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第 3/4 页)
展皓听出她的鼻音,有些无措:“未未……别哭了,坚强一点,我这边还有些事,我尽快处理完过去……”
林未未走到住宅楼下一个不显眼的角落,抬起手用衣袖在眼角擦擦,但是眼泪流得越来越多,她喉咙有些哽,也说不出话来。她不想让展皓知道她在哭,但是她实在忍不住。
县城的气温比晋城更低,如今已经初冬,晚上天气很冷,她穿着毛呢外套,衣料摩擦在眼角有些疼,她眼睛更红,深深吸口气说:“别……”又停了下,“你忙你的工作就好了,不用管这里。我家好多亲戚都过来了,墨子期也在这边帮忙,你别过来了。”
展皓沉默了几秒,声音低落了些:“未未,对不起。”
这个时候,他应该在她身边的。
但他做了很现实的取舍,他没办法在这个时候立刻过去陪着她。
林未未揉了揉泛红的鼻尖,四下无人,她在角落里蹲下来,手盖着半边脸,轻轻说:“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帮了我很多。展皓,以后你有需要我帮忙的一定说,我只要能做到,都会尽力。你现在先顾好你的公司,不然让我知道你那边受到什么影响,我会更难受的,你知道的吧。”
那边又安静了几秒,“嗯”了一声。
然后两端都不说话了,林未未觉得眼泪又快涌出来,她仰起脸看着黑沉沉没有星光的天空,努力将眼泪忍回去:“我在守灵,还要忙……先挂了啊。”
电话那端又叫了一声未未,然后停了几秒:“那些亲戚要是说话难听,你也别太往心里去。墨子期在,他会照顾你一点,你也注意调节下自己,别太累,也别太难过了。”
林未未“嗯”了声。
好像所有能说的话都说完了,展皓最后道:“那你去忙吧。”
她攥着手机,那边并没有挂断,她等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自己先给挂了。
然后她低下头,脸埋进掌心里,眼泪肆意而汹涌地流出来,打湿了手掌。她压抑着声音,喉咙哽得厉害。
墨子期在灵堂里待了会儿,这里为了取暖放着几个电暖,今天天气很冷,他怕林未未在外面待太久着凉,找出去,在周围绕了有一阵才找到人。
小区住宅楼周边有一圈小花坛,林未未还真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她在花坛后面蹲着,干枯了大半的花丛将她的身子遮挡得快要看不到。他慢慢走过去,靠得越近看得越清楚,她肩头一抽一抽地动。
她在哭。
他脚步停了几秒,又迈开,更坚定地走过去。
林未未听见有脚步声靠近,胡乱地用衣袖擦眼泪,又用手揉了下眼角,连忙起身,看清来人,愣了下,头低着将手中的手机递过去:“你的手机。”
他沉默地接过,放进衣兜,视线凝在她脸上。这个角落又暗又安静,她保持低着头的姿势,看不太清表情,突如其来的一阵风将她的发丝吹得凌乱,她抬起手去绾头发,被他攥住。
林未未的手很小,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一阵在室外待着,冰得像块石头,他心口一窒。
她抬头看他,手往回抽,没抽出来,被男人攥得更紧。
她的唇动了几下,没说出话,眼泪却先流出来。她别过脸,他的手抚上她的脸颊,一言不发地给她擦眼泪,液体沾染在指尖,经由冷风一吹很快变凉。他擦了两下,她身子缩着往后,哭得更厉害,他往前一步抱住她。
她的身体在发抖,他抱得很紧,手在她背上轻轻安抚。
“没事……你哭出来。”他低下头,在她耳边嘶哑地说,“没事的……会过去的,你还有我呢,我陪着你。我以后一直都陪着你,不离开你,你不会变成一个人。”
林未未呜咽出了声,他的唇在她发顶碰了下,双臂收得更紧。
他才发觉,林未未长得很小,在他怀里纤细又柔软,单薄的肩头不断颤动着。他原来竟将那么多那么重的担子都压在了她的肩头,而她也都一个人担下来了。
心疼不已之际,他又想……哪怕浑蛋做到底,他也不能放开她了。
守灵的两三天里墨子期其实也没消停,不光跑腿干活,还要不停地接电话、打电话,路通那边也被董事会搞得焦头烂额。
墨子期和路通其实都是编程的脑子,都不大擅长人际交往,证券公司那边搞不定,董事会就拿他们两个人发难,但他俩每回一通电话说很久也说不出什么名堂,还是一筹莫展。
出殡前一天,路通忽然告诉墨子期一个消息,沈佳希说认识他们合作的这家证券公司的什么人,兴许可以帮上忙确认一下到底是卡在什么问题上了,问墨子期要不要试着约一下,等他回去了见个面。
墨子期一听,断然否决:“不用。”
路通愣了:“为什么?”
沈佳希这个人他现在根本就不信任,再说就算真有这么回事,他也不想承她的人情,电话里面三言两语他和路通说不清,只问:“你不记得沈佳希以前做的事情了?”
路通无语:“但你不都把人叫来了,还做了你的秘书?既然花公司的钱养着这个人,有用的时候总得用吧。”
墨子期说:“重要的事情你别交给她,我回去会让她走。”
路通彻底傻了:“她才来多久,你这是哪一出?”
墨子期心头有些躁:“你舍不得?”
路通赶紧否认:“没,就是觉得你有点反常。我是想她人都在公司了,要是这次真的能帮上忙,也算将功补过了是不是?毕竟对咱们来说,越早上市越好,这家证券公司底子好,要是拿不下来,上市这种事情,进度一旦延缓,多磨蹭好几年都不一定能搞定。”
墨子期深吸口气,在灵堂外看着阴沉沉的天,问路通:“路通,你信我吗?”
那边如同条件反射地道:“废话,我不信你能跟着你做到现在?”
“那就别让沈佳希将功补过了。”他说,“也许我们这一次无法顺利上市,但是以后还有机会,如果实在没法合作,我回去可以找别的保荐机构,只要你和林未未都在,我就有信心。至于沈佳希这个人,我不可能再把希望放在她身上。”
路通沉默了几秒,问:“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墨子期回答:“回去和你详细说,反正重要的事情你不要交给沈佳希了。”
至于让沈佳希走这件事,他觉得让路通和沈佳希沟通也不妥当,还是得等他回去当面说。
于是路通也不问了:“行,你照顾好林未未。”
墨子期挂了电话之后在外面抽了支烟,心底庆幸,还好提前将路通从国外叫回来了。
他忽然看开了很多东西,公司上不上市也不是那么重要了。这个团队现在只余下三个人,一个也不能再少了。
下葬的头天晚上,按照规矩是要彻夜守灵的。亲戚们吆喝来了一帮人,热热闹闹地在打牌,林未未却总觉得有些冷,对着电暖坐在一个小马扎上。
有人叫墨子期一起打牌,他拒绝了。他找到林未未时,她坐在电暖跟前,电暖是老式的,亮着橙黄色的光,映照在她脸上。她一直在发呆,憔悴得厉害,眼睑一片青黑,眼眸里了无神采,她的头发长长了一点,快到肩头了。
他有点想抱抱她,但忍住了,最后拿了一件加棉的外套披她身上,然后拉了个小马扎过来,陪她安静地坐着。
翌日,展皓还是赶着回来了一趟,凌晨从晋城开车过来,风尘仆仆地加入出殡的车队里。
墨子期将梁晓冉也给叫过来了。
天气冷,公墓里更是阴冷,当地下葬有很多讲究,林未未不迷信,但是必须尊重这些习俗,按照阴阳师的要求准备了很多东西,折腾了大半天,终于结束所有的流程,一个崭新的墓碑立起。
从前几天的守灵到现在的送殡,整个过程都很煎熬,加上天气冷,烧过纸磕过头亲戚们不约而同地有种松口气的感觉,都着急回去。林未未全程没说过什么话,她快冻僵了,走在最后面。她不停地回头望,梁晓冉拉着她的手,陪着她走得很慢很慢。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瞬她忽然想起林泽远那时在病床上说想吃猪耳朵,就红了眼。
丧事结束后,按规矩带着送殡的人去了酒店吃饭,不知道是不是吹多了风,林未未的头有些昏昏沉沉的,也没什么食欲,招待人的事情反倒让墨子期和展皓做了大半。席间三姑凑她跟前,表情颇为微妙地问这两个男人和她究竟是什么关系,说看起来可不像是单纯的领导和朋友,梁晓冉在旁边听到了,但是没吭声。
林未未正揉着太阳穴,抬眼看墨子期和展皓在陪人喝酒,三姑的问题让她怔了会儿,才应:“就是领导和朋友。”
她知道这些亲戚的毛病,要是不坚决否认,他们就能立刻起哄,她这会儿已经够难受的了。
但是三姑没有放过她:“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连个对象都没有,你看看,你爸都走……”
“三姑。”她打断道,“我想起还有工作上的事,我去和我们领导说一声。”
她起身就走,听见身后三姑的声音还没停:“说都说不得了,二十多岁的人了,一点也不懂事……”
梁晓冉本来想为林未未说两句,但是最后还是没开口,这些中老年妇女思想陈腐,她一说话自己也可能会成为矛头。
林未未装作没听见三姑最后的那句话,心底一阵烦躁,走到墨子期旁边去。但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她都不是kit的人了,能有什么工作的事情,她只是不想坐在三姑旁边挨批而已。
墨子期留意到她过来,他问:“怎么了?”
她说:“躲一会儿。”
“躲什么?”
她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示意了个方向。墨子期了然,林未未的三姑他这几天也不是没有接触过,他从椅子上起来:“你的脸色怎么那么难看?先坐这里,坚持一会儿,应该很快就能结束。”
林未未其实想走,但是她当然不能走,这些人按理说都该是她招待的:“没事,我不坐了,我去展皓那边看看。”
总共四桌人,所以他们几个坐得格外分散。她到展皓旁边,展皓刚和一个林泽远从前同事的儿子喝完酒,这一桌战况惨烈,都是些能喝的。她看着桌上的空酒瓶,有些担忧地凑展皓跟前:“你行不行?不行别逞能,我来吧。”
展皓侧过脸压低声音,酒气都喷到她脸上了:“你会不会说话?问男人行不行,想死啊?”
林未未无语:“我是说喝酒,你公司那边不是还有事吗?”
展皓一个激灵,从微醺的状态下清醒了不少。
他今天的确还有工作上的事情,是抽着时间来这里送殡的,还要尽快赶回去。他端着酒杯的手收紧了一点:“没事,我家的司机陪我一起来的,可以送我回晋城。”
“那你还要工作呢,别喝了。”她瞥一眼自己刚才坐的那一桌,“你去那边坐,都是女的,不喝酒,我在这边。”
展皓只看了一眼就摇头:“你那七大姑八大姨的,比酒凶残多了。”
林未未手按着他的肩头:“知道凶残你就帮帮我吧。”
展皓内心是抗拒的,但是林未未都这样说了,他只能硬着头皮起身过去。
墨子期和人喝酒的间隙里瞥过来,就见着林未未的手按着展皓的肩头,低着头凑得很近地和展皓说话,两个人看起来很亲密,他收回视线继续喝酒。
林未未摆脱了七大姑八大姨,和一群大老爷们儿坐在一桌喝酒。而展皓就惨了,被一群女人围着,没说几句就要给他介绍对象。他本来就是为了送殡抽空过来的,又应付不来这种场面,没待多久就坚持不住了,和林未未提出要走。
林未未没想到七八大姑八大姨比酒还凶猛,但心知展皓有工作要忙,也不可能拦着他,将人送了出去。
本来头昏,加上喝了酒,出门冷风一吹,她晕得更厉害。司机等在车上,展皓欲言又止的,她忍着头昏笑了笑:“工作重要,你快去吧。”
两人站在马路边上,天气冷,还刮着风,林未未的手贴着自己的脸颊,听见展皓问:“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她缓缓呼出口气:“还没想,先休息几天吧。”
展皓站在原地没动,他要走了,林未未也不留,这其实在他的意料之中。自始至终她没有真的依赖过他,她在他面前多半时候是独立而坚强的,并且将界限划得很清,他也不知道自己还在迟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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