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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猎鹿人(第 4/4 页)

    钟荩故意叹了口气,“我爸妈最近大事小事总是吵,一冷战就是好几天。家里天天都是低气压,我都快要憋出病来了。”

    “是不是阿姨到了更年期?因为叔叔看上去很尊重她,应该不会轻易惹恼她。”

    “你这话千万别被我妈妈听去,美人最怕迟暮。”

    汤辰飞回道:“嗯,这话就我们两人说说。你也别担心,有些夫妻吵吵闹闹一辈子,反到很恩爱。有的表面上和谐,说不定哪天就离婚了。报纸上戚博远夫妻相敬如宾,结果呢?”

    钟荩没有接他的话,而是话锋一转,“你爸爸和你阿姨怎样?”

    汤辰飞半晌没出声。

    服务生送上开胃菜,给两人倒上香槟。他端起酒杯,对着灯光,眯了眯眼,说道:“在我眼中,他们是稀有的相爱的半路夫妻,有时,我都会不自由主地想,幸好我妈妈死了,不然活着,绝对是他们之间的一大障碍。”

    钟荩怔住,“你在说什么呀,你爸爸认识你阿姨是在你妈妈出了意外之后。”

    汤辰飞低下眼帘,仿佛被杯中的美酒所沉醉,“你问问我爸爸,我妈妈生日是哪天,今年多大年纪,长什么样,他还记得么?当然,我没有怪罪他的意思,人死不得重生,活着的人应该更珍惜。我阿姨待我也不错。现在,我和阿姨的关系比我爸爸好。我爸爸认为我是个不学无术的浪荡公子。”

    “我爸妈还曾以为我是个弱智呢!”

    汤辰飞乐了,“我真巴不得你是个弱智,那样就好骗了。”

    “听说你阿姨为了你没生孩子?”钟荩继续问道。

    “别把这帽子扣我头上,我担当不起。她来我家时,我都快九岁了,不需要人照顾。她不生孩子,无非是想讨我爸欢心。”汤辰飞毫不领情。

    钟荩觉得自己这样追根问底地说话,很没礼貌,但她仍然硬着头皮装八卦,“许多家庭的维系,都是靠孩子,特别是重组家庭。你阿姨就没一点担心么?她家人也没说什么?”

    汤辰飞给钟荩成功地激怒了,酒杯重重地往桌上一搁,“一个宜宾山野村姑配生下我爸的孩子吗?”话说完,他觉察到失言,忙打岔道,“她那时年纪大了,估计不敢生,怕有危险。”

    钟荩强作镇定:“你这样讲会逼死我的,我也是奔三的高龄了。”

    “想嫁人了?”

    钟荩沉吟了下,点点头,“希望能在三十岁前解决掉这件事。”

    “行,你挑个日期,我们就去登记。”

    钟荩把嘴巴张得大大的。

    “我是奔四的人,也急呀!”汤辰飞一脸痛苦,“而且悄悄告诉你,你绝对是我爸爸中意的类型,端庄、大方、长相清丽。”

    “听着像上街给你家房子配了件家俱。”

    “瞧,撅嘴了。唉,我在你面前都不敢乱讲话,不准生气。钟荩,我是认真的,我想和你以结婚为前提来交往。”

    “汤主任,你应该知道我的本质是安镇乡下的一个野丫头。”

    “知道呀,安镇那儿多美啊,特别是油菜花盛开的春天,简直令人留恋忘返,我都想在那买块地,以后去养老。到时,你不准嫌弃我不会做农活。”

    钟荩倾倾嘴角,主菜上来了,她专心吃晚餐,让话题告一段落。很奇怪,汤辰飞的话让她不觉得好笑,也不是讨厌,而觉得后背脊直发冷。

    饭后,两人又喝了杯咖啡,就在餐厅门口道别。汤辰飞提出送她,她举起车钥匙,“到家我给你电话。”

    汤辰飞仿佛很丢脸,趴在她车窗前,“下次出来约会不准开车,搞得我俩像客户应酬。女孩子就得娇娇的,让男友宠。”

    “别胡乱讲话,当心日后你的真命天女和你算账。”

    “我的真命天女就是你,我认定了。此生,我非你不娶。”

    钟荩叹息,“要不要约个谁在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

    汤辰飞当真举起手,要与她击掌发誓。钟荩求饶:“好了啦,不开玩笑了。汤主任,你小心开车。”

    “嗯,为了你,我要很安全很安全。”

    钟荩并没有回家,而是又回了趟办公室。她从档案柜中找出戚博远案子的卷宗,翻到戚博远生平的那张,轻抽一口气。

    她没有记错,戚博远的籍贯也是四川宜宾。

    她跑去洗手间,用冷水拍了拍额头。哗哗的水流声中,她能听出自己的心跳得很快。

    她用办公室座机拨通了牧涛的手机。

    “你怎么现在还在办公室?”牧涛的手机里传来钢琴声和歌声。

    牧涛的女儿能歌善舞,还会弹钢琴,在市里拿过少儿唱歌比赛的一等奖,听说都是胡微蓝亲自教的。

    隔着远远的电波,钟荩似乎都能看到他们家其乐融融的温馨景象。照片一事,对牧涛真是一点影响都没有,只有她,沾了一层灰。

    “戚博远的案子,我想去他老家做个调查。”

    “你又发现了什么?”

    “付燕和戚博远是一个地方的人。”

    牧涛过了很久,才开口说道:“你休年假吧,上次的假是我私自批的,没有经过办公室。就说出去旅游。随时和我保持联系。”

    “谢谢牧处!”

    品 钟荩挂上话筒,才觉得自己提着一口气。她慢慢坐下来,缓了好一会儿,才下楼回家。

    想着明天要出门,钟荩把车停到了地下停车场。锁车时,手机响了。钟荩拿起手机跑到外面去接,心里有些奇怪,这么个晚了,谁还给她电话?

    一听到那急促的呼吸,钟荩摸摸鼻子,先出声招呼:“常律师,还没休息么?”

    “睡不着。”

    “手里的案子很棘手?”

    “不是,是疼的。”

    钟荩握着手机的手抖了下,“出什么事了?”

    “手臂上给人划了一刀。”

    钟荩突然感觉周遭的世界完全静止,背后隐隐有阴风袭来,下意识地她打了个冷战。好一会儿,她缓过神来,但还是腿脚情不自禁发软。

    常昊知道她被吓住了,咳嗽一声,故意用轻描淡写的口吻说道:“伤不太重,就缝了十针。”

    钟荩头皮发涨,十针,那是多大的一个伤口。“你......报警没有?歹徒抓到了么?”

    “你在家中吧?”常昊没有正面回答,反到把话题撇开了。

    “我正准备上楼。”

    “不要在外面久呆,快上去。明早,我再给你电话。”

    钟荩觉得常昊话里隐瞒了什么,“你知道对方是谁?和戚博远的案子有关吗?”

    “我们见面再详谈,你自己要多保重。”

    “我......这两天要外出旅游,至少要一周后才能回来。我没办法跑去北京见你,你还是在电话里告诉我。”

    常昊仿佛愣了下,不过只有半秒的样子,根本让钟荩察觉不出来,“我在宁城。”

    “呃???”

    常昊在北京的几天简直是数着钟点过的,他把一周要做的事挤在几天里做完了。每晚睡觉前,他都在上网看看网友们对那个视频的评论。因为当事人的沉默,又没有后续花絮,评论就热了几天,渐渐冷了、浅了、远了。

    他暗暗吐了口气,但他一点也没敢松懈。他觉得这件事绝对不会是某无聊之人的无聊所为,他得回宁城去。

    他坐的是傍晚航班,到达宁城时,天已经黑透了。他没通知远方公司,叫了辆出租车进市区。

    他都进酒店了,想起上飞机前助理提的某个卷宗放在车上,他先坐电梯到地下二楼的停车场。

    他拎着电脑包朝自己的车子走去,停车场里灯光很暗,似乎只有他的脚步声在空荡荡的空间内回响。他左手拎着包,右手拿着西服,边走边想着等会进了房间给钟荩打个电话。忽然,他感到脑后一阵凉风,凭着常年健身的敏感,他往右边一闪,说时迟那时快,从一辆高大的吉普车后窜出来的黑影从他身边闪过,一把利刃从空中闪来,常昊飞起一脚将刀子踢飞。那个黑影扑过来要夺他的电脑,常昊意识到电脑里有重要资料,双手紧紧护住电脑包。这下,给了黑影机会,黑影捡起地上的利刃,划过了他的手臂。

    等他反应过来,大喊一声“站住”时,那个黑影已经飞快地跑出停车场。

    常昊的声音惊动了保安。

    保安按照常昊的指点,追出停车场,黑影早已消失在夜色之中。

    常昊将西服搭在肩上,右手紧紧捏住伤口,掌心迅即就染红了。

    保安要送常昊去医院,常昊忍着疼痛,坚持先去保安室看停车场的监控录像。没想到,停车场的摄像头几天前坏了,暂时还没找人修理。

    保安把常昊送到离酒店最近的医院,值班医生替他处理了伤口。因为担心天气暖和,伤口有可能会发炎,让常昊留下来输液消炎。

    旅途劳累,失血又较多,常昊昏昏欲睡,但他的大脑却不肯配合。

    他还是给钟荩打了通电话。

    从小区到医院,平时不太堵车的话,钟荩差不多要开半小时,今晚,她用了十分钟就到了。

    看见常昊脸色苍白地躺在输液室角落的一张椅上,钟荩一下子什么力气也没有了。

    黑影临走时对常昊恶狠狠地说,别像只苍蝇似地黏着钟检察官,如果不听,下次就不是手臂划个口子这么简单了。

    这么明显带着醋意的威胁,仿佛谁害怕她被别人夺走,冲动之下做出的幼稚行为。

    现在,能有谁呢?

    如果之前没有追踪器和乔装的事,钟荩无论如何也不会往凌瀚身上想的。现在,她不确定了。

    但这样的行为,已然抵达她能承受的极限。

    “我还在自如地呼吸,没有撒谎吧!”常昊不同意钟荩过来,但她不听他的话。

    “想不想喝水或者吃点什么?”钟荩仰头看看输液瓶,还有一点就要换瓶了,她朝外看看。

    常昊按了下后面墙壁上的按扭,“你又来了,一有事,就想到情呀爱的、争风吃醋之类的。如果真是这样,犯得着动刀子吗?在中世纪,男人们为博女人芳心,一般是选择面对面决斗,不会背地里放暗箭。因为只要不杀死我,我要是真喜欢谁,还是会执著下去。而我们之间并不是情侣关系,准确地说,是正方与反方。我想那人要提醒我的是,让我不要诱导你追查戚博远的案子。”

    钟荩这才明白常昊给她打电话的深意,但她仍然不排除凌瀚的可能性。

    护士过来了,上夜班的缘故,心情不太坏,面无表情地替常昊换了输液瓶,瞟瞟钟荩,说道:“明天记得来换药。”

    钟荩点点头,出去给常昊买了瓶热饮和一份热狗。

    “我有处感觉,这案子是张大网,不知会粘住多少人呢!今天对我的警告,是有预谋的,不然停车场的监视器不会恰巧现在坏了。是我们快要接近真相了吗?”

    常昊接过热饮,看看沉思中的钟荩,不禁怔住。他们初次在机场见面,钟荩在他又冷又饿时,挑衅地把便利店里所有的热饮和热狗全部买走,他当时真有掐死她的想法。绕了这么一大圈,她终于把热饮和热狗放在他面前了。

    心,怦然一动。

    他忙低下头猛咬热狗,感觉受伤的手臂处像被火灼。

    热狗的香气弥散开来。

    钟荩在想怎么也是录像的事,难道幕后真有那么一双黑手操纵了所有的事?

    “可以确定一件事,我们俩现在都被人盯着。”常昊很快恢复了自如。

    钟荩同意常昊的说法,说不定那人连常昊的航班都预先打听到了。停车场那么大,没办法在那潜伏几天,必然是预先有了消息,才等着那的。

    “不是旅游刚回来吗,怎么又要出去?别让我太羡慕你们这些公务员。”药液里有镇静剂,常昊很困,但神经非常兴奋。他和钟荩这么和谐的相处非常难得,这都让他欣喜了。

    钟荩犹豫了,去宜宾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我有个主意,你看我现在受伤了,暂时也不能做别的事。如果你没有同伴,不如我们一同出游吧!”

    钟荩抬起眼,常昊双眸深不可测,在那眸光中,她似乎什么都藏不住的。

    “我们的行踪若被别人知道,那他一定要有下一波行动,我们就可以化被动为主动。他若没发觉,也不会影响我们的行程。你认为呢?”

    钟荩叹息,精明如常昊,一下就识破她出行的目的。

    “你说过,我们是正方与反方。”一块出去调查,挺另类的。

    “我们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让案子水落石出。这个时候,你我在意谁赢谁输?”

    有常昊作伴简直是太好了,他的直觉比她敏锐,经验又比她丰富。钟荩朝他的伤臂斜了一眼,“别说胡话,你现在是伤员。”

    “不要告诉我,你连普通的护理都不会。”常昊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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