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体
关灯
   存书签 书架管理 返回目录
    第九回 剑舞身随一身真敌众 鹰翻鹫落双侠各争强(第 3/4 页)

    绣香问说:“那有胡子的人是谁呀?”

    玉娇龙说:“那是个有名的江湖人,叫李慕白。你记得早先在德五奶奶家里住着的那个俞大姑娘吧,听说那就是他的妻子;但也是外面的传言,未足可信。不过他们二人倒是时常在一块儿,又都是江湖上武艺最高的人。今天,若不是我,换个别人,即使能够杀退那群强盗,可也必定胜不过他一个人。他的武艺不过是跟江南鹤学出来的,我的武艺却是……”

    说到这里她忽然又不说了,将马策了两下,说:“咱们快走吧!找个地方好歇息。你既随我出来,你就放心得啦!我的武艺无人能敌得过,我这口宝剑也没有兵刃敢相触!”

    绣香声儿颤颤地说:“可是……我怕!路真难走!江湖人又真凶!”玉娇龙也不再理她。

    少时就听见狗吠之声,已经走入村子里了,绣香被狗吓得又直哎哟哎哟惊叫。这个村里人家不太多,多半是有很高的石墙,有一家后窗户还有灯光,是家小铺;还有两三家较贫寒的人家,也有灯光,并有推磨的声音。几只大狗围着她们的马乱咬,玉娇龙怒声叱着,喊叫一家住户开了门。院里出来了两个人,问说:“是干什么的?”

    玉娇龙在马上说:“请问,这儿有店房没有?”

    就有人回答说:“这儿没有店房,这是个村子,不是镇。你们要找店房还得往南走十里地,石桥镇,那里才有店房呢!你们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玉娇龙和气地说:“我们是从保定来,我们走得真累啦,劳驾吧!方便方便吧!叫我们在这儿借宿一宵吧,明天一早就走,我一定重谢你们!”

    对面黑乎乎的人影就说:“家里没有富余房子,太不方便,不行!”玉娇龙说:“我们两人全是女的,到你家有什么不方便的呢?”

    对面的人一听原来是两个女的,他们倒觉得有点奇怪了,就问说:“你们的男人在哪儿啦?”

    绣香听了,觉得脸上一阵发热,玉娇龙的声音也有点儿忸怩,说:“我们,我们两人都是姑娘,都没有男人。”

    一个人就说:“让她们进去吧!让到奶奶的屋里得啦,怎能叫她们两个姑娘往下走呢?”另一个人却说:“还得问问!”于是又问道:“你们两个女的怎能出来走路?你们家里也倒放心?你们是打算上哪儿去呀?”

    玉娇龙不稍迟疑,就短叹了一声,说:“没法子!我们是姊妹俩,家无长男,父亲在外做官,在湖南衡山呢!地方太远,两三年没有音信,妈妈不放心了,才叫我们两人去看看,这也是万分出于无奈!”

    那两个人全都无话可说了,于是一人骗开狗,一人就说:“进来吧!

    马也牵进来吧,院里有地方,系在枣树上就行了。”又说:“也就是你们俩,都是姑娘,不然我们真不能留,因为我们家里也有年轻的姑娘。”

    玉娇龙跟绣香下了马,先后牵马进门。院中果然还宽敞,有两株枣树,玉娇龙就把马系在树上。这时就有个老头子,手里托着一盏油灯。从东边屋里出来。院里这两个人都有三四十岁,他们借着灯光一看,玉娇龙穿着大褂,留着男人的辫子,绣香却梳着妇人的头髻,他们就说:“喂!

    喂!你们先别卸行李!你们是两口子呀!我们这儿可没有房子让你们住,你们还是上别处找店去吧!”

    玉娇龙回身笑着说:“你们再细看看!我是个女扮男装。我们姊妹假作夫妇,不然如何敢出来走路呢?”

    一个男子蹲下去看她的脚,说:“你是大脚呀!不行!不行!你别成心来这儿胡闹!”

    玉娇龙不由有些生气,把脸一沉,说:“谁来同你们胡闹?非得裹小脚才能算女子吗?我们北京的姑娘都不裹脚,我们是由北京动身到保定,由保定又来到这里的。俗语说:与人方便,自己方便。难道我们还能安心来害你们?”

    她说话的声音很尖很脆,西屋里就有个老婆婆的声音说:“让人家进屋来吧!这一定是北京城的旗人姑娘啦,快请,让我问问,她们家里我还许认识呢?”玉娇龙跟绣香倒齐都吃了一惊。

    西屋的门便开开了,露出里边黯淡的灯光,一个十六七岁穿花衣裳的乡下姑娘,倚着门,惊奇地向外望着。屋里的老婆婆又说:“请进来吧!这是土地神给咱家引来的贵客,昨夜里我还梦见北京城呢!今儿就从北京来了贵客,快让我来见见吧!”

    院中那两个男子还不大放心似的,发着怔,尤其是见马上满载着绸缎的大包袱,带鞘的宝剑,他们真怀疑。那持灯的老人好像是这两人的爸爸,他倒是叫两个儿子帮助去拿行李,就请玉娇龙和绣香进了西房。

    玉娇龙就见这屋子很是窄小,墙壁上挂着许多灰土;有一张桌子,上面放着一盏很暗的油灯,还有两份竹筷子,粗碟子、粗碗;屋后墙是一铺土炕。同时那拿着灯的老头儿也走进来了,隔壁屋里且有小孩哭声。这情景仿佛与两年前在新疆草原与罗小虎同睡的那地方很像,玉娇龙的心中又不禁泛起来一阵酸痛。

    看炕上放着两份被褥,虽不十分脏,但上面的补丁很多。一个被窝似乎是这乡下姑娘睡的,这姑娘倚身靠着墙,眼睛直向着玉娇龙和绣香看;另一个被窝枕头边有一团白发,原来就是那老婆婆,满脸皱纹,足有七八十岁了。她在被中要爬可爬不起来,只说:“姑娘们进来啦?姑娘可别怪我!我老啦!这家里的是我的儿子、孙子、孙子媳妇、重孙子、重孙女。我如今是个老废物啦!我要是能够起来,哪能容他们跟姑娘说那些废话呀?他们都忘了恩了!他们都是花旗人家的钱养大了的。我从二十岁时守了寡,就在北京城邱侯爷家伺候那儿的奶奶太太!”

    玉娇龙更是惊愕,原来这老婆婆竟是邱广超家的旧日仆妇,而邱少奶奶又是自己最知心的女友,她心中因此有些担心。老婆婆又说:“现在听说那儿的奶奶也成了老太太啦!小侯爷的那位少奶奶当了家,娶那位少奶奶的时候,我还在那儿呢!过了两年,我的眼睛就瞎了,侯爷太太赏了我五十两银子,小侯爷还叫少奶奶赏了我两个元宝,叫我回家来养老;我们才修盖了这所屋子,置了几亩田地……”

    老婆婆絮絮不休,玉娇龙却一语不发。绣香在炕上找个地方,铺上了一条闪缎被褥。那乡下姑娘看见这条发光的被褥,越发的眼直。有两个村妇,像是老婆婆的孙媳,就是刚才那两个男人的妻子,一个还抱着孩子,都站在门外往屋里看。

    绣香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笑着跟人家说客气话;玉娇龙却脱去了外衣和小褂,露出里边的红襦,坐在她的被褥上,不说一句话。那老头儿叫他的孙女把铺盖抱走,到别的屋睡去,这乡下姑娘就抱起来她那自惭形秽的被褥和枕头,可是还不肯走。她的祖父直催她,绣香就笑着说:“这位妹妹,明天咱们再说话儿吧!”那姑娘才被她祖父拉走了,门也随之关上。

    老婆婆又说:“给人家二位姑娘做点什么吃呀?把鸡子儿煮几个来吧!”窗外的妇人答应着,绣香就笑着说:“您别让嫂子们麻烦啦!”老婆婆说:“不!我知道,您北京人吃饭都晚,不像我们庄稼人,太阳还顶高就吃完饭睡觉啦。二位姑娘贵姓呀?宅子是在哪儿呀?老爷在哪儿当差呀?”

    绣香不敢贸然回答,瞧着她的小姐,玉娇龙便说:“姓龙,是汉军旗人,家住在前门外,我父亲在湖南做将军。”老婆婆的耳朵还好,她都听清楚了,就说:“那您一定知道邱府上,邱府上也是汉军旗人,侯爷在外省也做过将军;京城德五爷他们却是内务府的。”玉娇龙更为变色,赶紧问说:“您跟邱家还有来往吗?”

    老婆婆叹了口气,说:“早就没有来往啦!十二年啦,人家也许早就把我忘了。我这个儿子跟孙子又都不行,他们就知道在家里耕地,不敢出外。我的儿子早先倒是到京城里去过一次,可是他说,一进京城他就花眼,一上大宅门的台阶就腿软。现在他也过了六十啦!腿脚也快跟我一样啦!要不然,跟人家邱府没断,什么事没有个照应?他们不成!”

    玉娇龙听到这里才放了心,才知住在这里不要紧,绝不会因此为京中的戚友们所知晓。她躺下身歇息,并叫绣香点上了两支檀香。空气污秽的屋子里,立时散漫着袅袅的芬芳烟云,老婆婆使力用鼻子嗅着,笑问说:“我有十二年没闻见这香啦!龙姑娘,这是万寿香还是龙涎香呀?”

    绣香笑答道:“这就是平常的檀香,是我们在半路买的,不是从北京带来的。”

    老婆婆又絮絮地说着话,绣香不好意思不回答,可是好几次被她的小姐用眼色或胳膊肘儿拦住了。隔壁有人拉风匣烧火,待了半天,老婆婆的孙媳妇,一个三十上下的很憔悴的村妇,给送来了七八个白煮鸡子儿,还有腌白菜、黄米稀饭和烙得很厚的白面饼;檀香刺激得她直咳嗽,她把饭放在桌子上就赶紧出去了。

    绣香把板凳擦了擦,又垫上她自己的一件缎子衣裳,这才请她的小姐下炕来落座吃饭。她给剥着鸡子儿皮,玉娇龙慵倦地坐在凳儿上,一只臂放在桌上支着头,眼望着那碗黄米稀饭,又回忆起昔日新疆草原之事。

    她恨自己年幼无知,又恨自己多情而任性,误结识了罗小虎;如今……大错已经铸成,情丝又复缚紧,三载以来,自己被情思折磨得尝尽了苦恼,殷切期待他有个出身,好遂所愿;但他盗性不改,胡作非为更甚,如今且逼得自己离开了闺门,拋下了父母。虽然只剑遨游江湖,绝无所惧,但将来究竟哪里才是归宿呢?今天的一天恶斗,不但逢着了劲敌李慕白,又丢失了自己心爱的猫儿,小虎他现在什么地方?他哪能知道我此时心中的悲痛呢?他哪能帮助我,爱护我呢?但是,又怎样才能使我忘记他呢?想到这里,泪如檀香的灰,纷纷落下。

    绣香刚剥好了一个鸡子儿,看见她的小姐这个样子,也不禁心中难过。她低着头,悄声劝着:“小姐,你也别伤心啦!明天一定就能把雪虎找着啦。”

    玉娇龙摇了摇头,绣香递给她一条手帕,她就掩着脸说:“不是专为雪虎,我是另有难过的事情,你不知道我的心!”

    两人吃着饭,绣香皱着眉,又趴在她小姐的耳边说:“我想,这儿那老婆婆既是邱宅早先用的人,不如就托他们去请来邱侯爷。邱少奶奶跟您多么好!叫他们到咱宅里,跟大人去说,叫咱们还是回北京,鲁家的事也再想办法!”

    玉娇龙忽然一瞪眼,悄声说:“你千万别做这梦!咱们两人……都今生今世不能回北京了!”她掩面啜泣得更厉害,绣香也拿袖子擦眼睛,又悲声说:“不然,咱们到新疆投舅老爷那儿去?”玉娇龙冷笑说:“何必依人呢?”两人又无声地哭泣了半天,玉娇龙才亲自去关了门,抽出宝剑放在褥下,熄灯睡去。这一夜,玉娇龙虽因身体疲倦,心情愁闷,一着枕就睡着了,但她知道外面并没有什么动静,否则她是会醒的。

    清晨院中的鸡叫,朝阳染上破旧的窗纸,绣香先起来收拾东西,并悄声回答那老婆婆问的话。那乡下姑娘跟两个媳妇进来送洗脸水、扫地,院中孩子哭,老头儿又咳嗽,玉娇龙全都不管;她和衣掩被,枕边拖着条男子式的长辫,身上穿着绣边儿的红襦,炕下放着一双青缎的双脸鞋,像是睡得很香。

    绣香对人是很谦卑的,她梳洗好了,又出屋拜见老头儿和两个媳妇。

    原来这家是姓祝,家中一共十一口人,祝老婆婆、祝伯伯、祝大哥二哥、大嫂二嫂,还有那姑娘今年十六,是祝大嫂的女儿,乳名叫招弟,她却没有招来弟弟,只招来个才三岁的小妹;二嫂有三个孩子,是二男一女。这地方名叫柳河村,属饶阳县管辖,村内约有百余户人家,祝家在这里有四五十亩地,也算是小康之家了。

    如今绣香长的是这么好,穿的衣裳又阔,既在大门庭中学过些谦卑的礼节,可又未改小家女子的温柔和婉;所以才半日,她就跟这里的两个妇人处得很好,并且说了实话。她说那位男子装束的才是真正的“姑娘”“小姐”,而自己却是她的丫鬟,但小姐待自己至厚,有如姊妹。这次是奉宅中太太之命,随侍小姐出来。

    祝大嫂和祝二嫂都跟她十分亲热,称呼她为“大姑娘”;招弟叫她为“姑姑”,对她身上的一切全都很羡慕。近邻的几个妇女也跑来瞧她,可是不敢到屋中去瞧那位小姐。绣香就跟人说:“昨天在北边河岸跑丢了一只猫,是她小姐最心爱之物,昨天小姐为那猫哭了半夜,大概今天若是再找不着那猫,小姐还不愿离开此地。”于是祝大嫂就要叫她的丈夫到那边河岸去找。祝二嫂又说石桥镇菩萨庙的神签最灵,可以去求一支签,看看是叫什么人拾去了,然后也就容易找了。

    祝老头却说:“姑娘就在这儿住着吧!住上十天半月的也不要紧。待会儿我就叫人到河边去找,找着了,姑娘她给点赏钱就是啦!”

    绣香说:“只要是找着,我们小姐至少要酬谢二十两。”这个数目,可把旁边的人都吓了一跳,祝大哥疾忙转身就出门去了。祝老头又把那瞎眼的母亲请到了另一间屋去,这间西屋就让给了玉娇龙和绣香居住。

    傍午时玉娇龙起来了,绣香服侍她梳洗完毕,依然是男子的打扮,绣香问说:“小姐您想吃什么?我给您做去吧?这儿猪羊肉都买得着,鸡子儿更是现成,您吃什么吧?”玉娇龙说:“随便!你就快去做吧!吃完了我还要去找雪虎,不找着雪虎我誓不离开此地!”绣香赶紧就去做菜。

    今天祝大嫂特意为她们蒸的白面馒头,买来了肉,从地里摘来豆角;祝二嫂也把她储蓄的鸡子儿拿了出来。妯娌俩帮着升火,绣香炒了两三样菜给她小姐端过来。玉娇龙匆匆用毕,嘱咐绣香先送这祝家十两银子,她就带着宝剑,出了门,马也不备鞍,骑上就向北走了。

    由此到河岸约二十里地,但玉娇龙催着马,一口气儿就来到。青山、茫茫的河水、荒沙、长桥,就是昨日争战之地;现在玉娇龙只由地下拾起来几支小弩箭,旁边还有断枪折刀,可看不见昨天受伤的人了。玉娇龙下了马,又叫着:“雪虎!雪虎!”她这么叫着,不由得声音就发颤,眼睛也有些发酸。她牵着马走遍了河岸,正要涉水过河到山上去寻。这时忽见有两个男子跟几个十来岁的孩子从田地中走出,原来是祝大哥和村里的几个人,手里还拿着臭咸鱼,捉猫的绳套子;还有个孩子也不知从哪儿捉来个耗子,用绳儿拴着,还活着呢!他们都累得吁吁直喘,摇头说:“真不容易找!也许是叫谁给抱去啦?要是叫狗咬死,也得有个猫尸首呀!”

    玉娇龙听了,心里非常难过,就说:“劳你们的驾,你们就在这儿替我找吧!那猫是全身的白长毛,鼻子上有一块黑,你们叫它‘雪虎’,它会知道的。只要是把它找着,我赏三十两银子!”祝大哥几个人一听,立时又都有了加倍的精神,连孩子们也跳了起来,一齐叫着:“雪虎!雪虎!”玉娇龙又心情黯然地骑着马往回去走,沿途还悲哀急切地叫着那猫的名字。

    当日,猫没有下落,她们在此又住了一日,心中都十分忧烦,绣香就说:“明天南边石桥镇有集,祝大嫂要带我去。她们说那儿有一个菩萨庙,神签最灵,我想去求一支签,也许就能知道雪虎是往哪边跑去了?或是叫什么人给抱去了?”

    玉娇龙想了一想,她对于神佛本来是不大信的,尤其是庙里的签。

    早先她念书的时候,曾听老师高朗秋说过,神签共有两种:一种是照着算卦的本子印的,一种是好事的文士所作。前者是欺骗那些愚夫愚妇,后者多半是调侃人生。但如今她仿佛是“急病乱投医”,就点头说:“好吧!

    那么明天你就去求一支签吧!在那集上也打听打听,如有人能够找到送来,叫我们多酬谢也行。可是,若准知道是谁抱去了,不肯拿出来,那我可……”说着她又气愤了。

    绣香就说:“唉!小姐您放心!人家乡下不像咱们城里人,谁也养活不起这么贵重的猫,您就别难过了!”

    玉娇龙愤愤地说:“只要把雪虎找回来,我就把它杀了!它没出息!它忘恩负义!”说着又黯然坠泪。

    次日,清晨起来,绣香就去赶集。祝二哥套了一辆牛车,拉着绣香、祝大嫂、祝二嫂、招弟,还有邻居的一个姑娘,都到石桥镇去了。石桥镇在南边十里之外,是一个很大的市镇,那里有一条很长的街。牛车迟缓地走着,到了镇上时就有十点来钟了。这里正在热闹,本来街上的商铺就不少,现在又摆了许多临时的摊子,男女老少纷纷拥挤。一些村妇乡女,虽然也都打扮得花枝招展,但是像绣香这样的,梳着汉人的头髻,可又穿着花缎旗袍;两只脚虽然瘦小,可是又不大像莲足,尤其是那么清秀的眉目、白润丰腴的脸儿,与一般不上脂粉的粗脸终不相似,因此,没有人不特别地看她。

    祝家两位妇人在这集上又遇见了几个亲友,她们拉着手儿谈话,就把找猫的事顺便托付了。这虽然是一件小事,可是集上就有人嚷嚷了,说:“柳河村有人找猫,谁送去就得银三十两,你们谁想发财呀?”居然这里就像出了一件新闻。

    绣香忽听见有钟磬之声嗡嗡的响,赶紧叫招弟领着她去求签,祝大嫂、二嫂就在一家铺子的门前等着她们。招弟拉着绣香走进了一条小巷,这巷里有几户人家,菩萨庙在路北,红墙虽新,但香火似不大旺。庙门前有个摆香摊的老头儿,看见了招弟,就说:“招姑娘干什么来啦?”招弟回答:“求签。”老头儿笑着说:“求什么呀?求婆婆吗?”招弟的脸红了,佯怒着,打了老头儿一下。

    绣香也笑了笑,买了一股香,就进庙去拈香拜佛。她除了默祷快些找着雪虎之外,还求神保佑她的小姐,别再在路上遇见什么灾难;然后由僧人的手中接过来签筒,跪在拜垫上,双手举着签筒颠了几下,一支很长的竹签就落在地下。和尚拾起来,按照签上的号数,查出来签文,交给绣香。绣香一看,是一张被烟熏黄了的竹纸,上面有木板印的字。她一看是“中下”,觉着还不大坏,站起来,在箩筐里丢了几个香资,就同着招弟出了庙。会着了祝大嫂等人,她急忙忙催着牛车把她们拉回去了。

    此时玉娇龙在屋里正在点查她的金银,她此次带出来的是金多银少,都是她历年所得的压岁钱。每年她母亲要给她几个金银锭子,或是元宝,玉娇龙很明白,母亲之意非仅为女儿压岁,也是想使女儿积蓄起来,将来好带到婆家去,然而今日自己却多么辜负母亲的慈爱之心呀!

    她正在悲伤,忽然绣香回来了,把签文交给了她,她一看,就见上面印着是:

    中下之签

    若问婚姻总不遂,燕南巢北汝何之,不逢金火休相问,记取东风杨柳枝。

    ——婚姻无望,财不能发,寻人西南,千里之外。

    玉娇龙看了,突然觉得身上一阵发热,心中却极为气恼,暗想:我本来找的是猫,与婚姻的事什么相干呀?但细细地看,细细地一寻思,却又觉着这签文的每句每字都像是暗说着自己的心事。本来自己爱雪虎,时时就由雪虎想到了小虎,“燕南巢北”,正像是说自己由北京往南来,实在是茫茫然不知何往;“不逢金火休相问”,金是西方,火是南方,这就说的是“寻人西南”之意;“记取东风杨柳枝”,是说心中相思之情。但一只猫是绝不能跑在“千里之外”,莫非我问的是猫的去踪,签反答复了我罗小虎的下落吗?罗小虎他那天是以箭射轿,当众辱我,逃跑之后,走向西南,现在……

    玉娇龙想到这里,不禁紧紧咬牙,脸色变白,心说:我还能跟你见面吗?你在西南千里之外,别说我不能去找你,就是你来了,我也不能再理你了!我此刻虽然漂流于外,但我只能行侠仗义,不能强掠硬劫;你一个恶性不改的强盗,岂能与我再相结合?

    她愤愤地将签文扯得粉碎,绣香急得变了色,顿顿脚说:“您这是怎么啦?就是签上说的不对,可总是菩萨跟前求来的,您别就撕呀!”玉娇龙摇了摇头,神态由愤怒又变为凄惨,把扯碎了的签文交在绣香的手里,身子向炕上一仰。绣香愁得暗暗叹气,也不敢多说话。

    过了许多时,忽然外面有人嚷嚷,说是什么猫有了下落了。绣香疾忙出屋,就见院里站着一个半老的村妇,衣裳很是破烂,她说:“俺当家的今天在大道上拾粪,可瞧见那只猫了,是叫一辆装油的车带走了。那辆车是往南去了,大概是走南宫冀州去的,你们要赶紧去追,还能追得上……”

    绣香赶紧拉开门,往屋内看她的小姐,就见玉娇龙已然下了炕。绣香就进了屋,说:“您听见了没有?有人看见雪虎叫一辆油车给带走啦,南宫冀州在哪儿呀?”

    玉娇龙急急地说:“我立时追去,追上车找着猫,回来再谢这个报信的人。”说着,她提起马鞭向外就走。刚走出几步,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回身又进屋来,并且把屋门倒带上,向绣香说:“你把首饰匣给我!”

    绣香也不知她是要做什么用,就打开包袱,取出首饰匣。玉娇龙接过来,就蹲下身。这铺炕,本来有个很深的炕洞,原是为冬天升火烧炕用的。玉娇龙就用剑鞘将首饰匣直推进洞里,然后站起身,悄声嘱咐说:“放在这里还好,你只要时时留心就得了。我往南宫追那辆油车,也许两三天不能回来,万一有贼来,偷去了什么东西都不要紧,只是不要叫他偷去了这首饰匣。我若是不回来,无论有什么事,你也别离开屋里,在这儿也少跟他们这些人说话!”绣香点点头,又吓得身子有些发抖。

    -->>(第 3/4 页)(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上一页 目录 下一页
最近更新 从笑傲江湖开始横推武道 修真高手的田园生活 玄鉴仙族 阵问长生 彼岸之主 仙人消失之后 神话之后 五仙门 叩问仙道 长生从炼丹宗师开始 魔门败类 我在凡人科学修仙 山河志异 武圣! 盖世双谐 修仙琐录 过河卒 剑啸灵霄 志怪书 托身白刃里,浪迹红尘中
最多阅读 星戒 道与天齐 北玄门 阵问长生 魔欲仙缘 乡野超级仙农 剑来 天影 重生八零娇娇媳 我是仙 武圣! 山海为龙 过河卒 修仙从摆地摊开始 带着空间在逃荒路上养崽 洪荒:截教副教主 我有一卷黄庭经 绝世凶魔 玄鉴仙族 仙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