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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52 章(第 2/4 页)

    “柳法曹一路辛苦。”

    蔺承佑拱了拱手,旋即扭头看向地上的尸首,尸首上方萦绕着煞气,两口子化作厉鬼已经有一阵了。

    他几步走到尸首边上,蹲下身掀开尸布,饶是提前屏住了呼吸,仍被尸臭熏得偏过头去。

    厅里有人呕吐起来,几位衙役捂着鼻子把自己的帕子递给蔺承佑。

    蔺承佑挥手说不用,重新转过脸来细看,这是一具青壮男子的尸首,面庞已经有腐烂的迹象了,胸口有一处碗口大的伤口,像是被利器刺穿了胸膛。

    “他们在何地被谋害的?”

    蔺承佑发问。

    柳法曹忙答:“死在同州往长安路上的一家客栈里,客栈名叫居安客栈。”

    倒是与陈二娘故事里说的一致,蔺承佑检视尸首:“王藏宝的死因是什么?”

    “心脉断裂。

    凶器应该是一把杀猪刀,穿胸而过,一刀毙命。

    除此之外,王藏宝身上再无伤口。”

    蔺承佑察看完王藏宝的尸体,又掀开另一边的白布。

    那是一位年轻妇人,腹部伞花状的硕大伤口触目惊心。

    蔺承佑目光定定落在伤口的边缘,没看错,白氏跟停尸房里那个叫丽娘的少妇一样,伤口都是被人徒手撕开的。

    这就值得寻味了,杀王藏宝的时候凶手明明有刀,为何取胎的时候又改用双手。

    假如这两桩案子是同一个凶手所为——

    “柳法曹,王氏夫妇是哪一日遇害的?”

    “三月初五的晚上。”

    “整整二十日了。”

    同州离长安不远,快马只需五六日,凶手完全可以在同州杀人之后,再赶来长安行凶。

    蔺承佑指了指白氏的腹部:“听说案发后你们在附近搜查了好几日,可找到了白氏腹中的胎儿?”

    柳法曹白着脸摇了摇头:“下官带人搜查了每一处山头、盘问了每一辆过路车辆,可别说找到胎儿的遗迹,连凶器都未找到,照下官看,凶手应是连夜逃出了同州。”

    官员们流露出赞许的神色,然而又有些疑惑,柳法曹办案勤勉,破案指日可待,既如此,为何把这案子呈送到大理寺来?

    若是自行侦破,来年柳法曹考评定必能评个“上上”。

    柳法曹苦笑道:“实不相瞒,下官曾怀疑是王藏宝那几个仇人干的,一经调查,为首的泼皮侯二的确曾雇车离开过同州,下官得了证据,就把侯二和他的同伙一起捉到县衙里,讯了几日下来,侯二等人虽承认想教训王藏宝,却死活不承认杀过人,恰在这时候,同僚们又在侯二家里搜出了一把杀猪刀,动机有了,凶器也有了,下官当即把侯二收监,哪知当晚衙门里就开始闹鬼,侯二竟被活活吓疯了,侯二这一疯,我们本以为王氏夫妇也该消停了,哪知闹得越来越凶,衙门里的人整晚都能看见那女鬼到处找东西,刺史说此案恐另有蹊跷,令下官赶快呈交到大理寺来。”

    找东西?

    也像昨晚的丽娘一样,到处找寻自己丢失的胎儿么?

    蔺承佑想了想问:“凶手潜进房里连杀两人,再谨慎也会闹出点动静,当晚客栈的邻房可听到什么声响?”

    “有。”

    柳法曹说,“王藏宝夫妇遇害当晚,邻房住着两位外地商人,睡到半夜的时候,突然被一阵婴儿的哭声给惊醒了,两人觉得纳闷,入睡前没听见隔壁有婴儿,怎么突然就哭了起来,想起来看看,忽然觉得房里冷得出奇,紧接着闻到一股怪味,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第二日早上起来,才知邻房的夫妇昨晚死在房里。

    经仵作查验过,田氏夫妇遇害的时辰,约莫就是商人听到婴儿哭声的那一阵。”

    蔺承佑默了下,先前只当是小孩编的故事,而今才知真有其事,那就由不得他不重新审视这两桩奇案了。

    往日他也在青云观的典籍上见过不少取胎而食的妖异,这样做的目的无外乎是为了快速提升妖力,元婴一被取出来就进了邪魔的肚子,怎会发出啼声。

    况且才五个月大的胎儿,又如何扯着嗓子啼哭?

    如果是作恶的妖魔自己发出婴儿般的哭声,倒也不是不可能,但也说不太通,害人时发出怪叫,想必不怕把人引来,那它又何必把隔壁的两位商人迷晕,并连夜逃出同州府呢。

    从这一连串的手法来看,分明不像妖邪所为,而是某位凶徒做的,因为不想被官府查到自己头上,所以才大费周章。

    蔺承佑思量着起了身,如果真是人做的,凶手故布疑阵又是为了什么。

    时辰还早,大理寺的上级官员还未露面,厅堂里大多数是司直以下的年轻官员,在蔺承佑询问案情的当口,几位年轻官员竟无一个办理交接手续。

    此案牵扯长安同州两地,真要查办起来,少不了来回折腾,这位同州的柳法曹办案如此迅捷都毫无头绪,搬到长安来只会更棘手,注定是一场吃力不讨好的差事,大伙显然都不愿意揽活。

    蔺承佑环顾左右,除了严司直在认真察看尸首,别的上司都离得远远的。

    他一笑,不用做的这么明显吧。

    瞧了那几人一眼,他对柳法曹说:“好,这案子我和严司直接了。”

    严司直忙也起了身,想也不想就道:“烦请柳法曹与严某交接一下案情。”

    几位年轻官员目光里流露出几分看好戏的意味,蔺承佑不过凑巧办了几桩案子,就自以为攻无不克了。

    这小子初生牛犊不怕虎也就算了,严万春也跟着瞎凑热闹,他手里的案子都堆积成山了,连这种烂摊子也敢接,人称“严傻子”,这话真没说错。

    蔺承佑笑道:“在正式交接之前,我还有好些问题要向柳法曹确认,这些细节未必记录在案宗里,还得柳法曹亲自帮着回想,劳烦柳法曹在后院稍事休整,我先去一趟崇化坊的迎春巷。”

    “崇化坊的迎春巷——”严司直面露疑惑,“那不是昨晚遇害的丽娘的住所吗?”

    “没错,丽娘的死状与白氏一模一样,我怀疑是同一人所为,所以得赶快确认一件事,如果丽娘遇害时邻近也曾听见过婴儿的哭声,这两桩案子基本可以合案了,那么接下来很可能还会有人遇害。”

    这话一出,不只严司直色变,柳法曹也惊诧不已。

    那几位官员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云淡风轻就往内走,蔺承佑本已走到外头了,忽又倒退回来:“哎,王司直、陈司直,请留步,你们瞧见了,下官手里鸡毛蒜皮的案子太多了,如今又接了这案子,实在腾不出手,为了不延误办案,下官手上那些杂案只好委托给二位前辈了。”

    王司直和陈司直想也不想就要推脱,对上蔺承佑的笑眼,硬把话又咽了下去。

    蔺承佑辩才无碍,论起说歪理的本领,全大理寺的人都比不过他,再说蔺承佑不占理又能如何,为了日后的仕途着想,他们岂敢公然与他叫板。

    王司直比陈司直脑子更灵活些,忙应了:“蔺评事何出此言,把案宗都转过来吧。”

    蔺承佑笑容和煦:“那就有劳两位前辈了。”

    然而,等案宗传到王司直和陈司直的手里,只有一宗是蔺承佑的案子,剩下的全是严万春的案子,林林总总加起来,足有十来件。

    二人平日欺负惯了严万春,心知此人一贯老实,绝不会主动把自己的案子扔给别人,不必想,这一定是蔺承佑的主意,只懊悔早上做得太明显,哪敢再多话,只好都接了。

    ***

    蔺承佑赶到春安巷的时候,长安县的龚法曹正指挥衙役们封锁丽娘的宅子,听说蔺承佑来了,龚法曹忙迎出来:“蔺评事怎么来了?”

    蔺承佑冲龚法曹拱了拱手:“我和严司直接手这案子了。”

    下马左右一瞧,舒丽娘的宅子坐落在巷尾,尤为幽静宽适,蔺承佑迈步上台阶:“府里除了丽娘,还住了哪些人?”

    “只有主仆六人,除了丽娘自己,便是两位婢女、看门老仆和两位厨娘了。”

    “丽娘独自住在此地?

    她夫君呢?”

    龚法曹屏退后头的衙役,压低嗓门说:“她是郑仆射养在外头的别宅妇(注2)。”

    蔺承佑看了看龚法曹。

    龚法曹讪讪的,他本来也不信,因为郑仆射是出了名的惧内,谁知他老人家经不声不响养了个别宅妇。

    “丽娘姓舒,年方二十,是京兆府一位舒姓长史的外甥女,听说颇通文墨,相貌也很妩媚,前年嫁了人,结果不到一年丈夫就死了,因尚未孕育子女,婆家不见容,舒丽娘只好来长安投奔亲戚,就寄住在舒长史的府里,后来不知怎么地,被郑仆射相中了,自那之后郑仆射就把舒丽娘安置在此处,时不时会过来瞧瞧她,此事巷子里的人都知道,只瞒着郑仆射的夫人。

    郑仆射昨晚得到消息之后,因为太震惊差点从马上摔下来,自己不方面露面,急将身边最得用的仆从派人来过问此事,还交代长安县衙,务要将真凶早日缉拿归案。”

    蔺承佑暗想,怪不得长安县当晚就把案子移交大理寺了,想是唯恐耽误追凶。

    “舒丽娘怀孕几月了?”

    “说是刚满三月。”

    蔺承佑一愣,舒丽娘的孩子竟比白氏的月份更小。

    “郑仆射昨晚可在此处?

    他可知道舒丽娘怀孕了?”

    龚法曹:“据郑仆射的随从说,郑仆射早已知道舒丽娘有身孕,为此还多派了一位厨娘照顾舒丽娘,但近日百官进京述职,郑仆射忙于公务,已有十来日没来春安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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