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蜀乱(八)弥留后事(第 3/4 页)
云津呆呆地看着他,闭眼沉睡的韩高靖原来并不像平时那般的威严刚毅,其实他的脸很好看,睡着了就没有那种与人疏离的距离感。她伸手去抚摸他的面庞,触手温热而富有弹性,他的睡颜竟有一种无邪的纯粹。
她忽然像想起什么一样的大叫医官前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不但医官来了,同时随着“砰”地一声门响,便即冲了进来的还有韩江。
医官看视把脉的过程中,韩江也是同样呆呆的看着他的兄长,他那个从来都威动天下、掌控一切的兄长,此时正虚弱地、命悬一线地躺在病榻上。被层层包裹了的前胸上的伤口,还隐隐渗出鲜红的血色来。
自从去岁上元佳节丢失了烛萤以来,他一直对韩高靖心怀芥蒂。只因那是他最最爱重的兄长,他才没有继续发作,但是怨恨却重重地埋在心底,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兄弟二人相见之后,也只是谈公事,谈完公事之后韩高靖无论说什么,他总是沉默不语。
他以为他会怨恨兄长一辈子的,可是此刻,他心里能回想起的,却都是那些从小兄友弟恭、相亲相护的往事。
那天夜里,韩江喝了不少酒,他神情漠然而凄凉,坐在韩高靖门前的台阶上,仰看如水夜色、浩荡天空,问:“我兄长醒着的时候跟你说了什么?”
“说让你主持大局,文武之事听平戎将军和郭长史的。”云津顿了顿,又道:“所依靠的自然是令狐校尉。”
“嗯。”韩江问:“就没有了?”
云津失了一会神,淡淡地道:“他说以后那些人是不会允许我上堂议事了。让我嫁给你,名正言顺地辅佐你。”
韩江转过脸来,先是木然地,后来是不可思议地看着云津:“他这么说?”
云津点点头:“是。我都记下来了,改日正式起草个文书,回雍都就加盖将军印,到时候公示于文武众属。”
“那你答应了?”
云津看着韩江,面沉如水:“如果是你,你能够拒绝吗?”
韩江脸上带着说不上是讥诮还是嫌恶还是悲悯的笑,将脸凑过来,近得那脸上的笑容都氤氲模糊起来:“我以为你会和他同生共死呢。”
“我没那么想,我答应他了。”云津的话平淡如水。
“在这个世上除了我兄长,没有人那么纵容一个女人的。”韩江淡漠的语气传入云津已经有些模糊的视听中:“就连我这样一个不顾礼俗的人都不可能做到。”
云津点头叹息,语气却是无比平和:“可你不知道,在这个世上,除了我也没有一个女人能以完成你兄长的心愿为终生的依托。如果真到了那一天,我会遵从他的意愿,嫁给你,穷尽我的一生心力去辅佐你,直到天下太平。可是你一定要相信,我是没有心的,他在哪我的心就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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