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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旧友重逢(第 3/4 页)

    我现在的脸色一定极为难看,一听他的话,我心头一亮,装作有气无力地道:“是啊,我突然觉得浑身乏力,好像生病了。钱文义,你帮我指挥弟兄们下船,我得躺一会儿,不然撑不下去了。”

    钱文义吃了一惊,小声道:“这时候生病了?真是不巧。统制,你快去歇息吧,这儿有我呢。”

    我逃也似的回到座舱,关上门,先抹了把额头的冷汗,坐下来细细地想着现在的处境。

    现在最大的危机是我提前知道了文侯的秘计,要不让郑昭知道,除非我一点都不去想。可是虽然这么打算,可是脑海中来来去去的净是文侯那张手谕上的话,越要不想,却越是想个不停。

    怎样才能不让郑昭知道?装病顶多只能躲过一时,可是我作为副使,又怎能不见郑昭?除非……除非杀了他!

    一念及此,我又摇了摇头。大庭广众之下,刘文昌对我们本来就有疑心,就算我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郑昭,他哪里还能信我们?我只觉茫然不知所措。文侯派我来是因为我知道郑昭的底细,没想到阴差阳错,却是弄巧成拙了。现在倒真的到了“走投无路之时”,可文侯也没有第二个锦囊给我一条秘计。

    现在能靠的只有自己。我默默地想着,拼命让自己想着过去的事,可是不管怎么控制自己,总是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文侯的那条秘计。

    今天是八月二十六日。难道,我的忌日就是今天了?我有点哭笑不得。现在唯一的办法,大概就是自杀了。我死了,郑昭也就不知道文侯有这样的秘计。可我当然不可能去自杀,难道真的走投无路了?

    不对,我还有一条路!

    我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我记得打坐时可以让自己杂念不起,如果我能用打坐之法,说不定可以应付过去。

    也只有这么办了。我咬了咬牙,努力让自己提起精神。自从真清子教我打坐之法,我天天都练习,可是也从来没有练成过读心术,现在只有硬着头皮试一试。

    真清子给我的那本书我已背得滚瓜烂熟,先背了一遍,把前后理顺理顺,想着究竟该如何运气。刚想了一轮,门外忽然传来了人声,有个人道:“楚将军是我许久不见的老友,他身上有恙,更要看看了,哈哈。”

    这正是郑昭的声音!

    我翻身倒在床上,拼命让自己想着体内的气息。打坐其实并不是一定要端坐着的,躺着一样可以。平躺着陷入冥想,郑昭一定同样摸不着我的心思。我刚躺下,门一下被打开了,郑昭打着哈哈走进来,道:“楚将军,贵体如何?不碍事吧?”

    随着他进来,我突然觉得脑子里一阵疼痛,简直像有一根尖针直刺进去,几乎要吟出来。这是怎么回事?我心头微微一乱,头更是疼得几乎要裂开一样。我强忍着剧痛,拼命控制着自己的心神。

    仿佛被一下卷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中,我的身体立时失去了重量,像一片羽毛一样忽上忽下地飘动。不,那已不是在飘了,而是被狂风席卷着,身不由己地上下翻飞,一会儿直上重霄,一会儿又陷入九泉之下,虽然闭着眼,眼前闪动着无数个人影。祈烈、苏纹月、武侯、蒲安礼、路恭行、郡主、小王子……这些人在我眼前忽隐忽现,不论是已经死去的,还是依然健在的,似乎在这一瞬间都只成了一个影子,一样被卷进了这个漩涡中去了。其中还夹杂着许多我根本不认识的人影,大概是不知何时我见过一面的,也一样沉渣泛起,萦回不断,当中也有——她。

    是她!她的脸在一大堆人影中一闪而过,又如被狂风卷去。许久未见了,她的样子在我记忆中已经开始模糊,我不再记得清她的样子,但我几乎马上就知道,那正是她。

    雪白的手指,碎珠崩玉般的琵琶声……她的面容依旧,带着一丝愁意。那一丝愁意,仿佛清晨穿过树叶上露水的第一缕晨曦,仿佛寒夜里还没有完全淡忘的旧梦,仿佛明天一个微不足道的希望……

    我像被卷到了万丈深渊的边上,再进一步就会坠落下去,只怕永远都无法脱身了。一看到她,我身上仿佛涌起了一股奇异的力量,身体也登时沉重起来。

    战争。战争是什么?战争就是杀人吗?我在军校时教过的一个学生曾经问我什么才是名将,那时我跟他说:“军队的职责是结束战争,保护人民,如果军队反而屠杀人民,或者要人民也投入战斗,那这指挥官就已经失败了,绝算不得名将。”说这一席话时,我只是对武侯的屠城灭国和苍月公的全民皆兵有感而发,现在却突然间像又知道了自己的真实思想。

    战争不是杀人,战争是不得已的手段,不是为了名将之称,真正的目的是守护!我投入战争,那么多将士在前线浴血奋战,不正是为了守护自己的家人,自己的国土吗?我们站在这儿,谁也无法把我驱逐出去!我是在守护,守护我爱的人,守护我自己!

    我直了直僵硬的身体,那股狂风虽然扑面如刀,却也像立时减弱了许多。我不会后退了,即使命运注定我一事无成,我的生命会随时失去,但我不会后退,我要守护我喜欢的一切!

    风依然很大,我耳边有响彻天际的雷霆。无数个惊雷从天而降,如万千长剑穿透了我的胸膛,我忍受着那股剧痛,一动不动。

    我要守护我的一切!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间那股厉风仿佛一下子便消失无迹,又变得光风霁月,我只觉浑身登时松懈下来,便如恶斗一场,精疲力尽的样子,突然间,我好像听到了钱文义的声音。

    钱文义也在我边上?我睁开了眼,一眼却看见了郑昭。

    一见到郑昭,我就吓了一大跳。他向来都是从容不迫,即使当初在帝都西门外被我和曹闻道追上的那次,他也没有像现在那样惊恐不安。可是现在,一张白得毫无血色的脸上挂满了豆大的汗水,似乎比我还累。

    钱文义果然在边上,他见我睁开了眼,欣喜若狂,道:“统制,你没事吧”

    我坐起来道:“没什么。怎么了?”刚说完,突然听到钱文义在说:“楚休红生了什么病?要是他完蛋了,那我们可就糟了。”

    钱文义怎么这般没礼数,我有点不悦地道:“我还不会完蛋呢。”

    钱文义一阵惊愕,脸上也不由自主地流下了汗水,嗫嚅着道:“是的是的,统制你吉人天相,不会有事。”可是他嘴上说着,我又似乎听见他在说:“他怎么好像知道我在想什么?”

    这是怎么回事?我吃了一惊,突然间灵光一闪,霎时明白了一切。

    我练成了读心术!我现在读到的是钱文义在想的东西!我大喜过望,呼吸一急,哪知眼前忽地一黑,意识中有一股奇异的力量似乎又要突然奋起。我吓了一跳,连忙调匀呼吸,让自己坐得端正些。钱文义又凑上来道:“统制,你还好吧?”

    他凑过来时,我又感到他好像在说:“楚休红得的是什么病?看来很怪。”

    我又睁开眼,拼命抵御着意识中的那股力量,道:“没什么,你先出去吧。”

    我和钱文义一言一语交谈的时候,郑昭站在一边一动不动,如同泥塑木雕一般。我不知道他到底卖什么关子,也不知道他现在到底是不是知道我心中所想了,要是钱文义凑在跟前,只怕我反而要被那股力量控制住。我勉强道:“你先出去,把门关上,我要和郑先生说些话。”

    钱文义道:“好吧。”他掩上门出去了,出去时我还感到他最后在想着:“统制到底是怎么了?”

    等他一走,我一下坐直了,对着郑昭。郑昭仍然直直地盯着我,僵尸一样一动不动,看得我有点发毛。我道:“郑先生,请坐吧。”

    现在我练成了读心术,那么我也可以读到他的思想了,可是现在我却好像什么都感觉不出来。可刚才读钱文义心中所想,却是轻而易举,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正想着,郑昭已坐了下来,道:“是。”他的脸上仍然极是僵硬,现在倒像是他突然得了一场大病,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我,怎么看都不像个正常人。

    他是突然疯了吗?

    “我没疯。”

    一听到郑昭这么回答,我差点失声叫起来。这种情形,明明是他知道我想的一切,可是我却无法知道他的心思,看来即使我练成了读心术,却只能读到钱文义的心思,却读不到郑昭在想什么。我一阵失望,道:“好吧,既然你知道了我的秘密,要杀就杀吧。”

    “什么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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