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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33 章(第 3/4 页)

    滕玉意身不由己,飘飘荡荡跟在蔺承佑身后。

    书房灯火通明,除了先前那帮武侯,又有奉命赶来的金吾卫。

    “世子,那帮人似乎想找什么东西,书房被他们里里外外翻过了。”

    滕玉意跟随蔺承佑到了多宝阁前,那个暗格果然被人撬开了。

    奇怪的是那封写着“南诏国邬某叩上”的信,被人草率地丢弃到角落里。

    蔺承佑捡起那封信抖了抖灰,信里写着:

    【自南诏国一别,已有十年未与滕将军谋面了。

    【将军送嫁之谊,妾身一日未敢忘。

    前日忽于梦中见到嫂嫂,醒来时泪湿衣襟。

    十年生死,两厢难忘,尤记得当年将军与嫂嫂情同胶漆,无奈香魂已逝,将军切要保重己身。

    【妾身寄居扬州时,幸得嫂嫂悉心照拂,近来思之,点点滴滴在心头。

    将军固不信妾身所言,但妾身仍斗胆自呈:南阳城中的那些事虽是祖父酒后所言,但当年祖父誓死追随滕老将军,此等事关滕家祖上威望之事,绝不敢妄生穿凿。

    当初嫂嫂一再滑胎,又一再为噩梦所扰,妾身近来常想,嫂嫂的病因会不会与南阳之事有关?

    】

    信的后面邬莹莹委婉告诉滕绍,这些日子她又陆续想起当年的一些事,信上不便详述,若是滕将军想知道详情,可以让老仆邬四给她带信。

    从信上的日期看,这封信是在新昌王去世后半年写给滕绍的。

    滕玉意冷笑,暗格里未看到旁的回信,可见阿爷当初并未回过信,但阿爷似乎终于对信上所说阿娘的病因起了疑心,否则不会将这封信锁在如此私密的暗格里。

    “南阳一战……”蔺承佑目露思量,旋即举起烛台照了照外封,“信上有靴印,看着是刚踩上去的,我猜那伙人原本想把信带走,孰料被滕府的护卫拦住了,搏斗时信件跌落到了桌后的角落里,逃走时也就未顾得上。”

    说完将信纳入怀中,在书房里外翻找了一遍,墙上和角落里共有四处隐秘的暗格,全都被撬开了。

    “贵重之物都在,偏少了一样东西。”

    宽奴不解:“何物?”

    “信件和公函。”

    蔺承佑立在房中四面环顾,“堂堂淮南道节度使的书房,竟连一封军情方面的公函和信件都无,清得如此干净,只能说明那些人一来就将信搜走了。”

    宽奴一诧:“什么样的人会偷镇海军内部的公函?”

    “自是心有所图的人。

    滕将军虽已身死,镇海军那些旧部却还在,例如陆炎和刘文秀等人,都是素有威望的名将。

    他们效忠滕将军,往日不方便亲自来见滕将军时,只能以书信禀报,遇到朝廷调度,信上难免有些牢骚之语,至于镇海军的内部公函,内容就更是五花八门了,那帮人搜走信,大约是想从信件中找到这些人的把柄。”

    “所以他们想辖制镇海军?”

    “至少是辖制镇海军的高级将领。”

    蔺承佑走到门外,蹲下来查看雪地里那一串凌乱的脚印,“看看地上这些痕迹,他们可是一来就直奔书房。”

    宽奴忙跟上去:“看来元凶是彭震无疑了。

    朝廷的平叛大军出征在即,彭震若能在那之前找到镇海军陆炎等人的把柄,也就不怕被朝廷和镇海军两面夹击了。”

    蔺承佑不置可否,过片刻狐疑道:“彭震都公然谋逆了,想来不怕再多一桩灭门案在身上,可今晚这帮人个个掩藏面目,分明很怕被人知晓身份,而且滕娘子未必知晓镇海军的军务,他们夺信便夺信,为何非杀滕娘子不可?”

    滕玉意至此已将整盘真相悉数弄明白,忙蹲到蔺承佑身边说:“不、不是彭震,是淳安郡王。

    搜走阿爷的信件和公函,是为了拿捏陆叔叔他们;杀我,是为了助武绮当上太子妃。

    淳安郡王早就拿住了武绮的把柄,只要武绮当上太子妃,日后他不但有机会控制东宫和太子,还能利用武绮威胁武中丞,但淳安郡王没料到太子如今有意要娶我,不杀我,他的那些棋一步都走不了。”

    蔺承佑却起身朝院中走去,滕玉意刚要跟上去,冷不丁绊了一跤,再一起身,眼前豁然一亮。

    面前是一处宽阔的街肆,街上熙熙攘攘满是人。

    滕玉意一转身,发现自己立在一家售卖胡饼的胡肆门口,而店内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坐着蔺承佑和严司直。

    滕玉意愣了愣,忙回到店内依着蔺承佑坐下,就听严司直惊讶地低声说:“蔺评事怀疑那帮人之所以杀害滕娘子,是因为她可能成为太子妃?”

    滕玉意近乎酸楚地打量蔺承佑最敬佩的这位同僚,青衫幞头,双眸略有些细长,看人时目光清亮温和,端坐着的样子如竹如松,关键是,此刻的严司直是活生生的一个人,不是一具冰冷的尸首。

    蔺承佑凝视店外的街角:“一切还只是猜测。

    先跟一跟这个武二娘再说。”

    严司直微愕点头:“太子妃是未来皇后,事关四方利益,为此提前铺路,花再多人力物力也值得。

    不过假如按照这个思路查下去,我们前头的推测通通要推翻了。

    对了,莫非主凶是武中丞?

    严某实在想象不出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娘子会有如此手腕,还有,太子妃的钦定人选现有三位,除了滕娘子和武二娘,还有邓侍中的孙女,何不连邓家一起查查?”

    蔺承佑:“查过了,邓侍中为了与郑仆射和武中丞斗法,倒是有意在圣人面前抬举孙女,但邓娘子大半时日都住在洛阳,只在去岁冬至日进宫拜见过皇后,看这惫懒的样子,不大像非要做太子妃不可。

    武二娘就不一样了,此女性情爽直,面上似乎并不热衷嫁入皇室,但经我仔细一查,严大哥你猜怎么着?

    凡是有太子出席的筵席,武二娘必定也在。”

    严司直认真听着。

    “去岁太子参加击毬大会,阿芝和昌宜都在女眷席上瞧见了武二娘,碰巧那日是武大公子的生辰,武二娘百忙中竟也抽空去看了一场比赛。

    还有一件事特别巧,太子最喜朱色,偏巧武二娘也总是穿红裳,这些事看上去毫无联系,但加起来似乎也太凑巧了。

    武中丞么,一时还探不出深浅,不如先看看武二娘平日都跟何人来往,再来判断此事到底是不是武中丞指使的。”

    严司直目光忽一动:“她出来了。”

    滕玉意顺着看过去,就看见武二娘精神奕奕从对面的彩帛行出来。

    滕玉意死死盯着武二娘的背影,蔺承佑不紧不慢喝完一盅茶,对严司直道:“严大哥,你我兵分两路,你去查查滕娘子过去这几月可与何人来往过,我去跟踪武二娘。

    我身手好,不怕被她察觉。”

    严司直说:“好。”

    蔺承佑离了座,滕玉意忙要跟出去,怎知因为碰到外头的日光,眼前突然一黑,等到回过神,便到了一处衙门办事阁之类的处所。

    窗旁有条案和书架,严司直坐在桌案边翻看卷宗,蔺承佑抱着胳膊背靠搁架,皱眉思量着什么。

    夜色已深,两人仍在大理寺忙碌。

    “刚着手调查武绮,她就暴病而亡。”

    严司直深深叹气,“时机未免太凑巧,偏偏验尸验不出端倪,先前还怀疑此事与武中丞有关,现在是不是可以排除他了?

    虎毒尚且不食子,即便害怕我们因为武绮查到他身上,他也不至于心狠到提前杀害自己的女儿。”

    说完这话,半天未听到蔺承佑接腔,严司直回头:“蔺评事,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我在想,究竟何时走漏了风声?”

    蔺承佑蹙眉,“滕娘子的案子疑点重重,大理寺的调查重点一直放在彭震及其枭众身上,谁能这么快察觉我们已经怀疑武绮了?”

    严司直怔了怔:“总归是近几日走漏的风声,问题要么出在你身上,要么出在我身上。

    你我都好好想想,最近都去过何处见过什么人?”

    说罢,一面回忆,一面将自己近几日的行踪一桩桩说出来。

    蔺承佑忽道:“那日在紫云楼,昌宜当着众人的面问武绮为何爱穿红裳。

    她有此一问,自是因为那日我拿着长安仕女的名单过去找她们,我将武二娘和邓娘子的名字混在其中,问她们对哪位仕女印象最深,昌宜和阿芝并不知晓我的目的,便随口说了几句,昌宜毕竟是太子的亲妹妹,或许那次之后她也觉得平日总能看到武绮出现在太子周围,于是有了当日那一问。

    这句话在旁人听来只是闲谈,落在有心人耳里自是不同。”

    严司直一惊:“能进紫云楼之人,少说是朝廷三品以上官员,莫非真是武中丞?”

    蔺承佑眼波微动:“让我想想,当时在座的都有哪些人……”

    滕玉意边听边在屋内游荡,不知不觉到了桌边,低头就看见两宗案卷上分别写着“卢兆安案”、“杜庭兰案”。

    两份案宗都摊开着,上头写着卢兆安如何用相思蛊设计阿姐和郑霜银、如何因为嫌阿姐碍事起了杀机、末了又是如何于上巳节当晚在月灯阁的竹林外勒毙阿姐……等等犯案始末。

    只在行凶企图那一栏写了两个字:存疑。

    案宗上那端正的字迹估计出自严司直之手,但“存疑”两个字分明是蔺承佑的字迹。

    滕玉意心下怃然,虽说早已从李淮固口里得知阿姐的案子是蔺承佑亲手破的,但亲眼看到这些,仍大受触动,飘飘荡荡挪到蔺承佑的背后,默默从后头贴着他。

    蔺承佑像是察觉到什么,冷不丁回头。

    严司直一愣:“怎么了?”

    蔺承佑环顾四周:“怪了,最近老感觉身后有人。”

    “莫不是有鬼祟路过?

    但以蔺评事的法力,应该能瞧见才是。”

    滕玉意玩心大起,踮起脚尖把自己的脸庞送到蔺承佑眼前,只恨蔺承佑的视线只顾在她上方游移,依旧没发现她的存在。

    滕玉意故意用手在蔺承佑眼前划来划去,却听严司直讶道:“不知不觉都过了子时了。

    蔺评事,你先回吧,待我整理好卷宗,我也回去歇寝了。”

    “不急,我再从头到尾理一理。”

    蔺承佑随手拿起一份录簿在对桌坐下,歪靠着椅背翻阅线索。

    严司直捉袖提笔,温声问道:“蔺评事,你以前是不是认得滕将军的女儿?

    出事那晚你那么快就赶到了滕府,事发后你又查得格外用心。”

    滕玉意靠在桌边托腮望着蔺承佑,蔺承佑专注地翻看录簿上的线索:“算是认识,幼时我贪玩差点溺死,就是这位滕娘子救的我,可惜当时也没问清她是谁家的孩子就与她走散了,这些年找她,无非是想当面补个‘谢’字,只可惜——”

    严司直诧异地叹了口气: “原来如此。”

    他宽慰蔺承佑:“此案错综复杂,换旁人未必查得出真相,落到蔺评事手里就不一样了,你也说过这世上就没有你破不了的案子,只要能尽快找到凶手,滕娘子泉下有知,至少能安心投胎了。”

    蔺承佑目露思索:“但滕娘子的命格似乎——”

    想了想又把话咽回去:“罢了。”

    滕玉意待要挨着蔺承佑坐下,猛不防身子被人向后一拽,等到双脚站稳,意外到了一座清幽的庭院里,庭前花落无声,花树上春莺鸣啭,廊下盘腿坐着两个白胖的小道童,齐齐打着盹。

    “绝圣、弃智。”

    滕玉意又惊又喜,近前唤了两声,绝圣和弃智毫无反应,滕玉意暗觉好笑,待要逗他们打个喷嚏,但没等她将指头凑到两人圆乎乎的脸蛋前,主屋里就飘出熟悉的话声。

    “荒唐!滕娘子命格再古怪又如何,那是她祖上的余孽所致,你敢帮她借命,就不怕反噬到自己身上?”

    是清虚子的声音。

    滕玉意耳边一轰,忙飘到窗扉前往里看,就看到蔺承佑懒洋洋歪靠在榻上,被师公呵斥一顿也不恼,只随手扔开手里的弹弓:“徒孙当然怕,但您老也说了,这是您迄今见过的最凶的一次错勾咒,若是无人帮忙操持,滕娘子和滕将军会一次次枉死,直到偿还完所有诅咒为止。”

    “命该如此。”

    清虚子打断徒孙,“你我谁也帮不上忙!”

    “未必就帮不上忙,徒孙看过那本《魂经》了,现在两个法子:换命格或是借出寿元。

    前者就如当年您和缘觉方丈所做的那样,直接为蕙妃和怡妃替换命格,但这法子只能救下一人,并且前提是滕娘子身上只剩一道诅咒了,不然下下辈子还是会早亡。

    后者,就是直接以寿元相赠,最好是福大命大之人自愿相送,又或者取自大奸大恶之徒。

    您老也算过了,滕娘子的某位挚亲帮她求到了一段福缘,若是再加上一点从旁人处借来的寿元,兴许滕娘子下辈子能有什么意想不到的造化,这点造化,刚好助她和滕将军破咒,咒一破,可就一劳永逸了。”

    清虚子喟叹:“这是逆天之举,再怎样都会有损阴德,师公此前也从未听说有人能破得了错勾咒。”

    蔺承佑翻身坐起:“那可未必,事在人为。

    您老也常说,知恩不报也会损阴德,当年徒孙答应帮那位小恩人找她阿娘,末了却舍她而去,之后滕娘子罹难,徒孙又因为差了一步没能相救——徒孙欠她一条命是事实,如今知道这位恩人下辈子还会惨死,总归有点于心不忍。”

    “看来你已经打定主意了?”

    清虚子嗓门拔高,“你自小天不怕地不怕,多半是觉得利用邪术借出一点寿元也没什么了不起。

    师公今日把话给你说明白,各人有各人的造化,你现在能做的,就是尽快抓到凶手帮滕娘子报仇雪恨,胆敢擅用邪术,不必你爷娘动手,师公亲自打断你的腿!”

    滕玉意扒在窗扉上听得入神,却听蔺承佑喝道:“谁。”

    话音未落,窗内袭来一个符团,滕玉意忙往旁一躲,起身时却发现耳边极为嘈杂,错愕四顾,面前不知不觉出现了一座巨大的城门,火光熊熊燃烧,映亮整片天际,城墙下骏马和人影纷乱交错,呼喊声直冲云霄。

    雪浪般的刀光中,不断有人从马上跌落。

    滕玉意胆战心惊,惶惑地环顾周围,禁军历来驻扎在皇城左右,南有玄武门,北有玄德门,眼前的是白虎门,看这架势,莫非有叛军要攻打禁苑?

    这须臾工夫,有东西滚到滕玉意脚下,滕玉意低头一看,却是个血肉模糊的人头,她一吓,此地箭矢如雨,稍有不慎便会丢命,连忙往后退离,同时在人群中找寻蔺承佑的身影:“蔺承佑!蔺承佑!”

    冷不防对面一根箭矢射向她的眉心,滕玉意忙要闪躲,那支箭却穿过她虚渺的身影,径直射中她身后的某个人。

    滕玉意回头望,空气里血雾四溅,腥浓的气息直冲她的鼻端,被射中的那人身型矮小,中箭后踉跄退步,拼命捂住伤口。

    滕玉意目色一厉,静尘师太!

    静尘师太嘶声怒斥左右:“还不明白吗?

    我等中计了!如今白虎门周围都是禁军,就等着我们自投罗网。

    那日在鄜坊府,成王世子中的只是一支寻常的箭矢,伤势是真的,毒却是假的,此局如此周密,军中所有人都被骗过去了,今晚多半要事败!快去告诉敏郎早做准备。”

    滕玉意忙要追上前,那边却有个矮小的男子纵马而来,到了近前翻身下马,一把将静尘师太捞起。

    静尘师太:“师兄!”

    滕玉意暗自打量那人,看来这人文清散人了,许是常年躲在郡王府地窖中的缘故,文清散人肤色有一种奇异的惨白,毛发稀稀拉拉,远看如枯草一样,但他武功出神入化,一路砍杀如入无人之境。

    “现在说事败还早得很!”

    文清散人暴声吆喝,“跟我走!今晚无论如何要先护送敏郎离开长安,若连他也被困住,就是必败之局了,尔等听明白了?”

    “是!”

    滕玉意奔跑中跌了一跤,爬起来一看,却到了大明宫的麟德殿前。

    方才那惊心动魄的厮杀声不知何时消逝了,四下里安静得出奇,殿前金甲葆戈,禁军们手持刀戟屏息等候着什么。

    殿前立着两人,一人戎服櫜鞭,英姿勃发,似是刚经过一场拼杀,浑身染满了血迹和尘沙,手中举着一柄寒光凛凛的长剑,直指另一人的咽喉。

    另一人头戴远游三梁冠,身着绛色暗龙纹朝服(注),却是淳安郡王。

    “蔺承佑。”

    滕玉意鼻根一酸,急忙分开众人朝前去,蔺承佑整个人都不对劲,脸上溅满了血迹,左胳膊束着布料,伤口似是崩开了,布料上满是渗出的鲜血。

    他眼睛赤红,厉目看着对面的淳安郡王,举剑的手臂虽然纹丝不动,剑尖却在隐隐抖动。

    淳安郡王往日总是风清月朗,眼下却分外狼狈,身上血污狼藉,鬓边散落着几缕青丝,定定望着手中的一包绣活,癫狂地笑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阿娘……你骗得我好惨!”

    他奋力撕碎那包绣活,目光骤然一寒,回手攥紧蔺承佑的长剑,用力往自己的咽喉刺去:“我知道你恨极了皇叔,为了引我露出马脚,不惜从去年就开始做局,看看你臂上的伤,为了成事你待自己如此狠决!说白了,你我是一样的人!如今你也算如愿以偿,杀了叔父,就能平定这场叛乱了。”

    蔺承佑的剑尖却是纹丝不动。

    一片死寂中,淳安郡王掌心的鲜血顺着剑刃滴滴答答往下淌,他握紧剑身不放,嘲讽笑道:“不忍心?

    你的好同僚是我令人杀的,三年前的滕府灭门案也是我让人做的,听说你总想着帮滕娘子借命,奈何找不到愿意捐献寿元之人,叔父是大奸大恶之徒,拿走我的寿元,你不必担心遭天谴。”

    蔺承佑眼圈一红,咬牙笑道:“用不着!滕娘子被你害得那么惨,纵算你肯捐献寿元,她未必肯要!”

    滕玉意冷冷注视着淳安郡王,淳安郡王惨然点头:“好好好。

    你自小行事坦荡,报恩时亦是光明磊落,皇叔不如你,皇叔这一生……到底是走偏了。”

    说话时突然暗自发力,蔺承佑似是早料到有此一变,不顾自身伤口,迅疾向前扣住淳安郡王的手腕,可终究晚了一步,淳安郡王嘴角溢出一抹鲜血,仰天往后倒。

    蔺承佑面色大变,收剑上前一托,到底迟了一步。

    转瞬间,淳安郡王已是面如金纸,蔺承佑屈膝半跪在淳安郡王身边,咬了咬牙:“皇叔……”

    淳安郡王呛了口血,含糊笑道:“我这一生,幼时渴盼亲情,长大后渴盼权势,我总觉得,只要长安城我一人说了算,就没人能在我背后指指点点了。

    可惜命运弄人,越想得到什么,就越是得不到,今晚听你这句‘皇叔’,我方知我从前错得狠了。”

    话未说完,他的表情倏地定格了,面庞那样俊美沉静,看上去与平日的淳安郡王无异,只是嘴角含着一抹讥讽的笑意,不知是在嘲讽自己,抑或是在质问上苍。

    蔺承佑闭了闭目。

    滕玉意说不出的心疼,上前欲挨靠着蔺承佑,却听有人在背后喊道:“阿玉!阿玉!”

    滕玉意惊讶回首,这分明是蔺承佑的声音,但蔺承佑明明在自己身边。

    “阿玉,阿玉。”

    对方似乎忧心如焚,声音越来越急促。

    滕玉意焦急逡巡,无奈寻不到那声音的来源,不知不觉游走到殿前的一株柳树下,只见前方有处异常明亮的所在,刚要迈步,不知何处抛来一根红绳系住了她,红绳那头有股大力,一下子将她拽向明亮处。

    ***

    蔺承佑从兴庆宫回来时已是傍晚,一路疾驰,异常沉默。

    宽奴等人骑马紧随其后,个个大气不敢出。

    骑到半途时,蔺承佑似是觉得胸口发闷,猛地勒缰控绳,停在路边喘气。

    宽奴心中忧虑,忙也跟着停下:“世子?”

    望见蔺承佑的表情,话头全堵在了喉咙里,不知不觉间,世子已满脸是泪。

    宽奴默然退到一边。

    蔺承佑并不搭腔,面无表情拉拽缰绳,继续策马疾行。

    宽奴不禁在心里重重叹气。

    晌午时分,淳安郡王在兴庆宫自缢了,为免被人拦阻,郡王特地先用指血在门口画了个粗糙的阵法,等到禁卫们发现不对劲时,郡王已闭气多时了。

    走得那样决绝,甚至未留下只言片语。

    消息传出,朝野内外那些对圣人和成王不满的声音,立时消散了。

    还记得那晚世子不顾眼盲去兴庆宫探视淳安郡王,该问的该说的,想必那晚世子在兴庆宫就已说尽。

    事发至今,郡王不曾忏悔过自己的罪过,以世子的心性,即便不为严司直之死,便是为着那晚娘子因为郡王的布局死过一回,也会深恨自己这位叔父。

    但郡王这一死,世子依旧难过到了极点。

    正想着,前方的蔺承佑突然勒缰下马,宽奴一愣,才发现已经到了王府门前。

    蔺承佑上了台阶,跨入府中,径直朝东跨院而去。

    他心里又痛又苦,只想尽快地见到自己的妻子,不必说话,哪怕只捏捏她厚嫩的耳垂也觉得慰藉。

    “娘子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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