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慈母之爱(第 3/4 页)
林氏笑道:“大虎、二虎?这是小名罢?哪有学名这样叫的?”
阮元道:“大虎是方家哥哥,学名仕燮,小虎学名仕掞,方家也颇多读书之人,有家学的,所以平日尽和他二人切磋学问了。他二人也颇仗义,平日里玩得开,不想把姐夫忘了,还是小弟不是。”连连对焦循陪笑,焦循原本也不是小气之人,只道:“那你来年可要介绍给我,若是学问尚不及我,你还要和我玩才是。”
林氏道:“那你所言蒋家哥哥,又是什么人?”
阮元道:“蒋家那哥哥学名鹏年,平日也是一起学习的,学习之余,便和他一起做草蚂蚱玩,蒋哥哥做得可好了。”
“元儿,李先生那里我听说过,平日课业不少,那八股文娘没写过,也看过呀,写一篇出来要花不少功夫呢。平日那么忙,哪有时间去做草蚂蚱玩?元儿你还小,有些童心倒是无妨,可学业如此,便暂时放一放吧。”
“娘不用担心,蒋家哥哥平时上课,若是先生不在,便拿出来做,很快就能做完。元儿平日照常读书,并没有分心。”
可阮元说完这话,却感觉林氏脸上有些不对劲。
“你说他上课时,先生不在,便做草蚂蚱玩?”阮元点了点头。
林氏脸色渐渐凝重,道:“既然如此……元儿,以后他要想找你去玩,无论如何不要再去。也不可主动找他,可清楚了?”
阮元不解,道:“娘,蒋家哥哥最多也……也就是好玩了些,人并不坏呀,娘不至于这般待他吧?”
林氏道:“人不坏?娘学过《大学》,这《大学》第一日讲的,便是正心诚意,他看着先生在堂便学习,先生不在,便抛弃学业,自己去玩了。这般做法,哪里有正心诚意的样子?若心中一直想着去玩,即便先生在堂,能好好学习吗?你只与我说他草蚂蚱做得好,可你说了许久,他学业竟半点不谈。只怕……只怕你也知道他学业平平吧。”
阮元沉默半晌,林氏所言,确是不假,想了一会才道:“娘不是也教育孩儿,说不要以学业高下交友的吗?”
“不以学业高下交友,是因人天资不同。若是天资驽钝,心却纯良,这般朋友便交了也无害处。可若是天资不差,却因贪玩好动,甚至心术不正而学业不精,那这般朋友,交了便能毁你一生。你现下不觉有何不妥,若他明日有课业之时,也招你出去玩,你又如何是好?元儿你人心善,娘知道,可娘也知道你因为心善,往往不知取舍。若是真有那么一天,他学业不精也罢了。你未能成学,阮家未来又会如何?阮家家业如此,你爹爹是国子生尚可免除差徭。可你呢?你又有什么?”
焦循素知林氏为人柔善,以前也见过林氏几面,觉得是个不会生气的人。没想到今天不禁对阮元如此责备,而且态度坚决,一定要阮元不再与那人来往,也有些不忍心。道:“叔母,元弟我熟悉的,不会那么放纵自己的。”
“若真有那么一日,就无法挽回了!”林氏只觉冷汗渐出,她身子已大不如前,渐渐难以支撑。只好强撑着说道:“循儿你也记住,今日的阮家,早已没什么三品将军,只是个普通人家罢了。若再不能有个成学的,下一代……下一代也就没什么阮家了。元儿,娘平时没求过你,但这一次,娘这一生就一次,和他不要再往来了,好吗?”
阮元看母亲时,不禁一阵心酸,母亲数年之前,还一直是一副温柔端庄的模样,说起话来,从来都是温声细语,除了家中突遭大雨那日,再未曾大声说过话。可这数年来,身心劳瘁,已是白发渐生,眼中那一点温柔气质,也在渐渐黯淡。此时虽不客气,但言语渐渐无力,反倒像是在哀求。心下不忍,不愿违了母亲心意,只好答道:“娘不要再说了,元儿听娘的,日后他再找我玩,就随便说个理由,让他不要找我了就是。”
眼看林氏有些不舒服,阮元也不想她再累着,便和焦循先道了别,一边慢慢将林氏扶起,回后院休息去了。
阮元平日孝顺,不忍林氏再累着,这一年过年便只好自己操持。眼看过了年气候回暖,林氏身体也好了些,才又回到李晴山那里读书。
阮家这时居住的花园巷宅子,原是个老宅,为便宜些钱才居住在此,可这年初夏,家中几处房檐已渐渐不堪。杨禄高找人来看了,说年久难修,建议阮家要么全部重建,要么另择新居。阮家在扬州也没有别的去处,只好又寻了古家巷一处宅子,到了六月,便准备搬过去。
这个夏天,扬州城酷热异常,平时即便是夜里,人们也时常被热得难以入眠。但阮家换了新居,已经出卖了自己原来的宅第,于是也只能不顾酷暑,连日加紧搬迁。一连搬了数日之后,这一日终于要搬迁完毕了。
林氏虽自知体弱,但想着自初春以来,阮元帮忙办了不少家事,自己已稍得休养。这一次又缺人手,便强自支撑,帮着雇来的短工们一起搬迁布置。眼看着这天最后一箱家具也已经到了古家巷,便对阮元道:“先生那边学业不碍事吧?来年便要考学,还是早些回去念书为是。”
阮元道:“娘就放心吧,李先生那边既然让我回来帮忙,自然是对考学的事有信心的。娘要是不放心,儿子明天就回去,准保不会耽误学业。”
林氏笑道:“你不止有学业的事,还有亲事呢。你江家妹妹那边,上个月来人问了,说彩儿这也十七了,问什么时候能过去迎亲呢。要我看,不如今年冬天,就把礼成了。要不再过得两年,彩儿都快成老姑娘了。”
阮元道:“婚事的事,总要爹回来做主才好,等这边安顿好了,儿子就给爹写信,绝不会耽误的。”眼看一个大箱子装着阮家那些旧书,两个短工搬起来有些费力,便走了过去,帮着抬箱子。
林氏见阮元走得远了,想着有一件事还没说完,略大了点声道:“你江家妹妹我见过的,是个好孩子,以后到了咱家,可一定……”原本天气酷热,林氏呼吸便有些困难,这时一抬高声音,突觉气息不畅,头脑一昏,竟然站立不住,倒在了地上。
阮元将箱子抬入侧屋,突然感觉后面不对劲,回头看时,林氏已经在地上不动了。阮元大惊,忙跑过去叫道:“娘!娘!这是怎么了?”可叫了半天,林氏都没有醒过来。
眼看林氏情况不妙,阮元和杨禄高忙去请了郎中,家中没收拾好的东西,一大半也只能放着了。郎中们认为林氏是身体虚弱所致,帮忙开了些安神补气的药。可谁知到了七月末,林氏竟渐渐高烧起来,眼看到了八月,各种药用下去,都没有效果。
阮元眼看林氏情况不妙,也赶忙写信给阮承信,告知家中变故,希望阮承信迅速回家,但即便如此,也要耗上半月工夫。眼看这一日,郎中为林氏诊完脉,回到正堂,只是叹了口气。
阮元惊道:“先生,我娘的病到底怎么样了?”郎中道:“令堂原是身体虚弱,恢复精神,调养气息最为重要。可这绝非一日之功,即便用了药,也要她自己安心修养才是,这少说要半年了。可近来几日,气候变化不定,令堂寝居之处又易受风,想是又有邪毒入体。这样便是想用药,也很困难了。”
阮元不解,郎中又道:“令堂原本体弱,用药少了,不能驱邪,可用药多了,令堂自身便难以承受。我怕有个万一,始终不敢多用药,可今日……令堂只怕……小相公还是自己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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