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多情却似总无情(第 4/4 页)
忽地一团火花在两人左前方上空爆开,点点油星喷溅,烫伤不少弓箭手,顿时不少人缩手,甚至扔下弓箭。紧接着又是几团火花分别在敌人上方爆开,染着火焰的油花一溅到衣服布料上便迅速点燃,敌人瞬间乱了阵脚。
‘殿下!快逃!’
朱友文惊讶地看见摘星站在置高处,手持弓箭,宝娜站在她身旁,手持火把。他再转头一望,有三名契丹武士站在另一头的高处,一人手持陶罐,一人手持弓箭,箭上绑了油布,另一人手上持着火把,陶罐扔出,弓箭上架点火,射破陶罐,顿时火光四溅,一气喝成。
陶罐里皆放了菜油,是摘星途中路经一处正在炼制菜油的农家时,想到的点子。
趁着摘星扰乱敌人之际,朱友文已带着文衍杀出一条血路,敌人很快也发现了突击者不过寥寥数人,重新聚集,追了上来!
摘星对宝娜使了个眼神,宝娜会意,对那三名护卫挥了三次手,呼呼呼,同时扔出了三个陶罐,射箭那人只来得及射破两个陶罐,眼见第三个陶罐就要落地,嗖的一声,摘星一箭穿心,那陶罐正好就破在朱友文脚跟后,连接三个火油陶罐爆裂,燃起不小火焰,刺客们不得不暂时退后,火焰散尽后,朱友文等人已不见踪影。
*
摘星见朱友文暂时脱逃,连忙与宝娜前往会合,三名契丹武士负责断后。
众人逃往伏虎林深处,朱友文还来不及问摘星为何去而复返,前方大树忽跃下一人影,他不加思索立即挡在摘星面前。
来人居然是疾冲。
‘疾冲?’摘星见来了救兵,欣喜之余,并没想到疾冲何以这么快就找到了他们?
疾冲脸色难看,指着摘星问:‘我看见妳留下的字条了!这种薄幸家伙,为何还要回头救他?妳还要命不要?’
他瞪了朱友文一眼,对方也正上下打量着他。
摘星急道:‘后头有追兵,先走再说!’
‘往北走!刚好可以和赶来的梁军会合!’宝娜道。
忽地嗖的一声,一支冷箭飞来,朱友文险险闪过,但右臂已被擦伤。
‘主子!小心!’文衍挥剑又挡掉一箭。
追兵来得好快!
紧接着又是数箭朝众人飞来,其中一箭竟直朝疾冲射去!
‘疾冲!’摘星离得最近,千钧一发之际,上前推开疾冲,自己却因此中箭!
‘摘星姊姊!’宝娜大叫一声,想起摘星之前也是如此舍身相救,可这一次,她没有逃过!
见到摘星在自己眼前中箭,朱友文只觉呼吸一窒,眼前一黑,彷佛那支箭是射在自己心上!
那支箭就插在摘星左胸上,若再偏得半寸,她恐怕已当场毙命,文衍连忙上前检查,发现箭簇入肉极深,伤口血流汩汩,若不及时止血救治,拖久了也是回天乏术。
宝娜抱着摘星哭了出来,不断喊着:‘摘星姊姊……摘星姊姊妳振作点!别死……别死啊!’
‘你们都还在这里愣着做什么?’疾冲大喊:‘快带马摘星走!我去引开敌人!’
这个笨女人!谁要妳来救我了?妳就如此不相信我,认为我闪不过那支冷箭吗?
眼见摘星意识越来越模糊,疾冲上前用力推了朱友文一把,几乎是咬牙切齿,‘快走啊!她的伤势要紧!要是她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也饶不了你!’
朱友文狠狠瞪了疾冲一眼,不是因为他的无礼,而是因为摘星居然是为了救他而受重伤!
朱友文一把抱起摘星,吩咐文衍:‘你护着公主,先与梁军会合。我带郡主直接回魏州城,你速赶回,医治郡主。’
他抱着她飞奔而去,她的血不断流出,染湿了他的衣襟,他的心越来越慌,好几次低头看她,只觉她的脸蛋越来越苍白,嘴唇也没了血色。
‘马摘星,妳不准死!听到了没?我不准妳死!’
她听见他的声音,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睁开眼,见到他焦心如焚,心中不禁想:他不准她死,是真的在乎她?还是只是担心无法对梁帝交代?她可是能牵动整个马家军的重要棋子啊,也是梁帝赏赐给他的珍贵礼物,千万不能有损伤,是不?
但为何他眼里的焦心与担忧,甚至那隐隐泛着的泪光,都是那样真实?
她不懂。她真的不懂。
朱友文,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
她疲累得再也睁不开眼,头一歪,昏死在他怀里。
*
数百名追兵追至,见到前方只有疾冲一人,立即停下,整理队伍,前方一排持剑,后排持弓,阵仗井然有序,显然训练有素。
为首者看着疾冲背影,冷笑,‘就凭你一个人,也想挡下我们?’
‘我是很想跟你们过过招,就怕你们不敢!’疾冲缓缓转身。
为首者见到他的面容,大为震惊,下一刻,竟扑通一声屈膝下跪!
‘好久不见啊,程良。’疾冲笑道。
字字如同惊雷,程良浑身一震,回头朝众人喊道:‘还不快下跪!’
有好些人认出了疾冲,赶紧收起兵器,单膝下跪,其余众人也纷纷照做。
‘参见少帅!’程良朝疾冲恭敬喊道。
此刻疾冲虽一身布衣,却气势凌厉,从骨子里透出一股锋芒,阳光从树缝洒在他身上,宛若一身金甲,分明是个驰骋沙场的悍将,哪里还是那个逍遥江湖、桀骜不羁的浪荡侠客?
疾冲看着眼前这一大群由他自己暗中牵线、联合狙杀渤王的晋军旧人,心中百感交集,‘我已非少帅,更非晋人,起来吧,别跪了。’
但程良依旧跪着,坚决不起身。
疾冲无奈:‘你们喜欢跪着就跪着,但不用再追了,梁军已赶来,计划已失败,你们再追下去,只是白白送命。’
程良有些不甘,本以为这次趁着朱梁内讧,趁势与郢王朱友珪连手暗杀渤王能一举成功,谁知半途杀出程咬金,情势逆转,多年前离开晋国的少帅忽又现身,他知情况恐不单纯,恐怕先行撤退才是上计。
程良率人欲离去前,疾冲忽将他拉到一旁低声问:‘我问你件事,之前驻守梁国奎州的马瑛全家惨遭灭门,是否真是那老头子下的令?’
‘少帅为何挂心此事?’程良反问。
‘本来不关我事,但现在关我事了。’
程良知道疾冲有时说话就是这般没头没脑,不以为意,便道:‘耳闻朝中这些年暗中策画逐一收买梁国重臣,若拉拢不成,有些激进者便自行动手暗杀,以除后患。’
疾冲脸色一沈,心道:看来的确有可能是那老头子下令所为,他得再调查清楚。
程良见疾冲往反方向走,忧心问:‘少帅,您就这么回去,万一东窗事发,那郢王是否会对您不利?’
‘我自有分寸,你别操这个心。’
‘少帅,您真没想过回晋国吗?’程良不放弃地问。
‘程良啊!我记得你以前没这么婆妈!与其担心我,还不如担心你们能不能全身而退呢!梁军很快就追来了!’
程良叹了口气,转身率领其余晋军快速退去。
疾冲看着这批旧属离去,忆起故国,心头难免凄然。
但此刻他更挂心的是马摘星的伤势。
他转身朝魏州城的方向而去。
那个笨女人可千万别死啊!不然他绝对会愧疚一辈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