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始料未及之事(第 1/3 页)
对于张欣楠忽然的感伤,旁人或许不知,但鹿衍绝对一清二楚。世间众生,无论是人族,还是妖族,甚至包括修在内,只要是谈及鹿衍,言语间都会很模糊,因为这一袭青衫的过往实在是鲜有人知。
某些如今看起来岁月悠久的存在,当初见到鹿衍时,都会由衷地称他一声,“与世同君”。君字作后缀,一般人可承受不起。要知道万年以来,天地间不过仅有两位,就连十方阁的初代阁主,被誉为“万世之师”的修,都不见得能担起这个字。
圣人造字,惊天地而泣鬼神,故足可以此承载天地间最为精纯的气运。人间主君,天外元君,酆都冥君,都是极重的头衔。前者无人承继,后者亘古不变,对于人间而言,似乎是个莫大的笑话。一份气运的流散而不聚,虽然并非一点好处都没有,但终究还是弊大于利。
天下君主无数,但却无人能将这两字的顺序颠倒。或许昔日一统中州的大秦皇帝曾有这个机会,可如今也只不过是一捧黄土罢了。什么雄心壮志,什么文治武功,无一不成了史书上的只言片语。
后人偶尔将书页翻动,不经意间便是一个百年,而在此期间,恰好人活一世。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但终究还是留下了什么,如此也算没有白跑一趟。
若天下人人皆如此,倒也不失为一件幸事,只可惜未必每个人都能如愿。例如一切繁华名利在身,却当真会如同过眼烟云一般,转瞬即逝,不得长久的鹿衍,他便早已被命运所抹去,注定了要在此方天地间“白走一趟”。
死亡的感觉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被人遗忘。有时候我们并不是与身边人走散了,而是一路前行,反倒将自己给弄丢了,然后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光阴如流水,冲淡岸边沙,渐渐地也就忘了,不但忘了自己,也忘了别人,最后也终将被人所遗忘。
不过鹿衍也很幸运,因为就算全世界都把他忘了,还是会又一个人记得。只可惜某个见过自己“当年”的家伙,不是那翩若惊鸿的窈窕佳人。
念及于此,鹿衍不由得笑出声来,“有家的感觉,确实还不错。不然游子归来,岂不是没了安身之所。”
“独自远游,若是累了,就早些回来,家里或许人会比较少,但不会没人等你。”张欣楠此刻的笑容,仿佛就如同春日一般温暖。
闻言之后,武三思不免心生感触,随后正衣襟,朝着剑客神色恭敬地一揖到底。说实话,无论彼此立场如何,他也还是由衷地敬重这位师兄,甚至还要远超敬重当年的那位剑禹师兄。相较之下,前者似乎更有……人情味。
父母走后,哪个孩子不是大人,哪个孩子又不是无家可归的可怜人。本以为离乡就是远游,谁成想竟是在父母离开之后,才能算作是一场真正的远游他乡,而这一次则注定没有归期。桌脚破损的圆桌畔,终于终于终于再也没有了所谓的唠叨嗓音。
远游途中,能寻到有一份久违的归属感,又该是何等的幸运,只可惜武三思如今似乎有些抓不住了,如同流沙逝于掌心,终是难留,终是无奈。
夏桀神色如常,看似不为所动,实则紧握刀柄的那只手却在不经意间放下。或许当下这份久违的沉默,就是为了掩饰心中的某种伤感之情。在外人看来,十方阁楼主的身份似乎意味着某种绝对的话语权,无论世事如何变化,他们都是凡俗众生一辈子都需要仰视的云端之人,可实际上都是一些求而不得的“苦命人”。
世间万千修士中,唯有青锋潇洒,唯有长刀快意,唯有一梦了悟道。多年以前的夸耀之语,为人称羡之言,如今看来都是一种莫大的讽刺。剑客不潇洒,浪子不快意,与世无争之人却又不得不搅乱红尘,掀起滔天巨浪。剑客的登天之战,无论胜负如何,那一缕人性或许都将被磨灭,而浪子的刀锋也终有迟钝的一天,垂垂老矣,人与刀皆如此。梦幻泡影,似是而非,真真假假,免不得竹篮打水,到头来落得一场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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