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若梦醒(第 3/4 页)
他明明那么爱我,在天河时,在洗魂台上,在人间,在灵隐寺。在我坐上马车时,他会用手护着我的头,他怎么可能是骗我呢?
我想起瑶歌说的,我命里的一劫,来自挚爱之人。
—“你要是不死心,我可以发誓给你听。”
—“我沧弈,若对素绾半分动情,此生便命丧爱人之手,永不入轮回。”
发这样的毒誓,果真是不爱哪。
我感到冷,从内而外的冷,意识涣散的最后一刻,我分明见到沧弈那样厌弃的眼神,他果然是不爱我。
只是一场骗局,却能做得这样周到,我心服口服。
飞霄宫还是一样冷清。
我躺在榻上掉眼泪,抽噎声惊醒了一旁打盹的桦音。他见我醒来,欣慰地道:“还好,你终于愿意醒了。”
“我睡了多久?”我问。
桦音道:“五个时辰。”
梦里五年,梦外不过五个时辰。
但愿长醉不愿醒。
他问:“你身上的伤还疼不疼,用不用我叫医官给你瞧瞧?”
除了沧弈刺进我心口的那一剑,什么都是假的。我说:“沧弈呢?他在哪儿?”
桦音道:“沧弈与护法逃回魔界,如今已是新任魔界界主了。”
“魔界界主?”我支起身子,目不转睛地盯着桦音,“那他走时有没有些许不舍?”
桦音无言。半晌,他说:“你还是好好歇息吧,如今沧弈这件事的风头正盛,我怕天帝难为你。”
我不信,他说过,深情是藏在心里的,所以才能流露眼中,一定是他有迫不得已的苦衷,一定是这样。
“既然你醒了,我就可以安心去处理天界的事了。”桦音垂眸看我,柔声说,“你在凡界对我的好,我都记得。”
他承诺道:“日后,我定也加倍对你好。”
桦音走了。
我还是不信,至少沧弈应该和我解释一下,到底他和魔界是什么关系,还有,为何他不爱我。
我每动一下,心口便牵着五脏六腑都跟着疼,但我仍是跌跌撞撞地跑到天河,我知道,只要从这里一直往前走,便可以渡过赤水来到天虞山,那样我就可以到魔界,找沧弈。
这样想着,我付诸行动。
去天虞山路途遥远,我仙基不稳,总是飞着飞着便栽倒在云里,云朵洁白柔软,有好几个夜晚,我倒在云上,看天河迢迢千万里,我想,若是沧弈也在就好了。
到达天虞山的那天,魔界正下着雪,我来到鹿城问了许多人,这才知道,界主并不住在天虞山,而是青要山。
好在鹿城距青要山不过百里的距离,我急着要走,却被一个银发老婆婆拉住,她慢声细语地说:“姑娘,你一个天界的人,来魔界做什么?”
“我要找人,”我说,“我爱那个人,我来问问他是否爱我。”
老婆婆叹了口气,说:“姑娘,你这是何苦,你看看自己,都成什么样子了?”
她幻化出一面镜子。我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瘦得像一具骷髅,而且两颊下凹,反而显得眼睛尤其大,身上又伤痕累累,甚至那处剑伤还在微微渗血。
“快回去吧。”她说,“怕是你还没到青要山,就已经耗尽修为死在半路了。”
“我不会回去。”我很小声,但是坚定地告诉她,“我也不会死,在找到沧弈之前,我绝对不会死。”
“他已经把话说绝了,为何你还要来?”老婆婆只是叹息。
“因为最开始是我的错。”我说,“起初,我把恩情当作爱情,所以对他不管不问,贪心地享受他的好。我伤了他的心,他恨我怨我,这些我都可以承受。”
我说:“但是我必须要知道,我有没有爱错。”
我说:“婆婆,我做了一千七百年的锦鲤,却是第一次做人,第一次饱尝情爱,我想知道,究竟是不是我错了。”
她叹息。
她说:“姑娘,谁不是第一次做人呢?”
谁不是第一次饱尝情爱,可是谁又能一辈子爱一个人呢?
雪下得那么大,好像一直都没停过。
我踉踉跄跄一路往东,在可以看到青要山的地方,终于瘫软在地,再没有迈出一步的力气。我看着雪花覆盖我的衣裳,也不知道自己昏死了多久,只是隐隐约约感觉到有人为我渡气,迷迷糊糊地,我叫了一声:“沧弈,是不是你?”
“不是。”那人说。
我想看清他的模样,可是眼皮莫名地沉重,等再醒来的时候,四野一片荒芜,哪里还有人的影子?
我化成一粒微尘飞进青要山,一路也算畅通无阻,终于找到魔界界主所住的不秋殿。
但是,我没敢进去。
我看不秋殿的殿门虚掩着,便静静站在门口看他,很快身上就积了薄薄一层雪。
也不知沧弈在哪儿找的这么多美艳女子,我粗略瞟了一眼,多是花精树怪,她们在下面欢歌艳舞,沧弈便一人坐在高位上饮酒。
我看到其中一个穿着黑色衣衫的女子,她在一众精怪中尤为扎眼。她是真的美艳,美艳得不可方物。我看到沧弈在她耳畔别上一朵虞美人,她说:“拂柔多谢界主抬爱。”
她叫拂柔啊。
沧弈遣散了那些精怪,偌大的不秋殿只剩他们两人。
“拂柔听说,界主曾钟情一个天界女子。”拂柔半倚在他身边,声音娇媚可人,“那姑娘长得如何,可有拂柔这般漂亮?”
我往殿门口凑了凑,不忍心错过他说的一个字。
我听沧弈说:“她不过一个低阶小仙,怎么会有你美?”
拂柔便笑:“如此可见,界主所谓的喜欢,不过是外界谣传了?”
“嗯。”沧弈不置可否地点头,“你退下吧。”
拂柔便掐了个诀,消失在不秋殿。
我冻得不停发抖,可是仍不愿离开。我见沧弈独自走到殿门口,他朝门外,朝我的方向伸出手。
我以为他是看见了我,便迈出一步想靠近他,却听他突然笑着道:“原来下雪了。”
原来是下雪了,原来他只是看到雪了。
我又默默退回原处。
那朵虞美人,他可以为我簪在发间,也可以为别人簪在发间;他说,心中有情,所以眼里也是情,我不知道的是,那情亦可以随便施舍给其他女子;我与他一同在人间看雪景,他记住的不是我,而是雪。
我爱错了人。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回的天界,只记得桦音着急得很,他第一次在我面前这么失态,只差亲自动手打我一顿解气。
他说:“你这么轻贱自己,我心疼。”
你看,兜兜转转又回到原点,原来我仍旧是飞霄宫的那尾锦鲤,活在桦音的庇护下,明明什么都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我问他:“恩公,你为何不生我的气?”
“我说过,你之前待我的好,我都看得到。”他说,“我会像你对我一样,对你。”
纤月和王母就是这时来到飞霄宫,王母一眼认出我便是当日沧弈身边的仙娥,似乎很玩味地看了我一眼,她说:“又是你。”
她冷冷地说:“走吧,如今是天帝要见你,要杀要剐,可怨不得本尊了。”
桦音把我护在身后,道:“母亲,魔界界主的事情和素绾无关,是儿子管教自家仙娥不力,要罚也应该罚我才对。”
“这里还没有你说话的份儿!”王母斜瞥一眼纤月,语气陡然严厉起来,“纤月,将她带走。”
纤月点头答应,对我道:“走吧。”
我看得出,她眼神里仍是鄙夷。
桦音扶着我的肩膀,小声道:“别怕,我与你一起去。”
天帝比我想象的温和,他慈眉善目,在九霄云殿上,问我:“你叫素绾对吧?”
“正是。”我点头。
“你与沧弈是什么关系?”天帝有条不紊地问,“我听说,你与他十分熟络。”
“我爱他。”我实话实说。
天帝眉头一皱:“哦?”
桦音立刻察觉出我这句话会引来灾祸,他急忙替我辩解:“父亲,素绾是受了魔界界主的欺骗,她并未做出任何有损天界的事,请您宽恕她一回。”
纤月添油加醋道:“桦音哥哥,她的心已经偏向魔界了,难道这不算有损天界威仪吗?”
天帝“嗯”了一声,又与我道:“素绾,本尊知道你是受了欺骗,可是纤月说得没错,你的心已然偏向魔界,你可愿静心悔过,认罪受罚?”
我跪下叩首,双目无神,道:“无论什么刑罚,素绾都心甘情愿。”
“那就罚你受净火之刑,七日七夜,你可承受得了?”王母道。
我想,她始终念着沧弈伤了她的宠婢,所以故意刁难我。
“谢王母天恩。”我再次叩首。
“不可!”
说话的是桦音。
他说:“素绾已经受了魔界界主一剑,为何父亲母亲还要苦苦刁难?为何不能广开一面,宽恕她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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