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赵树不曾给他过仁慈,他就吝啬他的善良。(第 3/4 页)
他唠唠叨叨地说了一堆,无非就是拼命劝他捐献。
赵亦树耐心地听着,没应话,盯着报告,突然问:“赵熠然知道我吗?”
还在劝说的赵树消声了,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是如实说:“小熠不知道,我们还没告诉他。”
原来赵树叫他小熠,原来他那个优秀会发光的儿子还不知道他有个哥哥。
赵亦树合上了报告书,看着他,很温和无害地说:“我想见见他。”
他有些自嘲地笑了下:“怎么说,我们也是兄弟。”
赵树踟蹰了,自从赵熠然发现得了血癌之后,因为治疗,身体变得很弱,精神也很差,之所以不告诉他这件事,就是怕刺激他。儿子一直以他为傲,要是发现爸爸真的做了对不起妈妈的事,还有个哥哥,现在又病着,肯定受不了,可是……现在有什么比命更重要?
赵树不放心地问:“你见了他之后,会答应捐献吗?”
“赵先生,你别担心,我不会做什么,我就想和他见一面。”
赵树还是有点儿不安,他望向赵亦树。
赵亦树穿着高中校服,理着清爽的短发,五官清俊,眼神温和,接触起来,也是谦虚有礼,跟儿子一样,就是个阳光开朗的高中生。
以后再向小熠道歉,他会明白的。赵树点头,最后还是答应了。
赵树当天就带赵亦树去医院,他心急如焚,儿子越早移植,越能少受罪。
这是赵亦树第一次正面接触赵熠然,没了两年前的青春朝气,三年前的光彩夺目。他病了,完全变了一个人,瘦得变形,脸色苍白,眼睛深深凹进去,戴着顶帽子,虚弱不堪地躺在床上,任何人见了这个少年都会心生怜悯。
赵树的妻子杨美姗在照顾他,赵树和她说了几句,她看了赵亦树一眼,和赵树一起到病房外面等。这是赵亦树要求的,他想单独见赵熠然。
赵亦树坐到病床前,旁边放着个cd机。他打开cd,柔和的音乐如流水缓缓流淌在病房,静谧安详。贝多芬的《月光曲》,他曾经也喜欢这首,练得很熟,不用看琴谱,就能十指如飞。
赵亦树想,赵熠然一定很喜欢弹钢琴。
赵熠然醒了,他睁开眼睛,很是诧异。他有双清澈的眼睛,即使病着,也没夺去他的光彩。他看了下四周,没找到父母,茫然地问:“你是?”
赵亦树微笑地看他,俯身靠近他,附到他耳边,轻声说:“你哥哥,你爸爸的儿子。”
赵熠然呆住了。赵亦树坐直,又说:“我猜你肯定不相信,可你看我,我们像不像照镜子?”
赵熠然仍没反应过来,眼神像受惊的小鹿,纯洁无辜。
赵亦树笑得像个恶魔,他继续说:“你还记得吗,两年前,我们在一中校门口见过一面,你朋友捡到我的校牌,说我们长得很像,你还回头看了我一眼,开玩笑问你爸爸是不是做了对不起你妈的事。很不幸,被你言中了,我姓赵,叫赵、亦、树!”
最后三个字,他几乎是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说出来的。
赵熠然吓到了,赵亦树优雅地站起来,听到身后有东西掉落的声音,然后机器开始乱叫。
病房里一片兵荒马乱,赵熠然站起来,不小心把点滴拔了,连接在身上的仪器也掉了。病房乱成一团,赵亦树回头看了一眼,看到他脸白如纸,唇上却有殷红的血,被单也有。
杨美姗冲进来,颤抖地大喊:“你对我儿子做了什么?”
赵亦树没有理她,他走了出去。
赵树面如死灰地站在外面,小心翼翼地问:“亦树,小熠你见也见了,是不是可以让医生安排做移植准备?”
移植前,病人是要做一大堆术前准备的,要进行一次超大剂量的化疗,让白细胞接近零,破坏身体的整个免疫系统。听说很多病人好不容易找到适合的配型,什么都准备好了,就要被送进无菌仓,结果志愿者突然反悔,这对病人才是真的致命打击。
赵亦树摇头,反问:“赵先生,我什么时候答应过你要捐献?”
赵树傻了,颤抖着唇:“可……可是你,你之前不是说……”
“是,我是说过,救人一命,任何有爱心的市民都会这样做的,我也一样,可是……”赵亦树抬头,冷冷地直视他的生父,“我会救任何人,就是不会救他。
“因为他是你儿子。
“现在只要中华骨髓库有病人需要我,我二话不说,马上捐,可你儿子,我不会捐,一滴血都不会捐!”
赵树已经完全蒙了,很是彷徨,嗫嚅地说:“为……为什么?我……我可以给钱……”
钱?赵亦树有点儿想哭,又很想笑,是不是成年人遇上什么事,想到的都是用钱来解决?
赵树是这样,妈妈也是,从小到大,他生病了,住院了,妈妈都会给他留一大笔钱,然后又几个月、一年消失不见。仿佛他就是个稻草人,只要用钱填充一下就够了,就能活蹦乱跳、快乐无悔地长大。
可他是个有血有肉的人啊,他想像小妹大哥那样有爸妈疼,自己错了吗?
是的,错了,如果他们只愿意拿钱去换,自己就不要奢望爱。
赵亦树笑了,他脸色苍白,却笑意盎然,有些可怜地看着赵树:“赵先生,你觉得这是钱的问题吗?”
两年前,他收到小妹生前寄出的信,快崩溃了,想去求一眼安慰。他走到赵树面前,只要赵树回头看他一眼,可赵树没有。后来,赵树来找他,他不想承认,但见到赵树的瞬间,心里还是有点儿期待的,但赵树为赵熠然而来,要他的血,完全不顾他马上要高考了,任何一点儿事都会让他分心。
他想,赵树一定很爱赵熠然,两三个月都不愿等。但他越爱,对赵熠然越好,就显得自己一无所有。曾经他只要一眼,赵树不给,现在赵亦树也一样,他什么也不会给赵树。
人生而不公,但赵亦树很讲究公平,赵树不曾给过他仁慈,他就吝啬他的善良。
“不过,你也别太担心,你儿子才十几岁,这么年轻,肯定能再找到合适的配型。不过我想,像十点这样的全相合估计很难再找到。”赵亦树满意地看着面前被意外打得措手不及的男人,心里痛快极了。
他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痛快过,他平时都隐藏起来的恶魔之翼已全部展开,他又说:“或许,赵先生,你可以再去找找,说不定还有流落在外的儿子!”
“啪!”
赵树用力地打了他一巴掌,恼羞成怒红着眼看他:“我是你爸爸,你竟这样跟我说话?”
这一巴掌力道很重,打得赵亦树耳朵嗡嗡响,后退了一步。
不过他很快站定,恢复如常,仍温和有礼地说:“不,赵先生,你从来不是我父亲,你只是贡献了一颗精子。”
他指着病房里的赵熠然:“你儿子在里面,你在这儿跟我摆父亲的威严,不如多想想怎么救他,他身体再好,多化疗几次也受不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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