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换班(第 2/4 页)
咚。
泰尔斯重重放下水壶。
“单枪匹马,闯宫陈情,手刃仇人,为父雪恨。”
“这事儿听着是很豪情,很快意。”
泰尔斯沉声道,望着酒杯里自己的倒影:
“但放在现实里,这样什么都解决不了:王室不会容忍刺杀,他的行为只会被视为藐视秩序的犯罪,作为破坏稳定的恶例,严加惩治,以儆效尤。”
“作为拜拉尔的家人,本就落魄不堪的他们,只会迎来灭顶之灾。”
詹恩笑得越发微妙。
而泰尔斯的眼神渐渐凝结成冰:
“但一想到,他要跟多伊尔决斗的时候,我就懂了。”
“安克不是想杀人,甚至不是公道,兴许复仇也只是由头。”
泰尔斯猛地抬头。
“父亲的巨债、封臣的背叛、多伊尔的谋算……在这三份重压之下,经验浅薄、无计可施的他,只想为家人争取最后一份保障:博取公众的同情,逼迫王室出面,保证他的家人平安渡过这场大难,不致破产失地,家毁人亡。”
詹恩依旧从容自得地靠嗅觉品味着酒香,却不入口。
王子的语气紧张起来:
“他铤而走险,不为复仇,甚至不求公道,只是想争取未来。”
“而为了不留后患,完美完备地完成这个目标……”
泰尔斯咬紧牙齿。
“他必须死。”詹恩抬起头,冷冷地接过话。
泰尔斯精神一恍,突然想起d.d向他决然表态,下场决斗的表情。
鸢尾花公爵的的声音飘荡在大厅里,缥缈却神秘:
“他只有拿再正当不过的复仇与公道作借口,一力承担,利用自己的死亡,带走所有的指责和厌恶。”
“最好还死得光明正大,引人赞叹,富有戏剧性和传奇性。”
“像个英雄豪杰。”
“成为一个不受苛责、尽善尽美的完美受害者,只在身后留下怀念和同情。”
詹恩观察着泰尔斯的表情,玩味道:
“只有这样,才能让刻薄狠毒又自私虚伪的围观群众们放下心来,释放他们可怜的同理心。”
“才能让王室与王国不得不迫于压力,在这个让人哀婉的故事之后,无可奈何出手接济,照顾他困顿的家族,不致破败衰亡。”
泰尔斯酒杯里的清水微微翻滚起来。
就像风浪欲来的海面。
“安克·拜拉尔。”
泰尔斯面无表情:
“他不是那些大家都喜欢的传奇故事里,一怒之下轻生就义,不顾身后孤寡号泣的自私英雄。”
“也不是什么一时想不开,为了狗屁的念头通达,就头脑发热,玉石俱焚的人渣豪杰。”
詹恩默默地看着他,手中酒杯平静无波。
王子缓缓抬头,眼神死寂:
“他只是一介偏野僻地的破落乡绅,有家人,有弟妹。”
“在困顿不堪的生活里肩扛责任,负重忍辱。”
“一个在强权之下,苦苦筹谋,勉力养家,为身边亲人寻求一线生机的……”
泰尔斯的呼吸急促起来:
“普通人。”
所以,安克才会退让。
泰尔斯苦涩地想。
他必须退让。
因为他不是孤身一人。
不仅仅为了自己而活。
想到这里,泰尔斯忍不住心中的愤慨,提高音量:
“而你,凯文迪尔,你利用了这一点,利用他的人性,利用他生而为人的、最根本、最在乎的东西。”
“把他变成你的棋子。”
泰尔斯字句生寒:
“来对付我。”
詹恩静静看着他,许久之前,方才展颜一笑。
如春风化雨。
“你不是吗?”
泰尔斯微微一颤。
詹恩轻轻晃动酒杯,看着杯中的液体朝着一个方向有序而平稳地转动:
“难道你不是也利用了这一点,看似‘说服’他,实则逼迫他吗?”
詹恩的笑容变得阴冷起来。
泰尔斯的酒杯颤抖起来。
“不久前,当拜拉尔来到我面前时,”詹恩的语气很随意:
“我见到的,是一个伤痕累累,走投无路的可怜人,想要向出了名平易近人的鸢尾花家族求助。”
鸢尾花公爵的眼中闪过亮光:
“他需要希望。”
“所以我就给了他希望。”
詹恩顿了一下,扬扬眉毛:
“也许,还有重压下的解脱。”
“我告诉他,要扭转他家族的命运,只能靠一个人。”
“一个带着天赐的光环归来,与座上国王,朝中诸君,都截然不同的‘新人’。”
泰尔斯咬紧牙齿,死死盯着自己杯中的清水翻腾来回,波澜迭起。
詹恩整个人离开长桌,向前走去,向泰尔斯逼近,语气不免得意:
“直到你下场决斗。”
“直到你用强权掐断了这点希望:无论决斗是胜是负,是生是死,无论杀死王子还是永不翻案,他的家族都将万劫不复。”
泰尔斯生生一颤,闭上眼睛。
凯文迪尔的主人冷哼一声:
“你利用他的人性,逼他放弃决斗,甚至逼他苟活下来,吝啬之处,连死亡的仁慈都不肯下赐。”
“只比我更加残忍。”
泰尔斯无言以对。
南岸领公爵悠然迈步,跨过地上的短剑。
“你知道,当今晚他活着走出去后,会面对怎样的未来吗?”
泰尔斯的呼吸停滞了。
凯文迪尔来到泰尔斯的面前,笑容神秘,轻晃酒杯:
“现在,到底谁才是无情的那个人,王子殿下?”
泰尔斯沉默了很久很久。
他只是望着自己的酒杯。
看着杯中的水面,从翻滚不休到翻江倒海,再重新归于沉寂。
就在詹恩散去笑容,准备转身的时候。
“你不打算喝吗?”
詹恩蹙起眉头。
只见泰尔斯抬起头,表情淡然,望着对方手里的酒杯。
也许有些愕然,但南岸公爵看着手里的葡萄酒,依旧欣然回应:
“从香气上看,比翡翠城进口的要差,”詹恩摇了摇头,晃着酒杯却一脸惋惜:“但是要喝的话……”
“不,不是我最喜欢的口味。”
泰尔斯不言不语,只是轻哼一声。
但下一刻,他忽然举起酒杯,将杯中清水灌进口中。
一饮而尽。
星湖公爵喝完了水,缓解完干燥的口舌,也不忌讳形象不佳举止不雅,抹掉嘴边水渍,随手一甩。
水滴溅来,看得詹恩默默退后。
而泰尔斯却长身而起,离开长桌!
“为什么?”
泰尔斯大步向前,冷冷质问:
“就为我刚刚没答应你的条件?跟你狼狈为奸相亲相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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