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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25 章(第 4/4 页)

    曾南钦为了撇清自己和崔氏之间的关系,在狱中托人将这些东西转交给祖父。

    那一刻祖父才明白崔氏嫁入澜王府的初衷,或许是深觉耻辱,祖父去世前不只待崔氏母子冷淡,待我阿爷也很疏离。

    这一点,凭你的敏慧,当初多少该有所察觉。”

    “阿爷成亲后带着我阿娘住到了成王府,祖父则常年独自待在澜王府,祖父为了少见我阿爷,甚至不让爷娘去澜王府请安。

    我因此不大敢去找祖父,自小就与师公更亲近——祖父晚年,过得跟你们母子一样不开心。

    祖父被心魔折磨了许久,直到临终前才释然,他深悔过去因为崔氏的缘故冷待你,便写下那封为你请旨封王的奏疏,说愿意将自己的食邑和封地全留给小儿子,还求圣人将澜王府的宅邸换一座新府邸为你做封王之用,所以你十六岁就被封为淳安郡王,食封也远远超过本朝历代王爵,伯父和阿爷为了堵住悠悠众口,在颁布旨意的那一日,一再在满朝臣工面前强调这是祖父的遗愿。”

    可惜崔氏被软禁了这么多年,那些不堪入耳的流言早已飞遍了长安城每个角落,仅凭一个封号,什么也改变不了,蔺敏也好,淳安郡王也罢,一生都无法躲开这些流言蜚语。

    而一旦仇恨的种子在心里生根发芽,皇室这些事后补救的举动,在蔺敏眼中自然都成了惺惺作态。

    说完这些话,周遭变得异常安静,大殿里,隐然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了,蔺承佑无法视物,只能静静地聆听和感受。

    那是一种近乎狂乱的情绪,咫尺之外也能被震撼和感染。

    哑默了一回,蔺承佑迟滞地起身,把那堆旧物留在桌上,循声往外走去。

    忽听身后传来“撕拉”一声响,像是纸片被撕碎了。

    紧接着又是一声,那样决绝,那样急不可待,像是急于否定什么。

    一声又一声,不绝于耳,很显然,桌上的信和布帛正被人恶狠狠地逐一撕碎。

    蔺承佑只顿了一顿,便继续往前走。

    那声音却戛然而止,背后冷不丁响起蔺敏的闷笑声,笑声古怪扭曲,癫狂不受遏制。

    幽静的广殿里,那满含屈辱的笑声不断回响,越来越大,越来越刺人心耳。

    蔺承佑不禁停下了脚步。

    蔺敏断断续续地笑着,悲恨地从齿缝里挤出一句话:“……你连我都骗……阿娘……我这一生……我这一生……不值!”

    蔺承佑心中一涩,爱与恨,这一刻统统成了空。

    推开殿门,雪花迎面扑来,那滔滔的风雪声,一瞬间盖过了大殿中那苦痛癫狂的大笑。

    茫茫天地间,唯有雪花洁净如初,蔺承佑未作停留,径直顺着丹墀往下走,寒凉刺骨的气息拂到脸上,似能涤荡人的肺腑。

    双眼已盲,风雪声影响了他的判断,每走几步,他就会踉跄一下,身后一直有脚步声相随,但没人敢上来扶他。

    又一次被绊倒时,蔺承佑顺势跌坐下来。

    “我累了,歇一歇。”

    他侧过头对身后的人说,“太冷了,你们别跟着到处跑了,先到仙居阁烤烤火,我认得路,稍后自会来寻你们。”

    绝圣和弃智没敢说话,任谁都看得出师兄现在的心情糟糕透了,太监上前将捧在怀里的氅衣披到蔺承佑身上,离开前出于习惯要留下一盏灯,蔺承佑似乎猜到他们要做什么,补充道:“留灯做什么,我又用不着。”

    几人面色一黯,提着灯笼静悄悄走开了。

    在黑暗中静坐了许久,蔺承佑紧锁的眉头稍稍舒展,抬头朝南边的方向眺望一晌,眼前都半点光亮都无。

    他自嘲地笑了笑,从腰间取下一管玉笛,放到唇边便要吹奏,就在这当口,黑暗中有什么东西悄然靠近。

    蔺承佑放下玉笛分辨一阵,感觉对方是一缕无害的幽魂,便摆了摆手示意对方走开。

    那缕幽魂却执意守在他身边,蔺承佑忽然意识到什么:“严大哥?”

    仿佛要回应他这话,面前卷起一点微弱的风声。

    蔺承佑喉头一哽,用手往前探了探:“你来跟我道别?”

    面前只有一片虚无,仔细听,风声有些不同,幽魂似在含含糊糊说着什么,蔺承佑念咒打开周身灵力,凝神听了一会,才听出幽魂在对他说谢。

    “何需言谢。”

    蔺承佑涩然笑了笑,“记得我第一日去大理寺点卯时,严司直就告诉过我,查案追凶本就是你我的天职。

    谋害你的人落网了,那些旧案也全都查清了,严大哥,你放心走吧。”

    幽魂却仍在徘徊。

    蔺承佑酸楚颔首:“我忘了,嫂子怀有身孕,严大哥是舍不得嫂子。

    有我在一日,成王府便会关照嫂子和侄儿一日……年关在即,再不走就不好投胎了,该走了,让我送你最后一程。”

    风声里夹杂着叹息,幽魂似在追问蔺承佑什么事。

    蔺承佑想了想:“我的眼睛?”

    幽魂飘荡到蔺承佑的颈后,似要确认那赤金色的蛊印还在不在。

    “不在了。”

    蔺承佑笑道,“蛊虫跑到眼睛里,我盲了。”

    幽魂卷起一阵风声,那是一个含含糊糊的“滕”字。

    蔺承佑一滞。

    幽魂急切徘徊,似在询问有什么法子能帮蔺承佑复明。

    蔺承佑沉默着,原来他的不快活,连幽魂都能感受到。

    枯坐了一晌,不远处传来脚步声,绝圣和弃智放心不下他,到底回头找他来了。

    幽魂被这脚步声所惊扰,一忽儿闪到了暗处。

    绝圣和弃智隔老远就看见师兄在黑暗中独坐。

    两人鼻根一酸,从小到大,他们从没见师兄这般消沉过。

    师兄这样不快活,除了因为淳安郡王的事难过,一定也在担心滕娘子。

    再过两日就是滕娘子的十六岁生辰了。

    纵然滕娘子为了大义又死过一回,但谁也不敢保证她身上的咒就一定消除了。

    偏偏师兄还不能去扬州找她,滕娘子还没想起师兄,这当口去找她,会害她失明失智的。

    那日师公亲自审问了文清散人才知道,只有刻骨的思念才能克化蛊毒,除非滕娘子对师兄的情意已经铭肌镂骨——

    师兄已经等了好些日子,也许会永远等下去。

    但师公说,这是师兄命中本就有的情劫。

    滕娘子为了补天浴日葬送了性命,师兄为了帮她招魂遭了天谴,一切都有因果。

    师兄想独处,他们本不该过来相扰,但天气这样冷,再这样闷坐下去师兄会变成雪人的,两人小心翼翼近前:“师兄,你在跟谁说话?”

    这一回蔺承佑倒没急着撵走师弟,只怅然“望” 着幽魂飘然离去的方向:“碰见了一位故人,我有些舍不得他。

    走吧,借你们的眼睛助我送严大哥最后一程。”

    ***

    滕玉意望着一封奏疏发怔。

    那是阿爷写的奏疏,奏疏上,阿爷恳请圣人同意滕家在南阳城外立下一块碑,碑上写下当年祖父抗战时的大功与大过,让后人知道曾有四千多无辜百姓惨死在守城将士手中。

    又恳请圣人收回对祖父的追封。

    由此祭奠那四千多亡魂。

    这是数月来父亲上的第四封奏疏了,圣人仍在与众臣商榷。

    放下奏疏,滕玉意起身继续找东西,今日是她的生辰,为了这一日,阿爷已经好几晚没睡了。

    一到夜间,阿爷就会拖着残腿整晚守在庭中。

    姨母一家人也整日惴惴不安。

    这个十六岁生辰,在家里人眼中像是要过一个大坎似的。

    受到这紧张情绪的感染,滕玉意昨晚也几乎整夜未睡,到了今朝曙光显露的那一刻,阿爷眼眶红了,滕玉意长这么大,第一次看到阿爷在人前落泪。

    阿姐一家人也像劫后余生。

    昨晚阖府都阒然无声,天一亮,所有人都活过来了。

    程伯庆幸地忙前忙后,连一贯面无表情的端福也活跃得不像话。

    各府送来的生辰礼,流水般送到滕玉意面前。

    然而府里越热闹,滕玉意就觉得心里越空。

    她老觉得自己丢了什么,一闲下来就会四处找寻。

    但姨母和阿姐问她究竟找什么,她又说不上来。

    “所有礼物都入库了?”

    杜夫人问程伯,病愈后滕玉意有些迟钝,这几月一直是她帮着打理内务,这两日阿玉又一直埋头找什么东西,几乎连礼单都顾不上看。

    程伯说:“只要是有名有姓的全都录上了。

    瞧,连圣人和皇后都各有赏赐呢。”

    杜夫人笑眯眯道:“把这两份赏赐放到玉儿房里的供案上供一日,圣人和皇后都是福泽深厚之人,沾他们的光帮玉儿镇一镇也好。

    杜庭兰却问:“那些没有附名姓的礼物呢?”

    程伯默了默,从身后捧过一个极为精巧的螺钿漆盒。

    杜夫人和杜庭兰心领神会,都悄然看向滕玉意。

    打开漆盒,几人眼前一亮。

    那是一条镶满了靺鞨宝和碧玉的颈串,靺鞨宝雕镂成一朵朵玫瑰花,碧玉则刻成了栩栩如生的嫩叶,细细一看,连花枝上的小刺儿都清晰可见。

    挨挨挤挤有如一串天然花簇,只一眼就有动人心魄之感。

    屋里人惊异得说不出话,这等精巧的宝物,满天下都未必能找到第二件。

    奇怪这样贵重的一份礼,却连名帖都没附。

    漆盒内外寻了个遍,连半点能推测出主人身份的线索都没留下。

    杜夫人和杜庭兰心头一酸,都能猜到这是谁送给阿玉的生辰礼,如此小心,可见唯恐惊到阿玉体内的蛊虫。

    “阿玉,过来看看这礼物喜不喜欢。”

    滕玉意正急着找东西,闻言过来瞅了眼。

    “喜欢吗?”

    滕玉意愕了愕,点点头坐下:“谁送的?”

    她爱不释手。

    杜庭兰心里隐隐有些失望,难道阿玉真不记得蔺承佑了?

    不,忘是一定没忘的,但前不久道长在信里告诉过她们,只有足够深的羁绊才能——

    她试探着问:“你觉得应该是谁送的?”

    滕玉意愣眼看着那异常可爱的小玫瑰,心里益发空惘,急切地检视漆盒,孰料里外都找不到名帖。

    “程伯,好好查查这礼物是哪家送来的。”

    滕玉意有些着急。

    程伯只得应了。

    滕玉意一颗心七上八下地跳着,焦灼起身回屋继续找,越找眉头越紧。

    “你到底在找什么?”

    杜庭兰和杜夫人上前。

    “好像丢了件东西。”

    滕玉意茫无头绪,“我得尽快找回来,不然心里总不踏实。”

    杜夫人无奈:“你倒是说说大概是什么物件,不然我们怎么帮你找。”

    滕玉意张了张嘴,只恨思索半天,却连自己要找的东西究竟是物是人都说不清。

    她心急火燎,自顾自蹲下来翻找箱箧:“姨母,我也说不上来,还是我自己找吧。”

    这时下人说扬州各贵要人家的女眷都到花厅了,请夫人和娘子赶快出去招待。

    “阿玉。”

    杜庭兰在滕玉意身后轻声催促。

    滕玉意置若罔闻。

    杜夫人和杜庭兰只得先行出去招待女眷。

    结果整整半个时辰都不见滕玉意到花厅去,她可是今日的小寿星,再不出现就失礼了,杜庭兰忙向众人告了罪,自行到内院寻滕玉意。

    到了院中,四下里却是出奇的寂静,廊下的小丫鬟们静悄悄不说话,踏进房中,发现连春绒和碧螺都不大对劲,几个大丫鬟都倚立在门口,屏声敛息望着屋内。

    杜庭兰焦急分开几人,屋子里箱笼摆了一地,四处都堆着翻出来的物件,滕玉意杵在一堆杂物中间,似在低头看什么。

    “阿玉?”

    杜庭兰上前扳滕玉意的肩膀,一下子没扳动,只得转到妹妹身前,意外看到妹妹满脸是泪。

    “阿玉!”

    循着滕玉意的视线低头看,才发现妹妹手中竟紧紧攥着一串小铃铛,铃铛金灿灿圆滚滚,却是哑默无声。

    滕玉意的泪水大颗大颗滚落,瞬间就打湿了玄音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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