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话(第 1/4 页)
他们只是看到楚晚冲了上去,看到楚晚大打出手,于是就追了上去,就义无反顾地给她撑起一片气势恢宏的场子。原来自己在不知不觉之中,已经有了许多令人安心的伙伴。
01
“怎么回事?”警卫室里,警卫环视了一周。
男生们在前头排成一列,把女孩们护在后头。对面关余纾不满的白眼四处纷飞,薛易嘴里念念有词,不用猜都知道主题是记仇。
他的面部在楚晚和裴瑾睿的双重洗礼下有些肿胀,破裂的毛细血管与隐隐浮现的小青筋让他脸色暗淡。
夏收“嘁”了一声,也往裴瑾睿身边一挪,把薛易的目光挡得严严实实。
来福扯着温宁远也往裴瑾睿旁边挪了挪。经历了一场胸口碎大石的温宁远精神比林月桢还放空,半死不活地挂在来福肩上。
林月桢转头看旁边的王橙橙,只见她马上躲闪着目光把头低下去了,甚至还往苏雁梨那边挪了挪。
林月桢的思维快速发散了一圈。
楚晚刚才干了什么呢?楚晚冲上来给了薛易两下,接住了倒下的她,接着扶她起来查看她的伤口,随后在裴瑾睿碾压薛易的时候跃跃欲试,最后还是紧紧地抱住她,没有从她的身边离开。
一个闪亮登场的围观群众,林月桢鼻头酸酸地想。
经历了慌张、恐惧和惊吓的大脑在确认了自己安全之后格外活跃,混乱的场景也重新浮现出来,她想起了楚晚紧紧抱住自己的双手,那双手发着颤,却尽力地支撑着她,甚至想要把她抱起来。
她不排斥这双手,于是以全身放松的姿态将自己交付——可能也交付了一些智商,以至于警卫到来前姐妹俩都忘了拄拐的存在。
上次得到充满安全感的怀抱,还是母亲离开之前给的。从父母离异后,林月桢相当排斥不经自己同意的肢体接触,甚至连同伴间的手挽手都不行。她固执地认为这样的动作是留给更亲密的人的,只能留给她的父母。
“没事的。”楚晚站在她身边,低声说着。
“是怎么回事?”
警卫清清嗓子,又环视一周,见两派人马还在对瞪,决定从打人的问起,于是点向裴瑾睿:“同学,你为什么打人?”
裴瑾睿站姿光明磊落,答得十分标准:“他们在欺负我们的朋友,我们劝阻没用,情急之间就有了一些肢体上的碰撞。”
楚晚一行人低下了头。
林月桢低头望着楚晚的手,苏雁梨竭力控制自己的面部神经,王橙橙的头就没抬起过,来福垂眼,叹服裴瑾睿睁半只眼说一半瞎话的功力。
楚晚低头一阵思索,决定把自己给薛易的两巴掌定义为劝阻过程。
夏收闭上眼,忍住反驳的冲动,说服自己忘掉裴瑾睿教训薛易的场景。
关余纾与薛易那头也被这半真不假的轻飘飘的解释深深震撼,一时间哑口无言。
“对,对。”温宁远终于游神归来,毫无感情地附和。
“究竟是怎么回事,说具体点?”警卫经验丰富,对这样的说辞表示怀疑。
裴瑾睿开始犯难,他对当时的情况是不了解的,冲上去时就看到初中部的几个女孩拉着王橙橙,另一边楚晚在扇一个初中男生的巴掌的场景。他也就听清楚了楚晚喊的什么“欺负我妹”,看到男生要动手,顺势上去帮了忙。
他侧过身,用眼神询问楚晚。
随着目光汇聚在自己身上,楚晚开始犯难。
她对当时的境况也是不了解的,冲上去时就看到几天前见过的几个女孩摁着王橙橙,另一边初中男生搂着难以移动的林月桢,还试图凑脸过去的场景。她看清楚了林月桢眼中的惊慌惶恐,便难以抑制地冲了上去。
她看向林月桢,用一副“你好像比我更懂”的表情。
大家看向林月桢。
林月桢顿时感觉头疼,她不明白的问题也很多:薛易和关余纾什么时候勾结上的,自己什么时候被薛易盯上的,他们什么时候开始做准备的——尤其是那个蟑螂瓶子。
林月桢将目光投向薛易,众人纷纷朝薛易看去。
薛易被众人炯炯的目光吓了一跳,慌乱地左顾右盼后用浮夸的表情对准了关余纾。
大家又看向关余纾。
成为视线的焦点,关余纾停止了白眼翻飞,扬手指向王橙橙,一跺脚,大白眼里竟硬生生挤出几滴泪来。
“我家庭被她妈害得要分了!我找她说理,她都不听!”她随即又指向林月桢,“她也想害我家!她还找那么多人来打我……”
厉害呀,楚晚啧啧称奇。
苏雁梨皱起眉头,侧头悄悄对王橙橙建议:“你得反驳一下呀。”
王橙橙头摇得和拨浪鼓一般,嘤嘤嗡嗡地退到苏雁梨身后。
林月桢冷眼旁观,又看见旁边的人一脸不信,于是也不准备反驳。
天花乱坠地说了好一阵,关余纾终于挤不出泪了,她用一种自认为我见犹怜的神色看着警卫,好像警卫马上能唤来正义天锤,给楚晚他们锤上几锤似的。
大家看向警卫。
警卫沉默了。
“你们哪个班的,班主任名字呢?”警卫的神情十分糟心,带着一种被迫陪妻女看晚八点档连续剧的辛酸与无奈,“等会儿你们老师就联系家长……在这个学校啊,不要搞这些乱七八糟的。”
最后,又加了一句:“你们一个个,都要重新教育。”
02
苏雁梨的肚子发出一声百转千回的哀叹。
等待林月桢时过了大半个小时,在警卫室扯皮又去了大半个小时,晚饭的时间悄然溜走,自习的时间悄然将至。苏雁梨的神情十分糟心,理解了警卫脸上的辛酸与无奈。
“饿了?叫你肚子莫忙,还要等家长来呢。”杨建新刚进门就听到这个声音,幽幽地开始说话。他的神情相当黯淡,嘴角却半笑不笑,整个面部带着“一起饿死”的决绝。
“我班主任,秋游时你见过的,记得吧?老吃我们烤肉的那个。”楚晚侧过头悄悄对林月桢说,“他大概也没吃晚饭。”
“也有可能是刚吃两口就被叫来了。”苏雁梨侧过头补充道。
众人在警卫的监督下来到了综合楼,班主任们从电话里知道了个大概,陆陆续续地赶来。
综合楼的第二层有学校社团开会常用的几个大型会议室,会议室带着几个小隔间,方便小社团和分工行动时交流。因为其舒适的装修配置,便成为老师和学生谈心的场所。
楚晚转学后没有参加什么社团,于是也没有什么机会进来过,第一次进这里,竟然是因为众老师要处理学生打架问题。
杨建新是班主任中第二个到的,第一个到场的是温宁远他们班的班主任。
温宁远的班主任是个精壮的中年男性,头发被发胶镇压着,倔强地卷起几根。他到场时没有询问,而是让学生们坐下来休息,或者喝些东西安定一下,自己就和警卫在门口交流起来。
四个女孩选了张沙发坐下,男生们则搬椅子坐在女生前面;薛易瞪了他们一眼就倒了杯水倚在窗边,关余纾三人也选了一张沙发坐下了。
等到杨建新来,温宁远的班主任客气地请走了警卫。
他进门先看了一眼温宁远,声音很沉稳,语调波澜不惊:“哦,温宁远,你居然开始打人了?”
“不是我!”温宁远大怒。
他明明只是接住了两个可爱的女孩子!
“真淡定,已经习以为常了,你看杨建新就做不来这样。”苏雁梨躲着杨建新的眼睛,慢慢把半个身子挪到楚晚身后,“据说双语班奇形怪状的什么人都有,却个个服服帖帖叫他‘老黄’,不知道厉害在哪里?”
“淡泊镇定黄老师,笑里藏刀杨老班?”杵在这里都成了豺狼虎豹,楚晚一缩脖子。
“怎么回事呀?”一个年轻的女教师敲敲门,走了进来。
她迅速地找到了自己的学生:“薛易。”
看到自己班主任,薛易换了一个站姿:“安老师好。”
楚晚觉得自己对薛易的厌恶瞬间又上了一个台阶,她还记得当时薛易骚扰林月桢的做派,现在他把那双怎么看怎么可恶的眼睛一垂,披了张普通学生的皮,瞬间人模人样起来。
她暗地里狠狠唾弃一番。
“怎么回事呢?”姓安的女老师选了靠窗的一张沙发坐下,招招手让薛易过去。
“哎,先不急,时间还是很充裕的。”薛易刚走两步,黄老师就对女老师摆摆手,表示自己另有安排。
薛易不准备等着被动安排,他决定主动出击。
“安老师,她看不起我,同学之间好好的,她让她姐叫人打我。”薛易指向林月桢,又指向楚晚一群人,指尖对着裴瑾睿,“他,就他打我最狠。”
“我们没有——”
“一方立论,一方反对,打辩论赛呢?”杨建新阻止了争吵,“看监控就基本知道了,等会儿一个一个问,谁都跑不了。”
裴瑾睿在校内学生里颇有知名度,在老师们眼里也不赖,良好的家境、优秀的学习成绩与明确的未来目标,还有相当扎实的美术特长,是一个正儿八经的好学生。
这样的学生暴起打人,估摸着有段一波三折的故事。杨建新与老黄跃跃欲试地一个对视。
林月桢的班主任还没到,楚晚看见那头的三个女生神情夸张地说着什么。
裴瑾睿和夏收的班主任也还没来,裴瑾睿十分镇定,毫不着急。
夏收却很着急。
“你是她姐——”夏收震撼地转过身来,感觉这个场合不好多问,只好定了定神坚定道,“姐!你今后就是我姐了!我必须要叫你姐!你不答应你也是我姐,姐!”
楚晚:“……”你装什么嫩。
多出来的弟弟让楚晚头大,她没想到那个初中男生记住了自己情急之下吼出来的话,想必是巴掌让人印象深刻。
“你居然也不告诉我!”苏雁梨掐了楚晚一把。
“好了,休息好了就可以慢慢说,”老黄打开了一个小隔间的门,杨建新和安老师也选了一个隔间,“我们一个个单独沟通——当然我们就问自己班的同学,没问到的就在这里休息,你们不用太紧张。”
03
苏雁梨是被杨建新第一个点名进去的,她出来时神情十分夸张,对着将要“接受审问”的楚晚一字一句地传达经验:“杨建新,哇!脸可黑了。记住,答话时,要。”
楚晚战战兢兢地走进小隔间。
杨建新敲敲桌子:“坐。”
楚晚战战兢兢地坐了下来。
“说说看。”
楚晚回想着苏雁梨“着答”的建议,发现自己完全不得要领,决定将来龙去脉都说一遍。
“林月桢是我妹,就是那个长头发、皮肤很白的初中生,她是我妹妹。她秋游的时候不小心摔倒划伤了小腿,很严重,所以我每天接送她上下学。”
杨建新点点头,他记得。
“我第一天接我妹的时候,我妹被几个女生围着,王橙橙就是和我们坐在一起的另一个初中女生,她则蹲在我妹的后面,另外那几个女生就是围着她们的人。”
杨建新插话:“当时你就知道了,像这样的霸凌的事情?”
“没有,我当时没有意识到,我以为她们在讨论问题。”
杨建新摆摆手。
“之后我再送她时发现她脖子有红痕,她的保温杯、笔袋什么的陆陆续续不见,还有一次伤口都裂开了,她都有自己的理由,但是听起来不对劲。”
“所以你就意识到了,这样的问题?”
“没有……”楚晚有点落寞,“我感觉到不对劲,但当时也就没有深究,想找时间问问她朋友。”
“你刚才说你们是姐妹,你们姐妹之间感情是不是不太和睦?”杨建新思忖着,如果是这样,楚晚潜藏着的问题可能更多,“你们家庭是不是有什么困难的地方?”
这两个女孩,姓氏不一样啊。
“重组家庭,转学前重组的。”楚晚言简意赅地回答。
杨建新点点头。
“今天我就找她朋友一起去看她了,中途遇到了其他人便也来看望她。我们在等她的时候听见尖叫,我就冲上去了,就看到,看到——”
“好了,我知道了。”隔间配置有热饮机,杨建新起身为楚晚倒了一杯热水,抽出几张纸巾放在旁边。
“一个特恶心的男生在扯她,她看起来很害怕,我就冲上去打了那男生一巴掌。他打回来,我又打回去,其他的同学就到了。”
那一瞬间的心情混杂着震惊与暴怒,但用自己的话说起来轻飘飘的,楚晚有些难过,这样说来,倒像是自己反应过激了。
杨建新没有做出评判,他重新提起一个问题:“你在现在的家庭里,有没有感觉到什么困难的地方呢?”
楚晚沉默了,班主任正在触及一个她不愿意面对的事情。
原生家庭的没落环境和林月桢富裕生活体验所碰撞出的矛盾,让她感觉到自己十分割裂。她确实开始了可以不必精细地规划金钱的生活,但即使如此也和有的人气质格调格格不入。
楚晚始终记得林月桢所说的“不是同一个世界”,她对此也有着清晰的认知。
换句话来说,不就是赤裸裸的自卑吗?
就像一棵树被死藤紧紧缠绕着,长不开,即使长开了,也被刻上深深的勒痕,昭告着它曾经多么惨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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