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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共有的回忆(第 3/4 页)

    她摇头,“最近才开始的,那天也是这样,躺在床上,大妈在外面叫我,我明明醒了,能看得到,也能听得到,我想答应,可是怎么都发不出声音来。”

    那天李馨不见她答应,走了进来,看她睁着眼睛躺在床上,表情怪异,顿时颇为不快,“叫你怎么也不应一声,基本的礼貌还是要讲一下的,出去吃饭吧。”辛辰却完全不能辩解,只能等恢复了行动能力擦去汗水走出去。

    “做的什么梦?也许说出来就没事了。”

    “记不清了,有时好像是在跑,一条路总也看不到尽头,不知道通到哪里去;有时好像在黑黑的楼道里转来转去,一直找不到自己的家。”她捂住眼睛的指缝里渗出了泪水,声音哽咽起来,“我害怕,真的很害怕。”

    她小小的手在他掌中仍然颤抖着,他握紧这只手,轻声说:“别怕,没事的,只是一个梦。”

    “可是反复这样,好像真的一样。”她的声音很苦恼,他伸出手指轻轻将一粒顺着眼角流向耳边的泪水抹去,再扯纸巾递给她,她接过去胡乱按在眼睛上。

    他蹲在沙发边,直到她完全平静下来才起身,“明天让李阿姨带你去看医生吧。”

    辛辰拿纸巾擦拭眼角,摇头说:“做噩梦就要去看医生吗?太夸张了,也许就像你说的,说出来就没事了。”

    她很快恢复了活泼模样,辛笛回来后,姐妹俩照常有说有笑,她仍然是什么事也没发生的样子。

    这天路非进院子,正碰上辛辰出来,她先抬头眯着眼睛看下天空,然后跑到合欢树下,抱住树干用力摇着。花期将过,树下已经落红满地,经她这么一摇,半凋谢的绒球状花簌簌而落,撒了她一身。

    这个景象让路非看得呆住。

    辛辰松手,意犹未尽地仰头看看树,然后甩甩脑袋往外跑,正撞到路非身上,路非扶住她,替她摘去头发上的丝状花萼,“我说这花怎么落得这么快。”

    她吐吐舌,“我什么也没干。”

    “你倒是的确没有上房揭瓦上树掏鸟窝。”

    辛辰没想到路非会跟她说笑,呵呵一笑。

    “最近还做噩梦吗?”

    她的笑容一下没了,现出孩子气的担忧,犹豫一下,悄声说:“我爸说没关系,只是梦罢了,可我同学说她问了她奶奶,这叫鬼压身,也许真的有鬼缠住了我。”

    “乱讲,哪来的鬼。”路非轻轻呵斥,“把自己不清楚的东西全归结到怪力乱神既不科学,也没什么意义。”

    她对这个一本正经的教训再度吐舌,“谢谢你的标准答案。”

    “我带你去看医生吧,他的答案比我权威。”

    “不,我讨厌进医院,讨厌闻到药味。明天学校开始补课,假期要结束了。现在有人约我看电影,我走了,再见。”

    她灵巧地跑出院子,花瓣一路从她身上往下落着。路非看着那个背影,情不自禁地笑了。

    辛笛一样在哀叹假期的提前结束,她和辛辰马上都要升入毕业班,重点中学管得严厉,向来规定毕业班提前结束假期开始上课。她一边画着素描一边发牢骚:“这个填鸭式的教育制度真是不合理,完全把我们当成了机器人。”

    路非站她身后,只见她画的仍是号称她“御用模特”的辛辰,微侧的一张圆润如新鲜蜜桃般的面孔,头发束成一个小小的髻,浓眉长睫,大眼睛看向前方,带着点调皮的浅笑,左颊梨涡隐现,明朗得没有任何阴霾,嘴唇的弧度饱满完美如一张小弓,流溢着甜蜜的气息。

    他不禁摇头赞叹:“小笛,你不当画家真是可惜了。”

    辛笛笑,“我已经决定了,不许再来诱惑我、游说我。”

    “那么小辰呢,她长大想干什么?”路非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问起她。

    “她说她要周游世界,四海为家,流浪到远方。”辛笛哈哈大笑,显然没把堂妹的这些孩子气的话当真,她退后一步端详画架上的画,“总算这张把神韵抓住了一点,这小妞坐不住,太难画了。”

    路非想到辛辰刚才摇合欢树的情景,也笑了,“是不好画,不光是坐不住,她明明已经是少女,骨子里却还透着点顽童气息,精力弥散,总有点流转不定,的确不好捕捉。”

    辛笛大是诧异,“呀,路非,你说的正好就是我感觉到,却表达不出来的。”

    路非对着素描沉吟,这样活泼的孩子,居然也被梦魇缠住,可又掩饰得很好,实在不可思议。

    到了开学前夕,辛辰收拾自己的东西准备回家住,这天路非也来了,两人一同出门,路非看辛辰懒洋洋地准备往家里走,突然心里一动,“今天有没有什么事?”

    辛辰摇头,路非伸手接过她装衣服的背包,“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辛辰诧异地看着他,“去哪儿?”太多男孩子或者怯生生或者大胆唐突地要求与她约会,可她从来不认为路非会是其中的一个。

    路非穿着白色衬衫,个子高高地站在她面前,阳光照得他乌黑的头发有一点隐隐光泽闪动,他的眼睛明亮而深邃,温和地看着她,含笑说道:“到了你就知道了,不敢去吗?”

    辛辰倒没什么不敢的,一歪头,“走吧。”

    不想路非拦了出租车,直接带她到了市内最大的中心医院门口,她顿时噘嘴了,转身就要走。

    路非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手不让她跑,“我舅舅是这边的神经内科主任,让他给你看看。”

    她用力往回缩手,“喂,做噩梦罢了,不是神经病这么可怕吧。”

    路非好笑,“没常识,哪来神经病这个说法,只有精神病和神经症,而且神经内科跟精神病是两回事。”

    她不吭声,也不移动步子。

    “应该既不用打针也不用吃药,”路非头疼地看着她,“喂,你不是小孩子了,不用这样吧,难道你希望这噩梦以后总缠着你吗?”

    她的手在他手中停住了,待了一会儿,她妥协了,跟他进了医院。

    路非的舅舅谢思齐大约快40岁,穿着白袍,架着无框眼镜,神情睿智和蔼,具有典型的医生风度气质。他详细地询问着外甥带来的小女孩的情况,问到具体从什么时候开始做这种噩梦时,辛辰垂下了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就是从那个女人来找我的那个晚上开始的。”

    路非认真回想一下,对舅舅说了个大致的时间。他这才知道,原来辛辰并不像表面那样没有心事,她母亲的突然来访竟然以这种方式压迫困扰着她。他决定继续保管那个信封,至少现在不会对她提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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