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阴影之谷(第 2/4 页)
与此同时,我也清楚地知道:三年前的那个夏天,我失去了这个村子里自己所拥有的一切,直到现在也一无所有。
十二月十日
不知为什么,这几天我总是很难栩栩如生地回忆出你的样子。我变得无法忍受时时出现的孤独感。清晨,放入火炉的木柴怎么也点不着,这让我感到烦躁不安,几乎想把它们胡乱捣碎。只有在这种时候,我才会忽然感觉到你在我身边一脸担心的样子——最终我平静下来,把木柴重新摆好。
又或者在某个午后,我想去村子里散散步。由于冰雪解封的缘故,顺山谷而下的道路泥泞异常,很快鞋子上就沾满厚厚的泥土,举步维艰。我不得已中途折返,回到住所。就这样好不容易走回到冰雪仍旧冻结的山谷时,心里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但接下来需要从这里到小木屋一路沿坡上爬,途中必然会格外费力。为了振奋一下自己这动辄沮丧的心理,我甚至背诵了一首已经记忆模糊的诗句。“即使我行走在死亡阴影的幽谷之中,也丝毫不会害怕灾难的降临,只因有你与我同在……”而这诗句对现在的我而言,也只能让我徒感空虚无力。
十二月十二日
傍晚,我从水车小道前的那座教堂经过,看到一个小工模样的男人正在往雪地上仔细地撒着煤灰。我走到他旁边,漫不经心地询问是否这座教堂在整个冬季都开放。
“听说,今年再过两三天就要关门了……”小工略微停下撒煤灰的工作答道,“去年整个冬天都是一直开放的,但今年神父要去松本那边……”
“这大冬天的,村里还有信徒吗?”我冒冒失失地问道。
“几乎没有……基本上就是神父一个人每天在做弥撒。”
在我们站着聊天的时候,那位据说是德国人的神父凑巧回来了。这下轮到我被这位日语不通熟,但却非常亲切的神父“抓住了”。他对我一个劲儿地问东问西。最后,不知道是不是误解了我的话,神父不停地劝我一定要来参加明天周日的弥撒。
十二月十三日周日
早上九点左右,我漫无目的地去了那座教堂。在点着小蜡烛的祭台前,神父已经和一名助手开始了弥撒。我既非信徒,也并无特别之处,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轻手轻脚地坐在教堂最后面的草编椅子上。我原本以为教堂里一个信徒都没有,但当我的眼睛慢慢适应了室内昏暗的光线后,却发现在信徒席最前排的柱子旁,跪着一位身穿黑衣的中年妇女。当我意识到这位妇女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那里时,顿时感觉整个教堂气氛阴森寒冷……
此后,弥撒差不多又继续了一个小时。临近结束时,我看到那位妇女忽然取出手帕捂在脸上,可并不知道是什么缘由。过了一会儿,弥撒好像终于结束了。神父并没有望向信徒席,而是径直走向旁边的一间小屋。只有那位妇女依旧一动不动,而我则悄悄地溜出了教堂。
天色有些阴暗。我来到冰雪已经融化的村子里,漫无目的地到处徘徊,内心空荡不已。我还去看了我们以前一起作画的那片原野,那棵挺立的白桦树依旧醒目,只有根部还残留着积雪。我站在那里,无限怀念地抚摩着树身,直到指尖几乎快被冻僵。但我怎么也想不起那时你的样子……最后,我怀着难以名状的寂寞感离开了那里,穿过枯木林,一口气爬上山坡,回到了自己的小木屋。
我大口地喘着粗气,不由自主地坐到阳台的木地板上。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感觉你朝我走了过来。心烦意乱的我装作浑然不知的样子,茫然地托着下巴。但你却以一种比任何时候都栩栩如生的真实形态呈现在我眼前——我甚至觉得你的手正搭在我的肩膀上,这不正是你独有的习惯吗……
“饭已经准备好了……”
那姑娘叫我去屋里吃饭,她好像一直在等着我回来。我猛然被拉回到现实当中,心中埋怨着她的突兀,满脸不悦地走进小屋,一句话也没有跟她说,如同往常一样一个人开始吃饭。
到了傍晚,我依然怨气未消,就这么打发那姑娘回去了。过了不久,我开始后悔,下意识地再次走上阳台,就像刚刚那样(只是这次没有你……),茫然地望着下面仍旧积着残雪的山谷。只见有人正缓缓穿过枯木林,左顾右盼地爬上这边的土坡。我很好奇这人是谁,等他走近了,才发现原来是那位神父,他像是正在寻找我住的地方。
十二月十四日
按照昨天傍晚和神父的约定,我拜访了教堂。由于神父明天就要关闭教堂赶赴松本,他在和我说话的过程中,会时不时地起身嘱咐一下帮他收拾行李的小工做这做那。神父不停地对我说,自己本想在村里发展一个信徒,但现在却要离开这里,感觉非常遗憾。我想起昨天在教堂里看到的那位似乎也是德国人的中年妇女。我想找机会问问关于她的事,但又觉得可能会引起误会,让神父以为我在说自己,所以只得作罢……
后来,随着我们这段“鸡同鸭讲”的对话中断的次数越来越多,我和神父都陷入了沉默。两个人默默地坐在温度过高的火炉边,隔着玻璃窗,遥望着晴朗的冬日天空和随狂风四散而去的朵朵白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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