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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挖心伪案疑云(第 3/4 页)

    “不对,”安盛平摇头,否定了阿乐的想法,“若真是这样,人都带走了,为何把这血衣留下?这岂不是太明显了,他二人要是能想出嫁祸方玉婷的事来,怎么会粗心大意到把这沾了血的衣裳随便扔在柴火堆上。”

    阿乐被安盛平说了个哑口无言,彻底答不上话了。

    “我倒是比较在意另一件事。”宋慈突然冒出一句话来。

    “什么?”

    “方才那粉桃说,昨夜翟金玉出去时说又能赚一笔了,他除了书院那活计之外,唯一还能得了钱财的,就是靠着和那些富家千金订婚,难道说……”

    “哦,这个我还真叫人查了。”徐延朔瞅了瞅赵东林,示意他来说。

    赵东林很有眼色,马上点头应着,上前一步,“是,经属下调查,那翟金玉最近还真有了段姻缘,只是八字还没一撇,所以到目前为止,倒也不算有婚约在身。”

    “真有姻缘?不知他这次又看上了哪家的姑娘?”

    “对方姓陈,是几个月前才搬到长乐乡的一位富贾,据说以前是在南方做绸缎生意的,家底颇丰,家中有个年十八的嫡长女。”

    “十八?”安盛平心道这个岁数尚未出嫁,而且家世也不错,难道,会有什么隐情,“那位小姐为何这般年纪,却还迟迟未嫁?”

    “回公子,这位小姐据说早先也是有过一段婚约的,不过未出嫁前,对方从马上摔下来,跌伤了腰,下半身废了,那陈老爷自然不肯让女儿嫁给个废人,于是便悔了婚。后来又因举家迁到长乐乡,耽误了那位陈小姐的婚事,这才落了个年十八仍旧无着落的结果。”

    “那他怎么就看上翟金玉了?”

    “还不是那帮媒婆巧舌如簧,把那翟金玉夸上了天,抛开别的不谈,就说那翟金玉自身的条件,乍看之下,还是不错的。”

    巷子里,几人正说着话,却突然听到身后那翟府后门处传来了一阵喧闹。

    回过头时才发现,原来是那粉桃正站在那里,不知在和把门的官差说着什么。

    “怎么回事?”

    “几位大人,你们赶紧去看看吧!我家老夫人说要见大人呢!”

    于是半炷香后,那翟老夫人的房间里,原本就不算宽敞的地方,又因为站了宋慈、安盛平、徐延朔三个大男子,显得愈发拥挤起来。

    那粉桃则侧坐在床边,正端着一碗茶,伺候着那位仍旧面色苍白的翟老夫人。

    “那棺材,是我叫玉儿买回来的。”

    她口中的玉儿,自然就是自己的儿子翟金玉。

    因为眼睛有疾,所以即便是睁着双目,翟老夫人的眼睛看起来仍旧是灰蒙蒙的,好像是蒙上了一层云雾,这灰瞳使她看起来像是个衰老诡异的妖婆,透着股说不出的阴冷。

    “您说什么?!”徐延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院子里的棺材是……”

    “是。”那一刻,老太太的眼睛虽然看不见,心里却仿佛有一盏明镜,透亮得很,“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我儿子被人挖了心,院子里还有口棺材,肯定觉得是那地底下的方玉婷干的,是不是?”

    “这……”

    宋慈那几人都陷入了沉默。

    “哼,怎么,我老太婆说错了吗?”

    “没,您老说得对,我们确实是这么想的,”安盛平此时的脸上挂着苦笑,看了看身旁的另外两个人,对那翟老夫人毕恭毕敬道,“您继续,我们听着。”

    “嗯,我就知道。”老夫人说着,放在锦被上的手又攥紧了几分,直把那绣着描金牡丹的被子抓出了几道褶,然后,她摇了摇头,示意粉桃不用在旁边伺候,这才继续道,“前些日子,我身子不好,究竟得了什么病,即便玉儿不说,我自己也清楚得很,这病断断续续,跟着我好些年了,可从没有像这次这么严重,所以我心里明白,我怕是时日无多了。”

    说完这话,她喘着气,休息了一会儿,看来她方才虽然勉强下了地,还走到了院子里,却因过度悲伤而耗尽了所有的力气。

    “那时,我趁着精神还好,就跟玉儿说,玉儿啊,娘不行了,你替我寻一口好些的棺材,等我死了,把我埋到你爹旁边,让我和他在底下做个伴。我们老一辈讲究提前准备,棺材、寿衣这些都得趁着自己还在,就选了满意的,不然等人死了,两腿一蹬,两眼一闭,我还看个什么!”

    宋慈却想到了另一个问题,“老夫人,您说这棺材是您亲自订下的,那这棺材的材质和花纹也是您选的吗?”

    “我一个瞎老婆子怎么选!那棺材是玉儿帮我选的,他说是一个朋友拿了样式图给他看,他觉得不错才叫人照着去打造的。”

    听了她这话,屋里的几个人更加笃定了他们身边有“奸细”的事。

    不过,这奸细竟认得翟金玉,难不成打从一开始,翟金玉就成了“受害人选”?

    不过比起这些,眼下最紧要的,应该是先确认那翟金玉真正的死因。

    现在天气热,那尸体又放了一宿,再加上已被开膛破肚,挖去了心,导致那尸身血肉模糊,须尽快处理才能确保不出问题。

    于是,几人分头行事,徐延朔与这位翟老夫人似乎还算投缘,便留下继续安抚她老人家,顺带再看看能不能打探出别的消息。安盛平则打算再审审,包括那管家在内翟府剩下的这三个下人。而赵东林则按照安广追查的方向跟了过去,想看看能不能追上他,然后再做别的打算。

    至于宋慈,则在阿乐和几个官差的帮助下,将翟金玉的尸体运回了衙门。

    令人始料不及的是,他们竟在衙门后院遇到了一个“可疑人”。

    此人正是那县令唐松家的公子,同时,和那翟金玉是莫逆之交兼同僚,还是那迎春的姘头。

    这唐清枫身材瘦高,穿着件黑色云纹的直裰,衬得他本就比一般人白皙的肌肤更显炫目,长着一双狭长的丹凤眼,看人的眼神里透着一股阴冷。

    “你是说翟金玉被人害了!”那唐清枫显然是得了消息,所以才急匆匆地赶到衙门里来认尸。

    他声音偏细,此时又提高了音量,故而乍听之下,显得十分刺耳,“不可能!明明昨晚我才见过他!”

    宋慈倒是没想到他会这么急切,索性连寒暄也省了,直接正色道:“唐公子,您说您昨晚见过死者?”

    “是啊,我之前帮他牵了线,介绍了那开绸缎庄的陈老爷,他家有个十八岁的老姑娘,待字闺中。本以为那姑娘如此年纪还未嫁人,定是长得其貌不扬,可昨晚见了才发现,竟是个倾城美人,我也难得在金玉脸上看到那种表情,他之前退了好几门亲事,这次终于有盼头了,怎么……”

    宋慈倒是没想到,翟金玉最近的那出姻缘,竟是唐清枫给牵线搭桥的。更没想到的是,他们昨夜去见了陈家的大小姐。

    “唐公子,麻烦您仔细将昨晚的事如实相告,此事事关翟金玉的真正死因,请您务必想清楚了,什么细节都别落下!”

    唐清枫还是未能相信翟金玉已死的事实,心思根本就不在与他的对话上,“你说翟兄死了,我还是不信,这怎么可能!”

    说完,又恢复了以往的本性,开始撒起泼来,转过身,朝着衙门内快步走去,一边走,还一边大声喊了起来,“来人!都给本公子滚出来!”

    看唐清枫那气势,就好像这县衙做主的不是他爹,而是他自己,十足地嚣张跋扈,一看就是个被惯坏的败家子。看来他不见到翟金玉的尸体是不会罢休了。

    半炷香后,衙门后院。

    唐清枫一只手捂着胸口,一只手撑在后院的一棵树上,整个人趴在那里,强忍着想要再次呕吐的欲望,惨白着一张脸,抬起头看向不远处那一直默不作声,又让人十分生厌的宋慈,“喂,我问你,翟兄死了,他家里人如何了?”

    宋慈见那唐清枫终于止了吐,这才上前几步,“唐公子问的,可是翟家老夫人?”

    唐清枫果然面容一滞,蹙眉低语道:“自然是伯母,还有翟兄家中那些下人,林管家还有那两个丫鬟……”

    说着,原本苍白的脸上竟现出了一丝忸怩之色。

    看来,他对那丫鬟迎春倒是真的上心。只是不知道,他听到迎春和人私奔的消息后,又会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

    “老夫人伤心过度,身子不太好,至于其他人,除了受了些惊吓,也没别的大碍。”

    “哦,那还……”

    “只是,有三个人失踪了,一个长工,一个伴读,还有一个丫鬟……”

    丫鬟两个字一出,唐清枫脸上立刻变了颜色,“丫鬟?哪一个?是春儿还是粉桃?”

    “春儿?”宋慈蹙眉,想了想,这才恍然大悟般道,“唐公子说的是那迎春吧?”

    “是,你快说!”

    “实不相瞒,那失踪的,正是迎春姑娘。”

    “什么!”唐清枫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身子向后,一个踉跄,若不是刚好有那棵树挡着,定是已经跌倒了,“春儿怎么会……她还活着吗?”

    这个问题,宋慈倒是真的不知该如何作答了。

    那唐清枫自打听说了迎春失踪后,整个人也像是丢了魂一般,呆呆地站立在那里,脸上几乎没了表情。

    于是宋慈嘱咐了和他一起回来的几名官差,叫他们看好唐清枫,让他先不要回去,等自己验尸完毕,再好好找唐清枫问话。

    宋慈转过后院的长廊,和阿乐同行。

    “公子,您说那唐清枫若知道自己的姘头和别人跑了,会不会迁怒到翟金玉身上?”阿乐冷哼着问道,“毕竟那拐走迎春的,是翟金玉的伴读,这事又出在他眼皮子下面,保不齐那翟金玉早就知道那两人有奸情了。唐清枫这些年还跟那翟金玉称兄道弟的,简直太讽刺了!”

    其实同样的疑问,宋慈也曾有过,所以他才在见到唐清枫的那一刻,把他定为“可疑人”。可和他简单交谈了以后,比起唐清枫本人来,宋慈更好奇昨夜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他们两个大男子会深更半夜地去见一位未出阁的大家闺秀?

    这件事太过蹊跷了,以至于宋慈现在根本无心去考量唐清枫、迎春、茂儿,以及那翟金玉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了。

    “还是先看了尸体再说。”

    宋慈说着,推开大门,一脚跨进了停放翟金玉尸首的房间。

    正如一开始所推测的那样,翟金玉的指缝里布满了泥沙,头发和口鼻里也都有泥沙的痕迹,而且随着时间的延长,原本并不明显的伤痕,此时也慢慢显露了出来。

    “公子您看,”阿乐指着那被他们剥光了衣物,正躺在一块麻布上的翟金玉说道,“他膝盖上有好些小坑!这是如何造成的?”

    那翟金玉的两个膝盖上遍布着一些青紫色的痕迹,甚至还有些破口,宋慈弯腰看了看,用尺子大概量了一下那些淤青的长度,这才胸有成竹道:“这些应该是他跪在地上时,被地上的小石子硌出来的。”

    “哦,”阿乐恍然大悟,“难怪有的地方还破了皮,想来,是他被人按在水里,拼了命地挣扎,所以膝盖才会和那些石子摩擦,弄出了这些伤口。”

    既然是被人按住,将头埋进水中,那这么说,翟金玉的后颈和背部也极有可能会有被外力强行按压过的痕迹,所以宋慈紧接着便把翟金玉的尸首翻了面,背朝向自己。

    果不其然,在翟金玉的后颈和肩膀上,他清晰地看到了几个指印。

    不过,不知为何,他觉得这几个指印看起来有些奇特。

    “呀!还真有指头印子!公子,接下来要怎么办?”

    “接下来,自然是看看他是否真的因为溺水而亡了。”

    宋慈说着,朝着翟金玉的尸体走去……

    “你的意思是,翟金玉确确实实是淹死的?而且,他早在被挖心之前,就已经死了?”

    安盛平和徐延朔回到了衙门,两人一进门,就看到了端着茶杯,坐在衙门院子里正悠闲喝茶的宋慈。

    那是今年的新茉莉,气味清香,入口温润,回味悠长,就像此时的宋慈,当他知道翟金玉并不是因为方玉婷而死时,心里似有什么东西落了地,觉得轻松了不少。

    尽管这案子依旧复杂且毫无头绪,可起码他知道,方玉婷没有改变她一贯的作风,这起案件,和她本人没有任何关系。

    “正是,翟金玉的膝盖上有一大片被石子硌到的痕迹,后颈和肩膀上还有凶手留下的指印,这些更加证明了他当时是被人强行按在水中,跪在了铺满碎石的河水边。”宋慈说完了外伤,又开始描述他验尸后的真正发现,“翟金玉的尸体,口鼻有水沫流出,且有些淡色血污,腹部有水胀,所以应该是溺亡而死。”

    “若他真是溺死的,那是否就说明,此事与方玉婷无关?”徐延朔一边消化着宋慈的推论,一边问道,“可既然无关,凶手为何要多此一举地挖走他的心?难不成是想把这个杀人的罪名推到方玉婷身上!”

    “大概是这样没错,我检查过那位岳公子的尸体,他是在死后被人挖了心去,死的时候还中了迷药,脸上呈现出一种怪异的笑,我想这一点大家都是记忆犹新。”宋慈说道,“而且,那岳家公子被开膛的伤口呈撕裂状,好似被什么硬物刺入了胸膛,而后生生被人将皮肉撕开。可这翟金玉胸前的伤却是死后造成的,从伤口形态来看,光滑平整,一看便是用一柄锋利的刀具所致,跟那岳公子的完全不同。可见,此事根本不是那假冒方玉婷之人所为。”

    “我也觉得不像,翟家事前并未接到婚书,且不知晓那方玉婷要来跟翟金玉成亲。再说了,就连停在院子里的那口棺材都是人家老娘自己准备的,这跟方玉婷那几起案子,可还差得远呢!”摇着折扇,安盛平苦笑道。

    不过,最令人在意的还是那失踪的长工德柱,他也是个哑巴,这世上哑巴虽然不少,可为何这么巧,偏偏在翟家出事前,就来了这么一个长工。

    毕竟他来了才没多久,翟金玉就出了事。

    那么,这德柱究竟是不是方玉婷的抬棺人呢?若真是如此,是否说明方玉婷每次犯下案子之前,都会先派自己人潜入被害者家中,打探对方的消息,记录对方日常的生活习惯……

    “对了,”直到此时,安盛平才想起了那一直被扣在衙门中的县令公子,“我听说唐清枫来了,他可有交代什么?”

    “别的倒没什么,他看似并不知翟金玉被杀之事,更不知迎春已经和别人私奔了,不过他说了件很重要也很奇怪的事。”

    “何事?”

    “他说,昨夜他约了翟金玉一起去见了那位有意与翟家定下亲事的陈老爷的女儿。”

    “哦?”

    提起这有意和翟金玉结亲家的陈家,徐延朔倒是有几分了解,“这倒是奇了!那陈家小姐不管怎么说,也是个未出阁的大姑娘,翟金玉和唐清枫怎么会有机会跟那位陈小姐见面?”

    “我也不清楚,这其中的细节,怕是只有当事人才能知晓。”

    “既然如此,那就好好审审那唐清枫,人命关天,我谅他也不敢隐瞒。”

    于是,唐清枫就这样被带到了众人面前。

    “听闻昨夜,唐公子和翟金玉一起外出过?”安盛平不喜欢拐弯抹角,一边问,一边端起了放在案几上的茶杯,却在饮了一口后,有些嫌弃地将杯子放回了原处。

    唐清枫知晓自己此时此刻,也唯有坦白才能尽快摆脱这一切,“是,我和翟兄……我是说翟金玉,我们昨夜确实一起出去了。”

    “很好,你们去了哪里,见了谁?几时去的,又是几时回的?除了你二人之外,可还有他人作证?”

    安盛平一口气抛出了好几个问题,只等着他的回答。

    唐清枫的心里一阵不服气,这里是衙门,自己又是县令的儿子,可如今这小子却反客为主,坐着他家的椅子,喝着他家的茶,还摆出一副审问的姿态,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但是看眼前这形势,他也不能发威,只好乖乖答问。

    “我们去了玉溪湖,见了那位陈家小姐,去时已近酉时,将近戌时在那玉溪湖前的渡口分别,当时我们乘了画舫,那画舫上约有十余人,都可为我做证。”

    “玉溪湖?”

    听到这里,三个人似乎都明白了什么,可谁都没作声。

    “是,我与那陈老爷有过几面之缘,说起来,他与我那岳父倒也有些沾亲带故。”

    “此话怎讲?”

    “那陈老爷是我岳父家一位叔公的庶出,算是有些亲缘关系。不过我岳父一向瞧不起他们这些做商贾的,认为官商不一家,所以即便偶尔见上一面,也鲜有接触。我也是从马……”唐清枫说着,果然露出了些许鄙夷的神情,“我是说,从我娘子那里听闻她那个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表妹最近想寻门亲,这才想到了翟兄。适逢昨夜这长乐乡有位姓赵的老夫人过大寿,那陈家姑娘与赵家的小姐走得近,因此也被邀了一起去游湖贺寿。”

    “这倒怪了,我若是没记错的话,那画舫上请的,可都是长乐乡有头有脸的妇人和一些未出阁的小姐,怎么你还混上去了?”

    关于这位姓赵的老夫人包了游船做寿之事,安盛平之所以会知道,是因为那位老夫人也派人送了帖子来请他姐安雨柔,只是安雨柔一向清心寡欲,不喜欢热闹,且又是深夜游湖,自然没能前去。不过,她人虽未到场,却也命人送了盏上好的琉璃灯,算是为赵老夫人的寿宴添彩。

    “自然是未上那船,我和翟兄上的是另一条。”说到这里,唐清枫嘴角微微翘起,勾出个潇洒的笑,却让人打从心底厌恶,“要知道,够资格上那船的,可都是长乐乡最有身份的女子。尤其是那些未出阁的小姐们,像我们这些有头有脸的,又有几人能依自己的想法去娶妻,到头来,还不是要听父母长辈的。既然如此,倒不如借着两船相错之际,自己先去相看下,若是有合意的,身份又相当,再求了家人去下聘,也算说得过去。”说着这些话,唐清枫难得地语气里透出几分凄苦,“我虽没了那资格,可陪着兄弟们去瞅瞅,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哼,瞧唐公子这话说的,倒还真难为你这般用心了。”安盛平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似笑非笑道,“不过那船上的女子何止一两个,你们又如何判定哪位是那陈家小姐?再者说了,若是没有推算好时辰,刚好人家在舱内,你们又该如何相看?”

    他这话虽没有明说,但很显然,是笃定了唐清枫他们有内应,所以才能清楚那位老夫人和一众女眷到甲板上的确切时辰,以及究竟哪一位才是那翟金玉有意攀附的“陈小姐”。

    “这还不好办,那赵二公子正好在墨松书院读书,是他告诉我那日要给老夫人在玉溪湖做寿的。而且还说了他家妹妹打算邀请陈家小姐,想来,他是以为我与陈家沾亲带故,想要趁机套套近乎,我便告诉那赵二,若是陈小姐去了,就让他妹妹帮个忙,给那位陈小姐头上戴一朵紫菀花,这样我们就能一眼认出那位陈家小姐了。而昨晚,为了给老夫人贺寿,赵家兄弟特意放了烟火,于是我们便约定好地点和放烟火的时辰,自然就……”

    唐清枫这法子投机取巧得很,但也确实有效,因为那日是赵老夫人的寿宴,所以应邀前去的那些大家闺秀,一个个的也都百花齐放,穿的戴的都透着富贵喜气。而这位陈小姐,因为是唐县令家的“亲戚”,自然备受优待,早就跟赵家小姐通了气,两人私下约好,一个穿藕粉色,一个穿淡紫色,两个人的头上也都别了鲜花,只不过赵家小姐戴的是粉红的凤仙,而陈小姐则戴了朵紫菀花,两个少女并肩站在夜空中坠满烟火的画舫之上,倒真真宛若那九天之上落下凡尘的仙子一般,着实夺目。

    “你们倒是好算计,”徐延朔一贯看不上此类耍心机之事,因此也不掩饰自己的反感,“相看之后呢?你说你和翟金玉在岸边分别,那他是回了家,还是又绕去了别的地方?”

    “大人,您这就强人所难了!”唐清枫苦笑,“我又不是翟金玉的老子,他也不是三岁的娃娃,去了哪里,回没回家,我怎知呢!”

    “你当真不知道?”

    “当真!我怎敢欺瞒几位大人!”

    语毕,唐清枫便不再作声,乖巧地低了头,退到了一旁。

    这屋里的其他三人听了这番话,全都陷入了深思。

    而就在气氛有些冷场,大家都还在想着下一步要怎么办的时候,门外却传来了一阵很轻很短的敲门声和安广那一句,“少主。”

    虽然安广只叫了这么一声,而且语气极为平淡,可安盛平的脸上还是稍纵即逝地闪过一丝忧郁,他微微蹙紧双眉,轻道:“进来吧。”

    房门被一只修长的手臂轻轻推开,一身深色劲装的安广迈步跨了进来。

    这房间不大,他往前几步,恰好站在了唐清枫的旁边。

    明明同样是皮肤较一般男子要白皙,也同样长了一双狭长且上挑的眼睛,可安广与唐清枫大有不同。两个人不论是气质还是给人的感觉,都仿佛一天一地,若站在一起,更衬得安广英姿勃发,那唐清枫形容猥琐了。

    “禀少主,您叫我去查的,属下已经查到了。”

    安广低着头,没有继续说下去,明眼人都能听出他是介怀此时这屋里还有唐清枫这么个外人,所以要先问清楚安盛平的意思,才知该不该继续。

    当时在翟家,安盛平遣了安广去捉拿那出逃的迎春和茂儿,而唐清枫也算是半个苦主,安盛平本来想顾虑下他,叫他先出去,心里却又不知做了什么打算,竟点了点头,“说。”

    安广仍旧没有抬头,既然是少主吩咐的,他自然要照办,从小到大他就是这样,不问理由,绝对服从,“是,回少主,已经找到那私奔潜逃的许茂和迎春了。”

    “找到便好,既然如此,那就带上来吧。”

    “这……”直到此时,安广才稍稍抬起了头,只是那英俊的脸上,挂上了几分为难,“属下和赵东林赶到时,他二人正打算从水路逃走,待到我们找了船追上去,那船上早已没了两人的踪影,追问下,那船家说他二人在途中发生了争执,失足落水,溺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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