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换囚(第 2/4 页)
泪水无预警地滑落她的脸颊。
最后仅存的奢望被无情熄灭。
人死不能复生,他之所以为他,已是不可逆,她却还在痴心妄想?
‘父皇问过我同样的话,我的回答从未改变。’他直视她泪光波动的双眼,逼自己硬起心肠,‘马摘星,妳一直希望我离开狼群,成为一个真正的人,但给我名字、身分,让我不必活得像个怪物的,是父皇,不是妳!我承认,得知当年妳没有背叛我,曾有那么一瞬间,我想做回狼仔,但朱家的再造之恩,大哥待我的义气与手足之情,这些,都不是妳给我的!’
她如遭雷击,脑袋瞬间一片空白,愣愣看着他许久,才颤着声音道:‘你选择继续当渤王,是吗?’
他放弃了她,他不要她!
他宁愿继续做朱温的走狗!
摘星踉跄退后两步,难以置信,心痛到难以呼吸。
她最深爱的人,她最珍惜的狼仔,竟是灭她马府的真凶!
终于痛哭失声,声嘶力竭控诉:‘朱友文!你为何不干脆杀了我?却要让我踏进渤王府,成为你未来的王妃……夺走了我的心,却又如此践踏我的感情!朱友文,你果真是禽兽,不,连禽兽都不如!’
为什么?既然爱她,为何忍心如此待她?
她一句句控诉,撕裂着他的心,但他只能狠下心冷漠以对。
给不起,就别心软,他已犯过一次错,落得眼前两败俱伤的下场。
他与她,都痛心入骨。
他抄起一包袱,打开倒出星儿与狼仔的皮影戏偶,以及那条狼牙链,当着她的面,一把投入火盆里!
‘马摘星,醒一醒吧!这世上再也无星儿与狼仔!’
戏偶瞬间被熊熊火焰吞噬,她连阻止都来不及。
八年前,两小无猜,青梅竹马,碧蓝的天空,葱郁的树林,女萝草随风摇荡的美丽湖泊,狼狩山上曾经回荡的欢笑声,全没了。
她的狼仔,没了。
可狼仔答应过,要永远、永远陪在星儿身边的。
火焰彷佛烧在了心口上,迅速蔓延扩大,彷佛割开她的肉,划开她的骨,留下一辈子都难以痊愈的疤痕。
他在她面前,亲手毁去两人之间所有甜蜜回忆,不给自己任何后路。
摘星愣愣地看着戏偶消失在火焰里,火舌忽地窜高,照亮了她煞白的脸庞,小狼的脸在火光中一闪而逝,随即消失。
永远消失了。
连日来情绪大受打击,更兼不吃不喝,她心灰意冷之余,苦苦撑着的一口气一松,忽软倒在地,朱友文连忙上前扶住,一抹青从她袖口滑出,是他曾送她的香囊。
他眼眶一热,抄起香囊收入袖里,这才唤来文衍。
文衍行走还有些艰难,得靠莫霄在旁扶持,他进来后轻轻抓起摘星的手腕把脉,然后对朱友文点点头。
朱友文将摘星轻轻转过身,解下她上半身衣裳,露出大半个背部,只见晶莹如雪的白皙肌肤下,一枚枚大小如小指指甲般的黑色鳞纹开始慢慢退去。
文衍点点头,‘看来莫霄盗得的解药的确有效,郡主的寒蛇毒已解。’
朱友文松了口气,迅速将摘星外衣穿上。
前夜里他一回京城,便指点莫霄如何避开御前侍卫,潜入梁帝御书房盗得解药,带回渤王府让文衍确认后,混入饭菜饮水,由莫霄亲自端入天牢给摘星。虽料到摘星不会乖乖听话,他却也没料到她会摔碗借机自残,逼他相见,文衍知道后,便建议将解药放置香炉内,以熏香解毒。
莫霄被他唤来,一见摘星昏迷便问:‘毒真解了吗?郡主怎么晕了?’
文衍解释:‘郡主是一时打击过大才昏过去的,与解毒无关。’
莫霄接过昏迷的摘星,离开拷问室,送回牢房。
‘莫霄。’朱友文叮咛。‘她的伤口,好生处理。’
‘是,主子。’
他转过身,背对文衍,袖里抖落那枚香囊。
七夕定情,遭遇大难后她始终不弃,甚至单枪匹马闯入天牢,只为见他一面,只为告诉他,她不会弃他而去。
不求同生,但求同死。
得知他生命有危险,不远千里赶去魏州城警告他,即使当众受尽屈辱,仍果敢回头相救,甚至差点因此送掉一条命。
风中听蝶,跳崖相逼,只因始终相信,他是她的狼仔。
狼狩山上重温旧梦,温言诉说星儿与小狼的故事,小狼始终在她心里,即使她是天上的星儿,仍夜夜眷恋垂首望着地上的小狼,盼着小狼能长出翅膀,与她双宿双飞。
流萤飞舞,皎月朗朗,她躺在他身旁,伸出纤细手指,在空中写字。
流萤绕着她的手指飞舞,是一颗颗明亮星星。
桩桩件件,都是最美回忆,却只能属于星儿与狼仔。
而他与她已不是星儿与狼仔。
心一狠,将香囊扔入火盆里,淡淡幽香溢出,随即被轰然火焰吞噬,只余漆黑焦残。
一缕轻烟袅袅,彷若芳魂。
那属于过去的一抹魂魄,仍旧依依不舍。
寸寸柔肠,盈盈粉泪
*
行进队伍间起了些骚动,有人指向天空,骑在马上的朱友贞抬头,果真见到有只金雕正在他们上方盘旋。
他认得那只金雕。
是疾冲?
朱友贞正在返回京城途中,梁帝派他前往太保营勘察敌情,如今任务已了,眼见梁晋大战开打在即,急召他回宫。朱友贞为此有些闷闷不乐,父皇仍将他当成小孩子吗?为何不让他留在前线支援?
金雕现踪,得知疾冲就在附近,朱友贞的心情好了些。
不久前方传来一声长啸,金雕追日应声而去,只见疾冲单人匹马,风尘仆仆来到大队人马面前,随行的校尉杨厚使了个眼色,保卫朱友贞的侍卫神情警戒,纷纷靠近朱友贞,他却放心道:‘表兄,疾冲不是外人。’
疾冲停下马,一脸笑嘻嘻,‘殿下,许久不见。小的有一事,非得请殿下帮这个忙不可。’
‘何事?尽管开口。’朱友贞没想到疾冲会有求于他,不免更放松了戒心。
‘小的是想请殿下帮忙救一个人。’疾冲驱马上前。
‘救谁?’
‘救你的摘星姊姊!’话语一落,疾冲的剑已抵在朱友贞颈子上!
巨变突起,在场所有人反应不及,纷纷拔剑吆喝,疾冲身后树林忽涌现一群蒙面人,迅速将朱友贞等人马团团包围,动作井然有序,正是马家军精锐。
疾冲身子利落一跃,跳上朱友贞的马,手上的剑丝毫未曾离开朱友贞的颈子,杨厚在旁看得冷汗直冒,就怕娇贵的四殿下有个闪失——
‘疾冲!你又在玩什么花样?’朱友文半惊半疑,疾冲这人鬼点子特多,谁知道是不是在捉弄他玩儿?
‘我这次可是玩真的。’疾冲语气难得如此正经,他朝杨厚道:‘听着!朱友贞现在人在我手里,若要他活命,三日后,带着马摘星与马婧,到梁晋边境的莽岭交换人质,若胆敢玩什么花样,就等着替朱友贞收尸吧!’
杨厚见朱友贞落入疾冲手上,先不说梁帝是否会同意交换人质,光是朱友贞被人胁持,梁帝真要怪罪下来,他有几个脑袋都不够砍啊!正在焦头烂额之际,疾冲剑光一闪,朱友贞的衣袖已被削下一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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