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06 宋聿修看着她,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完了(第 3/4 页)
人听见了,背影僵住一瞬,并未回头。
陆北栀跌跌撞撞地出了病房,倒了杯热水,回来时宋聿修已经正襟危坐在房内的一把椅子上,仿佛刚才什么事也未发生。
陆北栀心里一痛,没有拆穿他,只是将水杯放在他边上的桌子上。
“人没事了,你回宿舍睡吧。”半晌,他才开口,大概是呕吐太久,声音是嘶哑的。
陆北栀没动,说道:“你状态很不好。”
“有点感冒,最近熬夜太多了。”宋聿修拢了拢衣袖,用骨节分明的手指掸了掸肩膀上的灰尘。
她犹豫着开口:“从我进余安开始,就发现你睡得很少,今天似乎尤其累。”
这次他没有回避,点头道:“有点。”
很难得地,他一直在坚守的城墙今日突然撕开了个口子,也许是因为蒋依依一事让他久违地想起了往事,也许仅仅是因为黑夜容易让人袒露内心。
“今天的事多亏你,如果不是你发现得及时,后果不堪设想。”
陆北栀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她也算我的半个病人,而且是你急救得及时。想不到她年纪小,心思却这样深。宋师兄经常遇到这样的病人吗?”
“嗯。”宋聿修背靠在椅子上,没什么生气,只有淡淡的声音显露着他依旧清醒,“很多绝症病人看不到自己的价值,往往会认为活着只是其他人的负累,再加上病痛的折磨,很容易走上极端。”
“其实能够发现他们内心这些细小的心理变化很难,因为人心实在太容易粉饰,旁人以为的太平其实是他们的地狱,不是所有患者都拥有被理解的幸运。”一段话说完,宋聿修的话音颤了颤,似在艰难地掩饰着内心的痛苦,“你可知道,一旦错过那个机会,你便再也没有改变的余地了。”
陆北栀侧目,宋聿修垂下眼睫,在下眼睑落下一片阴影,掩盖住所有情绪。
“而你会因为无法接受结局,每天都活在悔恨与懊恼之中,恨不得千遍万遍地剜自己的肉,但其实那又能改变什么呢?”
“宋师兄。”陆北栀轻轻唤他。
宋聿修突然从喃喃自语中惊醒,站起身来说道:“我去洗把脸。”
即便憔悴如斯,他身上依旧散发着光芒。
是啊,他原本就是个这样敏感而又体面的人啊。
陆北栀却先他一步站起来,牢牢地锁住他的背影,暗暗在心中下定决心,咬牙走过去伸手从后面拥住了他。
前面的人没料到她突然的动作,下意识想要转身。
“别动。”女生带着哭腔。
他动作停顿。
“宋师兄……”三个字刚出口,她突然有些哽咽,“我从小到大遇到的最大的挫折大概就是在喜欢你这件事上,虽然我无法对你的难过感同身受,但我想告诉你,你有人爱,有人期待。所以要好好生活,多多珍惜自己,如果你实在做不到,可以捐给想珍惜你的我,我乐意高价回收。”
她抬眸,盯着那个后脑勺,轻轻拽着他的衣袖:“只要你愿意,我余生的肩膀糖果和爱都给你。所以你能不能,不要推开我,我只是想守护你啊。”
近二十年的孤勇,一股脑全部倾倒给你了。
就在刚刚那一瞬,我似乎拥有了地狱也愿陪你一起跳下的勇气。
就在刚刚那一瞬间,我发现这家伙冷酷无情得连自己也不打算放过,可我……真的好喜欢他啊。
宋聿修心里柔软得一塌糊涂,仿佛有无数绒毛划过心房。
他沉默地任由她抓着自己的袖口,就这样站了良久。
最后,他才察觉这小姑娘算是缠上他了,轻轻挣了挣,又怕弄疼了她,只好开口:“你放开。”
“我不放。”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好侧过头,压低声音道:“有人来了。”
陆北栀的脑子里突然如惊雷炸响,她涨红着脸向后移了移脑袋,看清了病房前站了谁……
完了。
一行上早班的同事路径病房门口探头探脑,三五个人把走廊堵得严严实实,均是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陆北栀大惊失色,连连摆手:“没有……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没人听明白她的解释,她忙松开宋聿修的腰,往前挪了一步跟他站在一排:“有病人出了紧急情况……”她往里面指了指。
众人一副了然的模样,面上却意味深长。
宋聿修有点想笑,低着头,嘴角轻挑。
他正在填写蒋依依的诊断记录,笔速飞快,落在上面的字跟他平时的风格很不一样,多了几分狂娟。
陆北栀仔细看他的脸,才发现这人憋着笑,她一时气不过,狠狠地瞪着他。
宋聿修察觉到她的目光抬起头,直直地与她对视。
他的目光像夏日滚烫的光芒,明亮又直指人心。
陆北栀怔住。
她慌忙撤回视线,伸手拽过他已经写完的诊断记录,挤过看热闹的人群。回办公室的路上,她才后知后觉地回忆刚刚的一幕。
怎么觉得,宋聿修的这个眼神有点……幸灾乐祸呢。
夜班后体力消耗得实在太大,陆北栀找了个时间眯了会儿。
醒来后,护士台的几个跟她关系要好的护士喊她去吃早餐,因为熬夜不能吃太油,她喝了几口清粥,刚提着被她一扫而光的打包盒去垃圾桶,就听见前面一阵哭喊。
陆北栀朝着声源看过去,那边围了几个人。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小昭慌慌张张跑过来:“北北,那边闹起来了。”
陆北栀脑瓜子嗡了一声,来急诊科这么久,她头一回碰见医闹。小昭虽然比她多来了个把月,但也有点慌乱:“是蒋依依那个继父,原先蒋妈妈一直瞒着女儿的病情,结果昨天蒋依依一出事,他什么都知道了,听说这人喜欢赌博,估计输了不少钱,现在把火都撒到母女俩身上,简直是个无赖,见着什么摔什么。”
小昭抓耳挠腮:“刚有护士过去劝他,他劈头盖脸一顿骂不说,还把一杯开水朝她泼过去……”
“受伤了?”陆北栀皱眉。
“那倒没有。这都什么人啊,女儿刚抢救回来还在病床上躺着,看着继父当众撒泼,脸都丢尽了。”
陆北栀思忖了片刻,扭头让护士台的人打电话叫安保人员,随后心一横,直接往事故现场去了。
小昭瞠目结舌,没见过小小年纪这么不怕事的。
不知道为什么,穿上白大褂的那一瞬间,陆北栀竟是一点害怕也没有。她从围观的人群里穿过去,进入病房。
蒋妈妈正蹲在地上失声痛哭,而她身边那个男人一点触动也没有,指着她破口大骂:“大赔钱货生出个小赔钱货,竟然从家里偷钱给这个拖油瓶治病,我跟你结婚真是亏大发了。离婚,什么都别说了,今天就去民政局,在离婚之前,你把这段时间所有的医药费一分不少还给我,不然我立马找律师起诉你。”
大概两人发生了扭打,蒋妈妈的衬衣皱皱巴巴的,纽扣掉了两粒,脚上就一只鞋,另一只不知去哪儿了,模样十分狼狈可怜。
男人一手揪住她的领口,将其提起来,嘴里骂骂咧咧:“你这个蠢货,一天到晚就知道哭,让你给老子哭……”
看样子他要再次动手,陆北栀快步走过去,抓住男人伸过来的拳头。其他护士见状,纷纷上前将他拉住,陆北栀立即将蒋妈妈从他手里扯出来,护在身后。
她死死盯着他,声音冰冷至极:“这位家属,病房里还有其他病人,请你自重!”
“你又是哪儿冒出来的东西?”男人看了她的铭牌,脸上俱是嘲讽,“一个实习生而已,还想来管我的闲事?”
她个头娇小,看起来柔柔弱弱的,男人更不将她放在眼里,伸手欲强行推开她。陆北栀往左一闪,一地水渍未干,男人用力过猛没刹住车,再加上地上过滑,一下子跌坐在地上,他傻眼了一瞬,见周围几个人都在指指点点,心里气不过,只能耍赖:“好啊,你们现在医生很牛嘛,连患者家属都敢打。急诊科实习生陆北栀是吧,我要去院里投诉你。”
“随你。”陆北栀一个字都不愿跟他多说,拉着蒋妈妈往外走。
那人眼见着她示弱,不自觉得意了几分,加上围观的人过多,也不再纠缠,转身从柜子上顺走一颗青枣,往嘴里送去。没承想脚下再次一滑,他猝不及防向后摔去,那颗青枣成了致命之物,卡在他的气管中,顿时无法呼吸。
他张大着嘴,如同一条濒临死亡的鱼。
蒋依依惊呼:“爸!”声音里全是哭腔。
陆北栀闻声回头,在小女生的哭喊中将男人从地上拉起,他的脖颈凸起,陆北栀按了按,似有异物。她从后背猛敲数下,那颗卡在男人气管的青枣终于被吐出,而他的神色也逐渐恢复如常。
陆北栀松开他,正要离开,这男人却突然犯浑,指着她吼道:“怎么,你是蓄意报复我是吧,刚刚你是不是掐了我的脖子?是不是?”
“我只是为你治疗而已。”
男人耍起赖:“我不过是说你两句,你就以医治为由掐我脖子,我不会就这么算了。”
男人情绪激动,抄起柜子边的暖水瓶朝陆北栀那边扔去,人群一阵惊呼。
小昭尖叫着喊陆北栀,吓得捂住脸。
陆北栀还没来得及回头,只感觉自己突然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紧接着,地板上尖锐的响声传来,陆北栀扭头去看,眼前却是一黑。
“陆北栀?”
她愣了愣,听出是宋聿修的声音。
但很快神思被打断了,虽然看不清发生了什么,但她垂在一侧的手背似乎被什么划伤,疼痛感快速袭来,被她忍住:“我没事。”
宋聿修这才将她放开了些,毫无表情的脸上突然泄露了一丝冷厉。
蒋依依的继父此时气急败坏地指着面前的几人破口大骂,没有半分收敛。
宋聿修轻描淡写地解开了手腕上的纽扣,褪下白大褂扔在陆北栀手里。
“宋师兄。”陆北栀没来得及扯住他。
宋聿修面色冷凝地上下打量了男人一圈,一脚踢飞了面前碍人的暖水瓶外壳。男人听到动静吓得后退了一步,想乘势溜走,被宋聿修拽住肩膀,往后一掀,男人吃痛地摔在地上哭爹喊娘。他似乎想找准时机挣脱,但被宋聿修牢牢地扣在地上动弹不得,两只手臂发出轻微的战栗,这时闻讯赶来的保安挤过人群,从宋聿修的手中将男人押走了。
这时,小昭才敢从人群里跑上前,担心地查看陆北栀的伤势,她手背的伤口极浅,比起宋聿修的伤势,她的不值一提。
因为那件白大褂的后背已经全数湿透,陆北栀抱在怀里良久,还是滚烫的。
陆北栀呆呆地站在原地,人群散去了也未察觉,宋聿修协同保安处理完这场闹剧,回来见她还没动,眼神突变:“哪里受伤了?”
陆北栀食指一指男生露在外面的侧颈,因为暖水瓶碎片的割伤,有血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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