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周 决胜1(第 2/4 页)
二胖说漏了嘴,转着眼珠想强掰过来:“嗯,嗯,你们有夫妻相。”
周锐再不是以前那个不会用目光倾听的傻瓜,小狗看他几眼都要琢磨出原因,何况二胖,立即判断出来不对,却不知道原因,正要询问,骆伽怕二胖言多有失,急匆匆把他们拉向包间:“一起唱歌吧,你们同学遇到多不容易!”
二胖端着盘子,细瘦身躯蹦蹦跳跳地向包间走去,周锐愈加奇怪,他怎么知道几号包间?再联想到刚才他目光转动,心中犯疑,他却猜不透骆伽的安排。不一会儿胖胖的戴着眼镜的女子进来,二胖反客为主,蹲在沙发上介绍:“她来插班的时候,曹老师让她自我介绍,她说,我未必会是最聪明的,我未必会是最美丽的,我未必会是最优秀的,我未必会是最瘦的,我们都称赞她谦虚时,她突然说,大家好,我的名字叫魏碧慧。”
二胖变成瘦子,魏碧慧却发了福,三个人中只有周锐变化不大。骆伽拍着双手:“你们同学相会,一起唱首歌吧。”
“好好,《打靶归来》。”二胖嚷嚷着,这是二三十年的红歌,现在很少有人听过。
周锐心脏狠狠被触了一下,就是这首歌,那晚的歌咏比赛情形钻入大脑,情绪立即沮丧。骆伽不由分说选了歌,她今晚操作一切,雷励行却是幕后导演,精心设计就为重现当年的场景,揭开伤疤才能刮骨疗伤。
音乐响起,瘦二胖率先扬起嗓子唱起来:“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把营归……”
魏碧慧把麦克风递给周锐:“来,一起唱。”
周锐低声跟着唱起来。这首歌曲无数次地在他童年梦境中出现,每个音节都回绕在他耳边,泪水沾满枕巾,他轻轻唱着却发不出声音,接近结尾,那段让周锐抱憾终身的结尾:“歌声飞到北京去,毛主席听了心欢喜……”
二胖突然停止歌唱,转过来看着周锐,雷励行交代过,这段结尾必须由周锐完整地、大声地独立地唱出来,才能抚平那段伤痛。周锐唱到最伤心的部分,歌声戛然而止,包间里寂静无声,把麦克风向沙发上一扔,泪水在眼眶转动。
“继续唱啊,周锐,没关系的,都过去那么多年了。”魏碧慧又把麦克风递过来。
骆伽在旁边仔细观察,这是雷励行交代的,把他带回到童年找到失去的记忆,可是周锐到底忘记了什么?这段记忆真的能治好他的心理障碍吗?明天就要招投标了,如果治不好,技术得分肯定惨不忍睹。她灵机一动,抓来黄静的帽子斜戴上去,冲到前面:“我就是周锐,我唱,我唱。”
骆伽抢来麦克风,在曲调未落之前接下去:“毛主席听了心欢喜,夸咱们歌儿唱得好,夸咱们枪法数第一。”
骆伽故意模仿周锐的样子,各种乱七八糟地走调,明显地刺激周锐,黄静暗暗着急,骆伽到底是什么目的?周锐果然紧紧皱起眉头。骆伽愈演愈烈,在最后停顿的刹那,忽然尖着嗓子走调唱出,这正是当年周锐唱错的地方,她右手一挥,一束鲜花在空中划出一道轨迹,扑哧掉在周锐脚下。周锐紧紧咬住下唇,狠狠看着骆伽,骆伽却突然转向二胖:“当时是这样吗?”
二胖点头。
“然后呢?”骆伽也很担心周锐的情绪,但这是雷励行的叮嘱,再现当时的情景。
魏碧慧难以忘记那一刻,详尽地说道:“当时我在第一排,鲜花从我头顶飞过去,领唱的同学本来该唱出来,却被周锐搞坏了节奏,唱不出来,更糟糕的是,我没有反应过来,与好几个同学一起,也抛出了鲜花。”
魏碧慧从茶几上抓起鲜花向空中扔去,再现当时的情形,二胖走到门口,挥着手模仿班主任:“曹老师反应最快,靠近舞台,示意大家重新唱起来。”
“然后怎么样?”骆伽询问周锐。
周锐记忆只到这里,那束鲜花划过大剧场,曹老师交集的面孔,两个领唱同学的慌乱,舞台下评委们错愕的神情,童年的周锐已经吓傻了,然后发生了什么?他咬着嘴角摇头。
二胖向门口走去,替周锐回忆:“我们下了舞台,只有周锐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板凳上,我们都知道搞砸了,报成绩的大喇叭响起来,我们的分数果然垫底,我忍不住冲回来。”
“你要做什么?”骆伽拦在他面前,扮演周锐的角色。
“我把他掀翻在地面,周锐滚倒舞台角落,掩面痛哭,膝盖流着鲜血。”二胖比比画画描述着当时的情形。骆伽模仿着,她本来就学表演,大声惊呼,蜷缩在角落里,抱着膝盖,发挥着演技,眼中含满泪水。
周锐看着骆伽扮演的自己,那段过去活生生呈现在眼前,他仿佛回到童年,就是这样,膝盖痛得要命,更痛的却是心,梦寐以求的去北京演出,毁在自己手里!他陷入深深的自责,不能原谅自己。
“周锐第二天来上课,低头进了教室,不敢与同学对视,面朝墙走到座位,从此之后,他再也不与同学说话。”魏碧慧说着,骆伽再次模仿童年的周锐,面朝墙壁,可怜巴巴地溜到沙发上,坐下来低头抱着膝盖,她歪戴帽子,活脱脱装出小学生样子。
“同学们都很失望,也不理他,还会结伙欺负他,比如打掉他的帽子。”二胖举手啪地拍掉骆伽头顶的帽子,骆伽全身哆嗦,更深地躲进角落。
“那是我应得的!我搞砸了那场演出!”周锐大喊出来,他只记得自己的错误,却尽力避免的回忆起后来那段痛苦不堪的记忆。
“你去食堂买菜,饭碗被同学打落,那是应得的吗?”二胖又啪地把骆伽手中的餐盘打掉。
“你们到底要做什么?”周锐被声音惊醒,回到现实。
糟糕,周锐必须回到过去,不能回到现实,骆伽突然蹲下,从地面装作捡起盘子:“然后怎么样?”
“他捡起掉在地上的饭菜,放在盘子上,走到角落默默地一个人吃着,脸上还有笑容。”二胖清晰地记起来,其实打掉周锐饭碗的便是他。
骆伽表演捡起饭菜,躲在角落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默默去吃,二胖走到周锐身边:“你为什么笑,吓死我们了,当时。”
“那是应该的,我弄砸了比赛!”周锐脸上又挂起那种可怕的笑容,虽然时间过去将近二十年,心底的回忆仍是那么鲜活。
“你记得后面的事情吗?”二胖逼近周锐眼前,盯着他的瞳孔。
“哦,还发生了什么?”周锐抹掉了那段回忆,那太痛苦,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应得的。
“我们踢开你的饭碗,质问你为什么破坏歌咏比赛,有人动手了,你不能呼吸。”二胖将周锐撞在墙上,用膝盖顶着他,手腕紧紧卡住脖子。
咳咳,周锐脸色涨红,那段记忆活生生地展现在面前,不容逃避,五六个同学包围了他,拳脚相加,唾沫,咒骂,拳头,鲜血四溅,还有周锐尖利的哭声。骆伽尽力表现,还原当时的周锐,左躲右闪,躲不过周围的拳脚,撞到茶几,把桌面的水果饮料扫落地面,她大声地惊叫,已经融入周锐当时的情景,悲从中来,抱头放声大哭。
“你们在干什么?”黄静不解地看着这一切,她哪里明白雷励行的用心,看着满屋子的人进入癫狂状态,惊吓了她。
周锐眼梢一动,现在并非二十年前,就要惊醒。这是最关键的时候,他一旦从过去的回忆中苏醒过来,治疗便要功亏一篑。骆伽急急走到黄静面前:“曹老师,他们打我。”
“曹老师不会原谅我的,她为了歌咏比赛费尽心血,怎么会原谅我?”周锐再次被拉回到二十年前。
“你忘记了吗?”魏碧慧走到周锐面前,挡在面前,二胖赶紧把黄静拉到一边,她差点儿破坏了这次诊疗。
“忘记什么了?”周锐茫然,这些早就被他刻意忘记。
“三天之后,你来上学的时候,曹老师在课堂上说的话,你爸妈也在。”魏碧慧对那一天记忆深刻,那是小学期间最严重的肢体冲突。
“我什么都没说,我说自己摔倒的,他们不相信。”周锐急急辩解,他想起来了,妈妈流泪为自己换下撕破的衣服,包扎膝盖、额头和胳膊,所有流血的地方。爸爸含着泪水,紧紧咬着牙,在周锐印象中,爸爸第一次那么生气。
“从那天起,你更沉默自闭了,每天只学习,不和任何同学交往,你本来很调皮,学习成绩也不好,可是毕业考试的时候,你考上了六中,西安当时最好的中学。”魏碧慧没想到,记忆是如此的鲜活。
记忆清晰地浮现在眼前,妈妈拿到成绩,骑着自行车从楼前的小路风风火火地绕过来,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爸爸把自己举起来,全家开心地大笑,在家里流泪庆祝,不仅为庆祝考上最好的中学,也为摆脱那个噩梦般的经历。周锐没有被击倒,反而愈挫愈强,他更加勇毅和专注,坚忍不拔,却变得沉默寡言。这很难说清是好还是坏,他专注于学习,考上最好的中学,高考成绩超出录取分数线一百多分,他可以挑选清华北大最好的专业,他默默选择了父母所在的大学,他自闭了,不敢离开父母的温暖,大学四年,他没有住宿舍,而是住在家里。直到大学毕业考到北京读研究生,他遇到了骆南山,然后便是骆伽,开始了新的生活。总之那一页揭过去了,他幼小的心灵受到重创,埋下了变异的种子。
“二十年了,我们再也没见过,我一直想对你说,对不起。”二胖走到周锐身边,他的泪水沾湿了衣领。
“是我的错。”周锐依然很顽固。
“我们都曾经怪你,可是长大之后渐渐明白,我们那时都是孩子,谁不会犯错?你不是故意的,我们能看出来,当你头破血流蹲在地上的时候,我就后悔了,这么多年,我一直想亲口对你说,对不起!”
“我们曾经是好朋友,一起上学下课,无忧无虑,自从那件事之后,你再也没有和我们说过一句话。”魏碧慧心里也压着这件事,“知道吗?我们每年去曹老师家里拜年,她每次都问你,问你在中学的情况,非常细,问你是不是和同学说话了?成绩怎么样了?你高考成绩出来,她逢人便讲,周锐在六中考了第十名,清华北大随便挑,你知道她有多开心吗?”
“老师现在还好吗?”周锐听到这里,泪水又涌出来。
“她退休了,她常常责怪没有保护你,她当了三十年小学老师,一直为此耿耿于怀,我们去年去看她,她总用眼神寻找,她在寻找你,每次都是失望和伤心。”魏碧慧常与曹老师联系,往事仿佛就在眼前。
二胖递过来一张纸片:“这是曹老师的电话号码,你随时都可以打过去,她等了二十年。”
二十年前的过去迅速闪回,记忆有了生命,曹老师严厉地训斥同学,她摸着自己的头劝慰,饱含泪水,轻轻抚摸自己的伤口,抱着自己受伤的肩膀叹气,目光像妈妈一样。一幕幕浮现在周锐眼前,二胖的道歉,魏碧慧悄悄地打来午饭,我看见他们的歉意,却选择熟视无睹,只要说声没关系,他们便会重新接纳自己,我却选择了自闭,一律不回应,不理睬。
骆伽取来纸片,拿出手机递给周锐:“打给曹老师吧。”
周锐眼眶中噙满泪水,眼前一片模糊,骆伽打开手机免提,按照号码拨了过去,铃声响了两声,那边便传出一个男声。骆伽替周锐问道:“请问,曹老师在吗?”
电话那头沉寂,二胖核对号码,没错:“请问,这是曹老师家吗?”
“是,可是我妈妈已经……”电话那头的男子哭泣起来,大家模糊想到什么,他的回答果然证实了猜测:“两个月前走的,你们是妈妈的学生吗?”
二胖得知噩耗,脸色难看极了,魏碧慧已经抹起眼泪,他们无心再提歌唱比赛的事情,询问着老师身后的安排。骆伽却十分着急,周锐心障没有破去,明天就要开始招投标,方案介绍最为关键,曹老师却离世了,该怎么办?骆伽等他们话题渐微,试探着询问:“曹老师有留下什么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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