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晚晴失踪(第 3/4 页)
我不想再为过去的罪行狡辩,但离开你们的这段时间,我真的过得心力交瘁,我每天都在道德的压力和生活的压力下艰难地度日。
我曾幻想着能求得你们的原谅,可是当我看到你决绝的表情时我便明白,我此生此世都将会在悔恨中度过。
是啊,我有什么资格求得你们的原谅,尤其是你的父亲,我一声不吭地将你抛给了他,我能想象得到他所承受的压力,能想象到他每天所要面对的窘境。
所以我现在所得到的一切都是罪有应得。
虽然你爸爸在去世前原谅了我,可我宁愿用他对我的原谅来换回他将要失去的时间,甚至希望用我的寿命来换回他的寿命,像我这种人有什么脸面和资格在这个世上活着。
但他去世了,而我却活着。
晚晴,请允许我叫你晚晴,我知道在你的心里依然没有完全原谅我,我很理解,而且我也永远不会怪你。
我怎么会怪你呢?
我走的时候你还那么小,我能想象得到你成长过程中所面对的一切,而我——你的母亲却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我知道你还在恨我,你怎么可能不恨我呢?我带给你的伤痛是我一辈子都无法弥补的,所以无论你怎么对我,我都不会怪你,因为我爱你,晚晴,我是真的爱你。
晚晴,这封信本来是想在你十八岁生日的时候寄给你,因为妈妈真的有太多的话想要对你说,可是我知道,这封信可能永远都没有办法交到你的手里,何况,无论我说再多做再多,都无法让你真的接受我。
晚晴,对不起,求你原谅我。
二零一五年一月十一日
苏晚晴的眼泪啪嗒啪嗒地掉在了信纸上,信纸上的一些字被她的泪水洇开,变成了模糊的扭曲的看不懂的字符。
她将信纸小心翼翼地装进信封,将信封重新放到箱子里。
她将那件毛衣捧在手上,她盯着它,试图想象着妈妈在暗淡的灯光下,戴着眼镜织毛衣的情景。
这是妈妈给她织的惟一的一件毛衣。
小时候,每当看到同学们都穿着他们的妈妈给他们织的毛衣上学时,她都会很自卑,因为她没有妈妈。每当同学们问她为什么从来没有见到过她妈妈时,她只能说她妈妈已经死了。
是啊,那个时候的你和死了有什么两样。我恨你,恨你几乎成了一种信仰,我曾想象着,当我真的见到你的时候我会说出怎样的狠话,但等到真的见到你的时候,我却一句狠话都说不出口。
因为你是我的妈妈啊!
你不是要赎罪吗?可是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赎罪,你有没有想过我,我过去再怎么恨你,但至少我知道我不是个孤儿,这世上正是因为你的存在才让我有了归属感。
可是你居然死了,以这种方式彻底离开了我。
是啊,你可以去找爸爸了,你们可以团圆了,可是我呢?你知不知道将我孤零零地扔在这个世上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情。
苏晚晴将毛衣捂在脸上,闻着它们散发出来的淡淡香气,那是属于妈妈的气味。
她从冰箱里拿出几瓶酒,仰起头,咕嘟咕嘟地将冰凉的液体灌下,喝着喝着,眼泪就又流了下来。
苏晚晴不知道自己在屋子里呆了多久,只是从沙发上站起来的时候,忽然感觉一阵晕眩,胃里也一阵恶心。
她扶着墙,艰难地走出家门。
她要去医院,去太平间看她的母亲,她要当着母亲的面对她说一声“对不起”,她要告诉母亲,她原谅她了,她真的已经不怪她了。
苏晚晴从楼里出来,没走几步,忽然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仰面向后倒去。
她以为自己会摔倒在地上,但她却感觉自己好像躺在了一个人的怀里,而且,那个人还在叫着她的名字:“晚晴。”
接着,苏晚晴便不省人事。
醒来的时候,苏晚晴发现自己正躺在医院里。
她一度忘记了自己为什么会躺在这里,之前又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仅仅几秒钟的时间,过去的记忆便回到了她的脑海里。
她想起来了,什么都想起来了。
她看到有一个人背对着她站着,正在摆弄悬在高处的吊瓶。
苏晚晴眯着眼睛看着他的背影,感觉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那个人回过身,她看到了他的脸,居然是余生。
“余生?”苏晚晴瞠目结舌地看着余生,他怎么会在这里,她们怎么会在这里碰到。
“你醒了,”余生的脸上露出了疲惫的微笑,他在凳子上坐下,“还好吗?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苏晚晴摇头,惊讶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真的是不要命了,”余生说,“整整一天都没吃东西,居然还喝了那么多酒。晚晴,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除了花市以外,你还能去哪里。”
“你怎么会知道我家的住址,我记得我从来都没有告诉过你,也从来都没有带你来过。”
“你跟我说过的,但是你忘记了。”
“我说了吗?”苏晚晴有些奇怪,但也没有继续追问。
“余生,我妈妈出车祸去世了。”苏晚晴扑到了余生的怀里放声大哭。
余生其实早就已经知道了。二零二九年的时候,当余生和苏晚晴在花市重逢后,他从苏晚晴那里得知了她母亲在二零一九年因车祸去世的事情。
所以余生并没有太过吃惊,他只是在她耳边不停地安慰着她:“没事了,有我在,有我在。我不会再离开你,我会陪着你。”
……
葬礼那天只有余生陪着苏晚晴。
幸好有余生,否则苏晚晴真的会支撑不下去。
遗体告别的时候,苏晚晴终于看到了她母亲那破碎的遗体。
她的心都要碎掉了。
她抓着棺材的边缘失声痛哭,嘴里不停地对母亲说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余生在苏晚晴旁边安慰她:“晚晴,就让阿姨安心地走吧。”
苏晚晴哭得精疲力竭,最后瘫坐在地上,她眼睁睁地看着殡仪馆的工作人员推着她母亲的棺材离开,她母亲就这么走了,就这么永远地离开了她。
她的父亲和母亲一个又一个地离开了她,他们把她孤零零地扔在了这个世上,独自面对这残酷的生活。
某些东西仿佛在她的心里已经碎掉了,那些不该失去的东西一件件地从她的心里剥离,为什么她每靠近幸福一分就要付出多一分的代价,为什么她所失去的总是多于她所拥有的。
苏晚晴将母亲葬在了离父亲不远的一处墓地。
或许她父母此生真的没有缘分,即使离世也无法葬在一起。
苏晚晴跪在母亲的墓碑前,伸手抚摸着刻在墓碑上的字——爱母刘芳之墓。
她的眼泪流了下来,她哭着说:“妈妈,见到爸爸以后,跟他说我过得很好,叫他不要担心。”
余生用纸巾擦掉了苏晚晴脸上的泪水,他将苏晚晴扶了起来,他说:“晚晴,别哭了,阿姨会听到的。”
“妈妈,”苏晚晴盯着墓碑上母亲的黑白照片,悲从心来,“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她再一次跪在了地上,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对不起”。
斯人已去,她知道自己说什么都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可是她心里难受,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了一样,只是想找一个窗口发泄出来。
她从来没有过这种感受,父亲去世时都没有过这种感受,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她心里好难受,真的好难受。
余生将苏晚晴从地上扶起来,帮她擦掉眼泪。
苏晚晴在墓地待了很久,她坐在地上跟母亲诉说着她想说但没有说出口的事情。
她跟她讲了自己的童年、成长、生活、梦想、爱情、坎坷、痛苦、绝望、创伤。
夜幕即将降临,苏晚晴和余生离开了陵园。
方才大好的晴天却瞬时乌云密布,在苏晚晴和余生走到停车场之前,大雨已经倾泻而下。
余生脱下外套,然后将外套挡在了苏晚晴的头顶,他拉着苏晚晴就往停车场狂奔。
上了车之后,余生已经浑身湿透。
回家的路上,苏晚晴和余生都沉默不语。
苏晚晴的怀里抱着余生的那件湿淋淋的外套,外套里的水已经浸湿了她的衣服。
她歪着头看着窗外倾盆的暴雨,莫名地,她伸出手抚摸着雨珠在车窗玻璃上延伸下来的纹路,它就像是一张哭泣的脸,让人心痛。
雨越下越大,再加上这座城市的排水系统很差,所以开到苏晚晴家小区门口的时候,雨水已经积得很深了。
余生刚打开车门,一阵狂风袭来,他不得不钻回了车里。
“雨下得太大了,”余生从后面翻出来了一把雨伞,“幸亏我朋友的车里经常备伞,否则今天真的要倒霉了。”
余生撑着伞下了车,然后给苏晚晴打开了车门。
苏晚晴在余生雨伞的庇护下往前狂奔,狂风夹杂着雨水扑到她的身上,看起来,打不打伞已经没什么区别了。
跑到一半的时候,苏晚晴不小心踩进了一个水坑里,一下子崴了脚,所以她立刻停住不动,弯下腰,痛苦地摸着自己的脚踝。
“晚晴,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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