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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7章 魇梦(第 1/4 页)

    喵呜一声,白猫一跃,从烂摊子上飞驰过去。

    杨蔓盯着眼前的满地颓唐,第一个念头是:怎么办。

    门口灌进来的风把地上的香灰吹得散开,也把她的心吹恍。

    白猫凄厉地一声狂叫,全身的毛瞬间炸开。

    她的脑子一片温热,竭力搜寻解决此事的办法。

    最后席地一坐,抬手胡乱地呼噜自己的那头长发,也不敢过去打扫,因为毕竟是太过私人的东西。

    想了想,站起来,先把猫一把抱起,把猫粮倒好,看着这只叫毛毛的白猫吃了两口食物,杨蔓做好了决定。

    戴了个家用手套,小心翼翼把木牌放到收纳盒里,一齐保护在茶几上。盯着收纳盒里残碎的物品,最终,一咬牙,拿起手机按了个快捷键给陆霄打了个电话。

    嘟嘟嘟,三声忙音过后,电话终于接通。

    紧紧握住手机机身,杨蔓听见电话那头传来分局工作人员公式化的声音,讶异地退开来看一眼手机屏幕,才发觉自己按的是南城警局的快捷键。

    转念一想,也一样。陆霄就在那里。

    此时手机里传来公式化的声音,“你好,这里是a城南区分局,电话正在为您接通中……”

    微微喘着气,杨蔓想着即将到来的场景,依旧不知如何措辞。这时,忽得被这道声音提点,想起来这是公家资源。

    好在时间还不长,也没有真正转到真人。赶紧掐灭。

    电话灭了。

    心里那点精气神也一下萎缩了半分。

    木牌碎裂这种容易事,容易激起亲属的怒火,她其实不敢当面说。

    因为她明白不管是不是她弄的。

    告知后的场面一定怪吓人的。

    最后又呼噜了两下头发,再次鼓起勇气,一个字一个字拨了陆霄的电话。

    打完了电话,剩下的半点精气神也全没了。

    等人回来的时候,杨蔓坐沙发上,抱膝,盯着眼前的东西,在想事。

    她仿佛历经八百米冲刺,只喘气,很安静。

    整个室内就只剩下了阒静。

    后来站起来,一边看两眼电话,瞅时间。又一边看看门口,来回走动。

    而方才那个木牌的影子,就是在这时鲜明地霸占住了她的头脑。

    暗色的长木,手刻的几个大字。原本罗列清晰,此刻残缺破碎。

    那上头究竟写的什么呢?杨蔓有一丝的好奇。

    其实她只在电视里看到有人会把逝者的牌位供奉在家里,却没想到现实生活中居然真的有这种事的发生。可她虽然一向见识浅薄,甚至还目不识丁,却还是毫无障碍地通晓了这木牌上的姓名之于陆霄的意义。

    一定是珍重的、难忘的。

    因为那木牌上的每一个字,细细勘看,都能发现,字字句句都是纯手工刻下的。她尚且还记得她托人高价买来的陆霄写过的废纸,所以知道,这上头的每一个字都是出自谁的手笔。

    是有多难忘,才会将字字句句镌刻得犹如蔓草藤深,仿佛从一开始就是生长在木脊中心处,随岁月长留的。

    “这刻下的,又何止是字。”手指发麻,倏然捏紧。生平第一次,杨蔓在羡慕一个死人。

    她的过去野蛮生长,她的现在桀骜独活。

    如果此生有人如此眷恋她的生命,那恐怕也是一场春秋大梦。

    碰。

    奔跑中的人一手搭在木门上的声音倏然响起,一把暂停了她艳羡的步调,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

    那人满身风雨,衣衫全湿,站在门口。

    杨蔓讶异地回头,才看到——

    原来身后的玻璃窗中,不知从何时开始,早已暴雨倾盆。此时外面的整个世界宛如笼罩在巫师的袍泽之中,漆黑之中只有寸光。

    他是冒雨跑回来的。

    滴答的雨水漫过他短削的头发,沿着他的身躯一路滴答落下,在地上迅速形成一个小水坑。

    冷冽的风呼啸过来。顺着弥漫的室内灯光,扇动着。

    “在哪儿?”站门口,他抬头,对她说了第一句话,声音微哑。

    杨蔓愣了一瞬,指指旁边的收纳盒。

    一道冷风夹杂着水汽呼啸而来。

    陆霄跑到收纳盒这儿,视线笔直地落在木碑上,他伸手去触碰它,雨水从他的手指上漫过,滴答——坠落。

    杨蔓看到他的手指微微发颤。

    “阿郁。”指圈上的螺纹从木碑上逶迤而过。

    一道令人无法形容的声音在室内响起。

    杨蔓想伸手去碰陆霄的肩膀,想碰,又不敢碰。

    陆霄转过脸来,顷刻之间,杨蔓的眼神碰到了他的。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躲开了。

    因为她从没见过陆霄这个样子。

    此刻,他的短发遮蔽了眼睛,暴雨沿着他手部的青筋绵延沟壑,他还死死捏着手里的木牌。全身上下都弥漫着水汽,以及死亡一样的寂静。

    她的唇轻轻动了动,辗转了一下,喊他名字:“陆霄。”声音很轻。

    他不是没听见。

    身形动了一下,背对着杨蔓却唤了一声:“阿郁。”

    阿郁。

    一个陌生的名字。

    杨蔓的心扯了一下,硬生生压下自己的臭脾气,没有发作。

    突然。

    陆霄捧着手里的东西往什么方向走去。

    杨蔓亦步亦趋,动作轻如寒蝉。

    两分钟后,陆霄到达储物间,他打开一个抽屉,拿出一个工具箱,一言不发地用钉子嵌合破碎的木牌。

    杨蔓去泡一杯茶,放在他的身旁。

    茶香袅袅,遮不住他满身的风雨。

    “你帮我看看,它是不是跟以前一模一样。”陆霄抬头,暖光刺入眼眸,杨蔓抬眼,见他手举木碑静静看着她。

    “一样,一模一样。”钉子把木碑修复得天.衣无缝,它安静地躺在木筐里。

    杨蔓蹲在陆霄身侧,这样回复道。

    但她心里却和陆霄一样清楚:完好如初这四个字,本就是一个梦魇。暮生朝死,哪有童话。

    嘁得一声突然在室内响起。

    杨蔓惊愕地抬头看陆霄,她问他:“你笑什么?”

    他说:“我笑我自己,到了这把年纪,还要听你说一句谎话来哄我。其实,三岁小孩都清楚,木碑修得再好,再臻于完善,木碑上的那个名字,那个人,永生都不会再完好如初。”

    杨蔓这才了悟。

    他什么都知道。

    “介不介意给我讲讲她?”她索性把话说开来了。

    “她……”闻言,陆霄的唇角自然而然的微微上挑,仿佛回忆起了多么美好的画面。他说:“她叫洵郁,是一个很有正义感的女人。二十几岁的时候就敢深入犯罪分子的内部,为局里探寻资料。”

    杨蔓顿了一下,问他:“洵郁两个字怎么写?”

    陆霄侧了一下下颌,盯着杨蔓。半秒,手蘸茶水,在地上一笔一划把那两个字写完。

    杨蔓一言不发,也蘸着茶水跟着陆霄有样学样。

    落笔字成,她凝眸盯着那两个字良久,最后,一拂袖,把地上所有属于洵郁的痕迹全部擦干抹净。

    十九岁女孩儿不旷达的样子,展露无遗。

    最后又有点觉得莫名对不起,于是盯着那个重新拼装完整的木碑,压下蔓草样扑腾了一下的小情绪。

    心里对着牌位说:冒犯了。

    死者为大,

    她不可能不懂。

    而且木碑这上头的两个字,也是她此生最先学会的两个字。

    洵郁。

    他的爱人。

    或许是为了让她爱的人更快地从今晚的这种情绪里脱身。

    杨蔓鼓起勇气转移视线,“喂,陆霄,木碑坏了,你怎么不冲我发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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