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执拗(第 3/4 页)
沈之恒把眼镜戴了上:“我不吃饭,我吃人的。”
然后他抬手一扳厉英良的肩膀,把他扳了个向后转。揽着他的肩膀推开房门,他说:“劳你送我出门。”
他那力气是惊人的大,厉英良身不由己的迈了步:“沈先生我觉得我们还是应该再谈谈,日本人是很愿意和你交朋友的,我本人也——”
沈之恒忽然转向他吼道:“闭嘴!”
他骤然变了脸,厉英良饶是看不清他的眼神,也瞧出他凶相毕露,是个发了脾气的模样。他先前一直心平气和絮絮叨叨,脾气比谁都好,厉英良无论如何没想到他会毫无预兆的怒吼。随着他出了委员会的大门,他目瞪口呆的目送沈之恒钻进汽车绝尘而去,而李桂生从后方小跑赶来,愤愤然的嘀咕道:“会长,他竟敢吼你。”
厉英良一瞪眼睛:“吼我很稀奇吗?他还敢杀我呢!”
沈之恒离开日租界,直奔了济慈医院。
司徒威廉隔一天给他送一次血浆。在每两天一顿的开饭前,他总会饥肠辘辘。这时候若是让他静静独处,他不受刺激,倒也不会怎样;可若在他忍饥挨饿的时候,把个有温度有气味的活人送到他面前来,他就要被那一把饥火烧红眼睛了。
方才喋喋不休的厉英良就让他红了眼,他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忍无可忍,一嗓子把那家伙吼得闭了嘴。医院内的司徒威廉看见了他的汽车,当即拎起帆布挎包跑了出来。帆布挎包里有两只沉重的玻璃瓶在乱撞,他打开车门看了沈之恒一眼,然后心有灵犀一般,把帆布口袋往汽车里一放:“你先走吧,我晚上去看你!”
沈之恒只看了他一眼,然后就让汽车夫开了汽车。片刻之后到了家,他提着帆布挎包快步上楼,几乎是一头冲进了卧室里。
他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两大瓶冰冷的血浆。
然后他瘫软在地,满足得飘飘欲仙。恍惚之中,他隐隐的也有一点悲伤,他知道自己正在越来越快的退化,也许有一天,他会失去智慧、思想、语言,只剩下嗜血的食欲。
可他并非天生的怪物,他十四岁就中了秀才,也曾是个前途光明的少年才子。
可惜,他做人就只做到了十四岁。
司徒威廉下班之后,直奔了沈公馆。他进门时,沈之恒刚刚恢复了清醒,下楼前来迎接他。司徒威廉带着一身寒气,站在楼内抬头望去,就见他显然是刚刚沐浴过,此刻正一边下楼梯,一边抬手整理着长袍领口。
居高临下的向他一点头,沈之恒问道:“吃过晚饭了吗?”
“没有,下了班就跑过来了。”
沈之恒抬手一指门旁墙壁上的电话机,司徒威廉会意,转身走去抓起话筒,给附近的大馆子打电话,要了一桌饭菜。
放下电话,他见沈之恒已经走到沙发前坐下了,便也凑了过去:“下午你饿啦?”
沈之恒忙忙碌碌的找雪茄,找火柴:“饿了。”
司徒威廉抬手挠了挠自己的卷毛:“饿得早了?”
沈之恒点燃了雪茄,深吸了一口:“威廉,如果有一天,我因为饥饿,攻击了活人,你当如何?”
司徒威廉感觉他这话说得有点文绉绉,登时笑了:“我当如何?我还能如何?当然是想办法给你找食儿呀!”
“不怕我?”
司徒威廉当即摇了头:“你不会吸我的血,我相信你。”
沈之恒笑了一声:“我都不相信我自己,你凭什么相信我?”
“因为咱们是好朋友,咱们有感情。”
沈之恒忽然换了话题:“钱够花吗?”
“干嘛?要接济接济我呀?”
“可以接济你,但是要你帮我出个主意。”
“你说!”
“米兰在家日子不好过,我让她天天到唱诗班去散散心,但厉英良查到了她和我的关系,想要对她下手,她就不便再出门露面了。我很担心她闷在家里,又要受她母亲的虐待。”
司徒威廉仰面朝天的瘫坐在沙发上,沉默许久,末了一拍大腿:“你去对米太太说,就说她如果再打女儿,你就要让她尝尝你的厉害!”
“胡说八道,她怎么尝?难不成我也打她一顿去?”
司徒威廉露出狡黠笑容:“谁让你打她了,你吓唬她一顿不就行了?”
沈之恒心想我这一天没干别的,光忙着吓唬人了。下午吓唬了厉英良,接下来难道还要去吓唬米太太?司徒威廉眉飞色舞开始讲述妙计,他越听越是皱眉头:“不行不行,这是小孩子的把戏,我做不出。”
“爱做不做,反正我和米兰没交情,她妈打孩子也疼不到我身上来。”
沈之恒苦笑不止,还是觉得司徒威廉这个主意类似幼童的恶作剧,让他简直不好意思实施。而司徒威廉又嘀咕了一句:“其实啊,你这都是治标不治本。她只要还留在家里,你就救不了她。”
沈之恒说道:“我无非是报恩。”
“没她你也死不了,你要能死早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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