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仇野狐从来都摆着一张无懈可击的笑脸,但陈嚣每次看着仇野狐,总觉得他笑比哭还心酸(第 3/4 页)
他想了想,摇摇头,难得实话实说:“不算是。”
陈双念挺讶异:“啊?我们之前啥时候拍过?”
仇野狐笑了笑,没说话。
他瞥了一眼陈双念手中的合照,转移话题:“你真的好矮啊。”
陈双念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她梗起脖子:“是你太高好吗!以后我站着的时候,请你自动走下三级台阶好吗!”
仇野狐笑呵呵地看了她一眼,突然开始做作:“啊?那怎么行!那不就离你远了吗?我怎么舍得呢!”
陈双念:“……”
她一下就不紧张了,心也不怦怦跳了,白了仇野狐一眼。她一脸“你有本事再给我浮夸一点”的表情:“你就行行好,闭嘴吧。”
到了陈双念家,陈双念下车。车门关上的一瞬间,仇野狐听到陈双念的惊呼。
他一惊,连忙让司机停车,快步冲到陈双念面前,只见她蹲着,面前是一只小奶猫。
仇野狐第一感觉是,什么鬼!这猫跟陈双念怎么长得这么像?
所以在陈双念为难地说家里已经有了陈啾啾,爸妈不可能再同意养猫猫的时候,仇野狐不假思索:“那我养吧。”
陈双念第一反应当然是说好呀,然后紧接着就想起:“欸?之前说养鹅的时候,你不是说养个妹妹已经够耗费心神了吗?”
仇野狐面不改色:“我愿意为这只猫,再耗费一点心神。”
两人带着小奶猫去附近一家宠物医院做完一系列检查之后,仇野狐就养了这只小奶猫。
登记疫苗注射的时候,医生问猫猫名字是什么。
仇野狐想半天,说:“仇霸天。”
“??”
陈双念满脑壳问号。
她连忙阻止医生往下落就要登记的笔:“等等!”然后转头瞪仇野狐,“人家是女孩儿,你取的什么名字啊!”
医生说:“没有,它是男孩子。”
陈双念震惊,再次把小奶猫抱起来看了一眼:“我没看见啊!”
医生耐心地把猫猫腹部后半段的毛撩起来,指着一个小突起:“喏,这儿。”
陈双念:“行吧……”
她艰难地接受了仇霸天这个名字。
仇野狐又在宠物医院里买了一个可以提着走的猫窝,把小奶猫装进那里面去:“霸天,我们回家!”
陈双念一听这个名字,脑子就犯晕。
她蹲下去,从猫窝的窗户里看猫猫:“你喜欢这个名字吗?”
猫猫不理她。
“你看!它都不喜欢这个名字的!都没反应!”陈双念说。
“废话,刚被人看光光了,哪只有尊严的猫会理你?”仇野狐说。
陈双念无言以对。
她发现自己总是说不过仇野狐,不管占不占理,她都说不过仇野狐,而且结果往往还是她最后发自肺腑地觉得仇野狐说得对。
带着这只仇霸天回家的时候,妹妹特开心,抱着仇霸天亲了好几口,说:“想不到有生之年,我家里还能有一只猫,真的太好了!”
仇霸天不理她。
“可惜我过两天就要去陈辉阿姨家了,”妹妹不舍地又亲了一口小奶猫,“我会经常回来看你的,你不要忘了我呀。”
仇霸天依旧不理她。
仇野狐坐在一旁,看着妹妹和仇霸天之间非常不平等的单方面互动。
他想起之前在微博上看到的一句话:人类应该向猫学习,保持冷漠,适当撒娇,几乎不动心。
然后,他又想起之前去寺庙的路上,碰到一个算命的,摊后面支着一排字:人要有不爱之慧,才能免于长哀。
仇野狐叹了一口气。
如果世界上真的有神灵存在的话,他倒是真的想问问神灵是怎么分配每个人生命中的挫折和欢喜的。
“哥,”总是酷酷的,一副小大人模样的妹妹,把仇霸天放到地上,凑到仇野狐身边,挨着他坐下,手挽着仇野狐的胳膊,摇了摇,“我去陈辉阿姨家里了,你生气吗?”
仇野狐低头看了她一眼。
那一刻的感受,他形容不出来,他就觉得岳鹿市连绵不断的漫长雨季总没有停,他还在凉凉的雨里面跑着,没有尽头,也没有出路。
“我为什么要生气?”仇野狐露出个一点唏嘘也没有的完美笑容,轻轻拍了拍妹妹的头,柔声说,“本来早就该跟着他们去住了啊,跟着哥哥住算是什么,我又不能是你的监护人。”
妹妹放心地点点头。
她还太小,没听出来仇野狐话里的真正意思,也没察觉到,仇野狐是说“我又不能是你的监护人”,而不是说“我又不是你的监护人”。
“行了。”仇野狐把妹妹推开,“腻歪完了,赶紧去洗漱,明天带你出去玩儿。”
妹妹高兴地应了一声:“可以去滑滑板吗,叫上念念姐姐一起!”
仇野狐摇摇头。
“念念姐姐要学习,不要打扰她。”
差不多晚上十一点半的样子。
仇野狐院子背面亮起车灯,发动机的声音轰鸣,一道黑影驶进黑暗里,立马和夜色融为一体。
“仇哥好久没来了啊!”陈嚣一见着仇野狐的车身,刚拐过弯儿就认出来了,忙热情地打招呼。
“忙。”仇野狐把头盔摘下来,露出精致的五官,还是懒洋洋地笑着,他对着刚才说话的陈嚣抬抬下巴,当作打招呼,“今晚上有场子吗?”
“仇哥到场,没场子也得安排上!”
“哈哈哈哈哈哈。”仇野狐笑着,看起来挺开心,上半身往下趴在摩托车上,“哪条道?多少钱?”
“湖滨老路,绕水库一圈儿,400。”陈嚣也没废话,“有差不多五个人的样子。”
仇野狐点点头。
“知道了。”
其实学校里那些传闻都错了,什么他一个人单挑六中所有混混刺儿头,怎么可能,他要那么厉害了还读书干吗,直接去少林寺得了。他只是赛摩托比较厉害,能传出这些话,是因为六中的老大之前也来这里赛摩托,输了,回去之后说没干过仇野狐,传来传去就变成了仇野狐一个人干过了六中所有刺儿头。
别人来赛摩托,也许是为了追求刺激,也许是学得不耐烦了,想出来做点儿别的事情证明自己很牛,也许什么也不为,只是为了同龄人之间的面子。
但是仇野狐来赛摩托没别的原因,就是挣钱。
初一的时候,仇野狐爸妈离婚,妈妈去世,爸爸也许是愧疚,也许是真的忙,不怎么关心他和妹妹的死活,一心建设新家庭——也就是有陈辉阿姨的那个家。
仇野狐未成年在外面找不着正经工作,整个人正烦着,学校里还有人找碴儿,他顺理成章跟人打了一架,确切来说是单方面揍人。谁知带头找碴儿的人后来搬了救兵陈嚣,陈嚣到场后非但没有参与这场斗殴,他还挺欣赏仇野狐不要命的打法,得知仇野狐缺钱,说晚上在水库边有摩托车比赛,赢了就可以拿钱。
从最开始的受伤还垫底,慢慢地,对地形越来越熟悉,骑摩托车也越来越顺手,仇野狐最精彩的一次比赛,是和陈嚣比的,两人没有约钱,而是定了输的叫赢的人哥。
陈嚣一辈子都不会忘,孤零零的路灯下,仇野狐摘下头盔,对他勾起嘴角,懒洋洋地笑了一下。
“叫哥。”仇野狐说。
陈嚣当时心里“咯噔”一下,他好像看见月光下的人鱼,从波光粼粼的水面中跃出来,沾着水的尾巴拍在礁石上,透明的水花四溅,像是钻石落了满天。
那之后,仇野狐来得少了,据说是他那忽视兄妹已久的爸爸,好像突然良心发现,又转头回来给生活费了,给得还不少,仇野狐没必要再来用命换钱。
今晚上仇野狐突然出现,陈嚣在心里几乎是欣喜若狂地喊了一声“仇哥”,然后才压下兴奋劲儿,换上热情的普通调子,打了个招呼。
没有哪个活得开心顺遂的人会来这里。
仇野狐再次出现,说明这人遇上不开心的事儿了。
陈嚣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说“心疼”这类话太娘们唧唧了,但是他确实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是真的讨厌仇野狐的父母——既然生了,那就好好负起责任啊。怎么可以中途就撒手,然后又突然若无其事地回来,继续作出长辈至亲的模样照顾养育。
仇野狐从来都摆着一张无懈可击的笑脸,但陈嚣每次看着仇野狐,总觉得他笑比哭还心酸。
一轮比赛下来,仇野狐毫无悬念地成了赢家。
陈嚣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
“怎么了?”
仇野狐笑了笑:“什么怎么了?”
陈嚣无奈地看着他:“在我面前你装个什么劲儿。”
仇野狐呼一口气,手往后撑,坐在路边:“我妹要被接走了,去我爸那里。”
那栋曾经住着他爸、他妈、他妹妹和他的房子,以后只有他一个人了。
“你呢?”陈嚣沉默了一会儿,问他。
“我还是守着我妈吧。”仇野狐又笑,好看的桃花眼眯成一条缝,他漫不经心地说,“毕竟是我把她气死的。”
周一回学校。
仇野狐照例给陈双念带了一盒牛奶。
陈双念快要学疯了,明明离期末考试还有一个半月,她那架势却好像明天就是高考。
仇野狐有时候会看不懂陈双念,为什么要那么努力呢?努力了,学习了,考好成绩了,或许以后上好大学了,然后呢?又能怎么样呢?人活一辈子,最后能得到的除了大把大把的失望和孤独,还能有什么呢?不过是一场竹篮打水而已。
成绩好,努力上进,就能保证未来是好日子吗?什么是好日子?挣足够多的钱?他爸爸挺有钱的,但是他从来没觉得他爸爸的日子是过得好的。爱一个人?他妈妈挺爱他爸爸的,但是最后还不是被背叛了。
无聊。
仇野狐打个哈欠。
他慢腾腾地又趴到桌子上,闭上眼睛,准备睡觉。
还行,起码现在没有陈双念在身边,他也能睡着了。
说来还真的一点科学依据都没有,他曾经连续做那么久的噩梦,一睡觉就梦见妈妈浑身惨白僵硬死在自己面前的样子,还以为是妈妈来索命,不让他好好活下去,但是做母亲的可能到底心软,又让他冥冥之中碰见也去了图书馆的陈双念,而素不相识的陈双念给了他良好安稳的睡眠。
“仇霸天怎么样了?在你家待得习惯吗?”
晚自习的时候,陈双念问仇野狐。
没等仇野狐回答,一道闪电横空出世,隔了几秒,雷声才轰隆隆响起来,大雨猝不及防砸下来,紧接着教室的灯熄灭,走廊应急灯亮起来。
停电了。
整栋教学楼开始沸腾起来。
黑暗中,仇野狐听到身边陈双念发出不受控制的尖叫声。
“怕?”
教室乃至整个教学楼都太吵了,仇野狐问这一句话的时候,凑近了陈双念的耳朵。
陈双念反应很大地往后退,椅子在地上的摩擦声特尖锐,滑过两人的耳朵,就像指甲不小心划到黑板上。
尖锐的声响好像是直接灌进陈双念耳朵的,她摸了摸耳朵,有点烧突突的。幸好现在黑灯瞎火,仇野狐看不见。
仇野狐没有听到陈双念的回答,但是感觉到了陈双念往后躲。
他皱了皱眉,伸手牵住陈双念的手腕,强硬地把她往自己这边拽。
这才感觉到陈双念的身子其实是在微微发抖的。
“你怕黑?”仇野狐又问了一遍。
“不然你觉得我现在是兴奋地颤抖吗?”陈双念反问仇野狐。
仇野狐难得被陈双念噎住。
他沉默了两秒,然后手腕转了一下,从拽住陈双念的手变成了手往下,掌心覆盖住陈双念的手背。
陈双念察觉到仇野狐无声的安慰,她张了张嘴,老老实实地真诚道谢:“谢谢。”
“别怕。”
谁知道这时候仇野狐也正好开口。
仇野狐觉得陈双念应该是听到了他这一声“别怕”,陈双念觉得仇野狐应该也听到了她这一声“谢谢”。
一点毛病也没有的两句话,但是两人却又都同时觉得脸有点烧。
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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