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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夺嫡之争(第 3/4 页)

    他对那女子倒并不是很关心。我心头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几乎要痛骂他一顿,可也说不出来。我能让他如何?难道让他也大闹一场,然后被太子斩首吗?就算是我,到头来也根本不敢有什么举动,即便如此,我也是靠文侯的说情,才算保了下来。

    张龙友突然“啊”了一声,颓然坐倒。看到他这副样子,我倒有种同病相怜之感,道:“这件事都是西府军陶守拙在捣鬼。你们谁跟他说过她们是君侯收来的女乐?”

    吴万龄嚅嚅道:“统领,那时我不知……”

    他话未说完,我已猛扑上去,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一个耳光扇了上去。“啪”一声,他被我扇得半边脸也肿了。张龙友一把拉住我,道:“楚将军,不要这样!”

    我伸手摸着腰间,摸了个空,才省悟到百辟刀已在入宫时被留下了,出来的时候也没给我,而吴万龄他们的刀也已被收缴掉,我摸不到武器,伸手抓起桌上的杯子便要向吴万龄头上砸去。张龙友一把抓住我的手,道:“楚将军,你别这样!”

    吴万龄道:“统领,你若要杀我,吴万龄不敢皱一皱眉头。但我想跟你说,我现在心里绝不会比你好受。”

    他的话像一把刀一样扎在我心口,我看着他,也不动了。我的力气比张龙友大得多,只消一挣便能挣脱,但就算挣脱了,我想我也无法再出手了。

    我长长地吁了口气,将杯子放在桌上,道:“大概是吧。”

    远处,暮鼓响了。一声声鼓声敲过,好像一个球在空中滚动,越来越远。我走出门,看着天空。文侯派来的几个士兵守在门口,他们不知我们发生了什么事,一个人道:“将军,文侯有令,不得外出。”

    我没有理他,只是看着天空。

    天空中,暮云四合,太阳下山了,将西边的一带浮云染得血一般紫。眼前,仿佛又出现了她的样子。

    高鹫城的武侯阵营中,那一袭淡黄的轻衫,雪白的手指,以及珠子一般的琵琶声。

    从此,她即使和我同在帝都,也再看不到了。

    在御前会议上,我见到了归来的路恭行。他和我一样,满面风霜,神情委顿。在高鹫城破之战,当南门被攻破,前锋营保着武侯向中军退却,但不等退入中军,担当断后的前锋营就被蛇人的先锋切断,一千余前锋营全军覆没。他带着几十个残军且战且退,但蛇人实在太多,根本靠不近中军,他们反而被迫向东门。

    那场大战中,北门最先被破,其次是西门,而陆经渔的东门在南门被破后依然坚守了相当长时间。路恭行带着几十个残军退到东门时,陆经渔还在指挥手下守御城门,东门的蛇人居然无法越雷池一步。但当攻入城中的蛇人由内而外攻来时,左军纵然强如精铁,也再抵挡不住,终于崩溃。路恭行夹在左军溃兵中夺路而逃,近万左军得以从东门逃脱的,只剩下了他们十来个,连陆经渔也未能逃出来。

    他们这一路奔逃,比我更加慌张。从东门出去,必要经过五羊城,但一路上既有蛇人,又有先前从高鹫城中逃散的溃兵。到了五羊城时,五羊城主竟然闭门不纳,只给了他们一些粮草。五羊城是离高鹫城最近的大城,连五羊城也无法进入,他们只得夜以继日北逃。蛇人在身后追击,一路上共和军的残部还不时出现,终于来到邵风观守卫的东平城时,他们一行十来个人只剩下最后五个了。而此时,蛇人挟破南征军的余威,兵锋所指,所向披靡,一直紧紧跟在他们身后。这一路上,路恭行几乎是听着蛇人的厮杀声逃来的。他们进入东平城时,蛇人已在身后三百余里的地方扫荡村落,也不知又杀了多少人。现在,也许蛇人已正在围攻东平城了,邵风观让他们来,另一项任务便是向帝都告急。

    相比较他们而言,我这一路实在几乎可以说是天堂。北门多山,后军一个也没能逃出来,因此蛇人几乎没有向北进发,我们一路过来有惊无险。到了帝都,尽管在太子跟前出了点事,但太子不曾将此事禀报帝君,只说我将武侯所选的四个女乐安全护送到帝都。

    “楚将军忠君之心,可昭天日。”

    太子这般说时,也根本看不出他不久前就要杀我。当她们四个女子被带进来时,整个大殿的文武几乎同时忘了呼吸,鸦雀无声。这四个女子的美丽,便是在帝君后宫中,也是难觅其匹的。太子虽然曾有心将她们瞒下来,但在文侯开导之下,太子还是觉得储君的诱惑远过于美人。

    只是谁知道,那时我的心也几乎在滴血。

    现在,帝君正在会同几个重要大臣谈论向东平城增派援兵的事。自从苍月公叛乱以后,帝君对国事已大为关心,不像以往,只知躲在后宫玩乐了。而明天,说不定我这个向帝君贡献美人的有功之臣也要加入所点兵马,去增援东平城了。

    张龙友和吴万龄惴惴不安地站在我身后,不知我在想些什么。半晌,吴万龄才有些胆怯地道:“统领,你……”

    我转过身,道:“吴将军,对不起,我失态了。”

    吴万龄道:“统领,事已至此,多想无益。当今之计,该想想破敌之策。”

    我苦笑了一下。破敌之策?谈何容易。而在我心中,隐隐的,还有另一个念头。

    这个帝国,就让它亡了吧。

    只是这个念头当然不能说出口。我点了点头道:“吴将军说的正是。”

    张龙友见我们一言一语,渐归平静,他叹了一口气,道:“命中所无,必定不能强求。愿她能好一些吧。”

    他也已绝望了吧?现在她们已纳入后宫,我们除了绝望,还能怎么办?

    这时,大门口忽然一阵喧哗。我们这房子虽然对着大门,但天已黑了下来,看不清什么。正在迟疑,只听得文侯的声音响了起来:“四位将军在吗?”

    随着他的喊声,文侯大踏步走了过来,满面春风,不知有什么好事。我们一起跪了下来,道:“文侯大人,末将有礼。”

    文侯走到我们跟前,道:“来,来,接旨。”

    帝君给我们下旨了?大概是升官吧。我心头又是一阵痛楚,低下头道:“末将接旨。”

    文侯拿过边上一个随从手捧的帛书,大声道:“天保帝诏曰:察龙鳞军统领楚休红,工正薛文亦,参军张龙友,公忠体国,舍生忘死,万里来归,故加封楚休红为下将军,帝国军校教席,以教诲后进听用;薛文亦、张龙友皆为工部员外郎,钦此。”

    文侯读完了,我不由得一怔。等他收好圣旨,我道:“文侯大人,我们还有一位吴万龄将军,怎么不见说起?”

    文侯道:“吴将军官职太卑,故圣旨中未提,他也入军校中充任教席。”

    吴万龄原先在后军只是个小校,是十三级武官的最后一级,到龙鳞军也是个哨长,属十一级。我看了看吴万龄,他倒没什么不悦之色,只是诚惶诚恐道:“谢大人。”

    薛文亦和张龙友入工部升为员外郎,都只是升了一级,也不算升得快。但我的下将军虽然是五级军阶,在有名号的将军中是最低一级,但我当百夫长时才十一级,升为统领也才九级,现在可说连跳了四级,原先只是下级军官,现在却一下成了上级军官了。这等升法,大概是帝君看到她们的面上吧。

    如果不是因为她,我该是很高兴的,只怕要叩谢不绝了。但此时我却不知有什么滋味,好像吃了一口变质的食物,吐也吐不出来。不过,让我到军校当教官,不免有点意外。等文侯收拾好圣旨,我道:“大人,东平援军之事,有无商议停当?”

    文侯道:“东平援军,由二太子亲自统兵两万,前锋营统制路恭行为偏将军,明日便要出发。”

    路恭行那升得比我还要高一级了。不过他本来是前锋营统制,相当于万夫长的身份,本来比我的龙鳞军统领还要高三级,从六级升到四级,只升了两级。恐怕,只是因为他没有带四个美女回来。

    文侯道:“楚将军,今夜你陪我对饮一晚吧,我还有很多话要问你。”

    我又跪下来道:“遵大人命。”

    对文侯,我也不知该感激还是该怨恨。如果不是文侯,我已被太子杀了。可如果被太子杀了,那我也不必像现在这般痛苦。

    文侯道:“好吧。晚上我叫人来带你,今晚去醉枫楼,一醉方休,太子殿下也要来的。”

    醉枫楼是帝都最豪华的酒楼,楼里的美酒正是高鹫城来的木谷子酒。

    酒香醇甜美,但是我也不懂品尝。文侯一系的军官有不少来和我打招呼,我是酒到必干,像喝水一样,听人大赞了一通“楚将军豪爽”“楚将军英武”之类的话,也不知喝酒和豪爽英武有什么相干。原本喝上一坛头便要晕,但此时我好像越喝越是清醒。

    木谷子酒,不知还有谁能酿了。

    文侯和太子坐在一起,不知说些什么。酒楼里的歌姬歌舞不休,也有弹琵琶的,但那琵琶声也像刀子一般,刺得我心头生疼。

    文侯忽然道:“楚将军,你可说说,那些妖兽是什么样的?”

    我被文侯一喊,忙不迭站起身来,他招招手道:“坐下说,坐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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