除非是送出乔姬的事,被人看出端倪。”
杨灏听了一阵沉默。当日他与父亲有此图谋,自是瞒得密不透风。反正禁军全在杨灏手上,不必动用其他人,所以即便是亲信如王琮、杜平遥等固然不知,便是杨灏的几个兄弟也全然不知情。为秘密行事,甚至连家人也未作任何安排。时至今日,所有人也以为是天子与阴平王密令羽林郎袭杀晋王,杨灏不过是为自保罢了。且他能放过天子,已是绝大的仁慈。
唯有杨灏的嫡子,当日杨晟岳令他派亲信悄悄送出城安置,对沈清茹都以令嫡子从当世大儒从学为由骗过了的。
至于别的人,其身之安危本不在考量范围内。但是杨灏偏偏在起事的前夜去了河山馆。当然,他的本意并非要送出梦喻。不过是临大事之前,却想来瞧瞧她。虽说这场实力悬殊的“兵谏”想必不会有什么悬念,杨灏的心中自然也是轻松的。然而,既然是事关天下的千古伟业,总是多少有些风险的。
他来的时候,梦喻早已睡下。
这不是他第一次在月光下悄悄打量她的睡颜,然而那宁静睡去的样子,竟让他心中一动。
如果他的母亲,没有唇边的那抹鲜红的话,那最后的一幕,想必也如这女子睡去时的容颜一般宁静安和吧。
也是这样的月光,也是这样容颜美丽、性子温柔,却又带着几分深深镌刻在骨子里的倔强的女子。
他忽然叫来了石英,令他立刻派密使送走梦喻。睡眼惺忪、不明所以的梦喻泣涕哀恳,不愿离去。
杨灏从始至终都并不动容,冷着脸不发一言,只答应她去简单装束了,便由着黑衣劲装的密使将梦喻塞了口,拖上了车。
“不会吧。”石元鲁忽然出言,惊醒了杨灏的思忆:“乔姬可是夜里被偷偷送走的。除了河山馆几个近身伺候的,谁也不知道。就算是那两个侍女也不可能怀疑。君王对乔姬的冷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乔姬又是那样离开的。任谁看着,也只会以为是世子厌弃了乔姬,远远地打发了吧。”
这令杨灏彻底中断了对于究竟是何处出了纰漏的思索,摆摆手:“你们也不必猜了,去把那几个挖地洞的人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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