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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无论是钟皇后,还是从嘉、周蔷都知道,推脱终归是有时限的,到了退无可退,避无可避的时候,终究要面对现实。
这事便如一道沉重的阴影,始终压在周蔷心上,数月之间,她不断的忧心着,也不断的憔悴着,更是不断的和从嘉别扭着,与此同时,钟皇后与从嘉,也因为此事而有些冷淡起来。
转眼到了岁末,又是南唐一年一度的仁寿节,宫中张灯结彩的好生喜气。往常这般热闹场面总是少不了周蔷的身影,而此时她哪里还有什么心情。
她恹恹的坐在廊柱旁,听着外面喧闹之声,心中却寒冷而感伤,在风吹过的时候,眼角边积聚着的水雾悄然滑落,在空中划出晶亮线条。
坠落着的泪珠,在半空中被一只苍白而微掀瘦削的手掌接住,向上看去,是穿着朝服的手臂和同样苍白清矍的面容。
周蔷并未抬头,已淡淡说道:“弘冀哥哥,你什么时候来的,我竟然不知道。”
弘冀没有说话,他静默的凝视着掌中的泪水,直到它化做水雾,消逝在风中。侧过头,正对上周蔷晶亮如星的眸子,他的眼中,也带了深切的担忧:“你哭了,蔷儿,我记得你以前只喜欢笑的。”
周蔷转过头去,匆忙的拭着泪说道:“弘冀哥哥不必担心,我哪有什么事。”说着话,她还牵了牵唇角,想对弘冀展现出些许笑意。
弘冀自然的坐在她身边,轻轻揽住她柔弱肩膀,说道:“什么事情都不必对我隐瞒,蔷儿,你该知道的,我是会永远帮助你,保护你的人。”
他的话,没有起到安抚的功用,却令周蔷更为哀戚,她垂下头,眼泪亦如雨下。她的哭泣,令得弘冀有一晌手足无措,从不曾知道,她的悲伤亦能让他有这般锥心之痛。
他手臂用力,毫不犹豫的揽她入怀,轻声道:“蔷儿,你想哭就大声哭出来,哭过了,心里就舒服了。”
随着他话语声落,周蔷的哭声蓦然响起,仿佛积蓄将溢的洪水般一泻如倾。泪水很快的弄湿了弘冀肩头的衣衫,渐渐渗下去,熨贴着他的肌肤。
弘冀如兄长般的环抱着她,间或抚拍,让她气息畅顺。虽然怀抱中的女子曾让他朝思暮想,奇怪的是他此时毫无欲念,只是在心底涨满了温情。
好不容易,周蔷哭声渐止,转为抽泣,再过了一会儿,她慢慢的安静下来,拉过弘冀的衣袖,在脸上胡乱一抹,顺便还擦了擦鼻子。
弘冀微笑的凝视着她,问道:“好些了么?”周蔷垂首,轻轻点了一下,又觉赧然,羞涩笑道:“我弄脏了你的朝服,这可怎么是好,我命人替你洗一洗吧。”
弘冀摆了摆手,笑道:“你以前念过一首诗,里面有‘掬水月在手,弄花香满衣’的。”周蔷接口道:“嗯,那是于史良的《春山夜月》。”
弘冀道:“如今我这件衣衫,既掬了你的泪水,又染了你的香气,我怎么舍得洗。”
周蔷闻言一怔,笑道:“弘冀哥哥都已封了亲王,成了大元帅,还这般没正经的乱开玩笑。”弘冀吸了口气,望定她笑道:“这会儿的蔷儿才像是以前那个无忧无虑的女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