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要我们在一起(第 4/4 页)
屋内一片漆黑,暖气未开,又黑又冷。她霍然睁开了眼睛,却意识到她根本推不动他。
她狠下心用力去咬他的唇,霎时,便尝到了隐隐的咸腥味。
他似有些吃痛,停下了动作,额头却与她相抵,双手仍旧紧紧箍着她,那力道仿佛是要把她揉进他的骨血里去。
“梓沫……”他粗重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上,喃喃地唤她,如那晚一般,悲伤又绝望。
她看不清他的眼神,却能感受到他的无力。
“你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谎话?”他的嗓子格外嘶哑,一字一句地刺着她的心尖,“你明明知道那会让我很难受,你为什么非要编造出那样的谎话来让我难受?”
她迷迷糊糊地想起,他指的是那晚她说她不爱他了,她爱上别人了。可是,他又怎么笃定她是在骗他?
还有,他为什么算准她今天一定会回来,还在她的门口守株待兔?
恍然间,她好像明白了什么。
“你又找陆炜尧了?”她有些生气地发问。
“不是,”他拥抱她的力气更大了些,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是陆炜尧找了我。”
她暗暗苦笑。
这是连旁人都看不下去了吗?她是真的对他太狠了些吗?
“别再说那样的话……”他一下一下地吻着她的发,声音居然开始带着些潮湿的意味,“哪怕你什么都不说,或者你说你还恨着我,都好……但别说你不爱了,别说你爱上了别人……”
她从未见过仲沐阳如此脆弱卑微的一面。她怔怔地被他抱在怀里,心骤然跳得极快,大脑一片空白。
他当真为了她卑微到了尘埃里。
他当真竟能为了她,执着如斯,卑微至此……
陆炜尧告诉她,如果彻底失去,她一定会后悔。她又何尝不知?这些天,她一直都在后悔,后悔那晚没能给他一个拥抱,告诉他她说的都是假的。这几天一闭上眼睛,就是他失魂落魄的模样,整个心脏都皱成一团,疼得发紧。
如今,被他这样抱着,听他这样说着话,她反而异常安心,心底的那团烦乱,也终于不再扰人。
她想,她不敢接受仲沐阳,也许并不是对他没有信心,而是自己缺乏足够的勇气。
只要她有勇气信任他一次,局面就不会这么僵。
问一次吧,她想,有些东西,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
“我……”她尝试着张了张口,却发现迈出这一步竟何其艰难。她挣扎了两下,还是没能足够的勇气把一句话顺顺利利地问出来。
“嗯?”他听得出她的语气软了下来,激动地亲吻着她的额头,“想说什么?”
“我……”她咬了咬唇,闭上眼睛,终于把那句话说了出来,“仲沐阳,我还能信你吗?”
他一愣。这才终于明白,原来,他们之间的问题,从来不是爱得深浅,爱或者不爱,而是信任出了问题。
五年前,他已失去了她对他的信任,所以如今他无论在说些什么,她都已不再相信。
信任这种东西,一旦有了动摇,要恢复起来,比想象中更难。
他苦涩一笑。在她面前,他一次比一次更无措,一次比一次更没了把握。
他说:“你这么问,让我真的不知道我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证明我自己。我连个证明的机会都没有,你说我该怎么办?”
她怔了怔。是啊,他的态度已经卑微至此,她却仍旧执着于那些虚无缥缈的答案,到底是谁糊涂了?
“或者……”他突然松开手臂,些许放开了点她。眼睛已经开始适应室内的昏暗,借着室外隐隐约约路灯的微光,他对上她满是水光的双眸,深深地看着她,缓缓地说着,“或者,我们明天一早就去领证?”
她瞬间错愕,以为自己听错了。抬头看他,只见他的表情异常认真,并没有一丝开玩笑的意思。
愣了半晌,她才迟疑地确认:“你说什么?”
“我们领证。”他认真地重复着,“明天就去。”
“……”鼻尖一酸,眼眶有液体滑落。
她渐渐看不清他的面容,只看到那双温柔的眸子,透着异常认真的光。
“领了证,我的一切,都是你的。包括,你想要的信任……敢吗?”
她想,他必是看得出她的懦弱,所以才这样激她。如果她说敢,只怕这男人真的明天一早就把她绑到民政局去。他既然已为她做到了这种地步,就必是已经都想透彻了,对她志在必得。
她叹口气,伸手主动去抱他。够了,向梓沫,她想,别再折腾了,真的折腾不动了,太伤筋动骨了。
他显然被她的主动给震了一下。但只是一秒钟的怔愣,他便一把又抱紧了她。
这个吻,与之前那个全然不同。
他十分温柔,带着怜惜,一寸寸吻过她的鼻尖,落在她的唇上。
她动情地微微启唇,他便不失时机地蹭过去缠住她,缠绵温柔。
她踮起双脚,钩住他的脖颈,让自己更好地送给他,晕晕乎乎中,仿若回到五年前那一个个耳鬓厮磨的夜晚……
五年了,于他们,也是一个轮回。
今天是她的生日。
五年前的今天,是他成全了她。
今年的今天,她也该成全一次他了。
至于那些还没发生的事,就等发生了再说吧。他们需要的,都只是一个救赎自己的机会罢了。
仲沐阳果然说到做到,第二天一早来敲她的门。昨夜难得睡了个好觉,直到他敲了半天门,她都躺在床上没缓过神来。
甫一打开门,他便抱住她吻她的额头,对她说早安,和过去那些年每个一起醒来的清晨一模一样,让她忍不住怀疑这五年是不是只是一场梦。他这些旧习惯仿佛一直停在旧时光里,从未改变过。
“洗漱完了过来吃早点。”他终于放开了她,扬手给她看特意去买的早点,“还是那一家,不知道味道变没变。”
她红着脸迅速跑进浴室,心跳得厉害。
他记得过去的一切一切,如今是要生生跳过中间错过的这些年,带她和五年前无缝对接吗?
他当真偏执得很,记性极好,这男人这点可真要命,做的事件件都能戳中她的死穴。
只是五年的时光毕竟不短,当真正相对而坐时,又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气氛一度陷入尴尬。
五年前随时随地都能亲密成一个人的那种自然亲昵感不复存在,现在的他们,仿佛无论做些什么都多少显得有些刻意,充斥着恼人的陌生感。
两人同时感觉到了这种陌生,四目相对,皆有些不大自在。
仲沐阳知道,五年岁月留下的隔阂,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消除的。正如她对他曾经无条件的信任和付出,一旦失去,都需要花更长的时间来重塑。
尽管他在竭力地配合着她,努力想要证明一切都不曾改变,但他心里清楚,当真的决定重新牵手,并不是“回到过去”那么简单了,而是需要重新磨合,适应现在的彼此。他们现在,不过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今天天气不错,”他看了看窗外,温柔地开口,“出去转转,好吗?”
她怔了怔,看了眼他摊在桌上的户口本,脱口而出:“不要!”
他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失笑:“不要出去转,还是不要去领证?”
她有些不好意思,尴尬地扭过头:“你当过家家呢,说领证就领证?”
他居然笑着点了点头:“你说得也有道理,这证,也不是说领就能领的。昨天是我没想起来,民政局这几天也放假呢。不如这样,等他们一上班,我们就过去,争当今年的第一对新人,怎样?”
“少开玩笑了,谁要跟你领证……”她脸红了红,低声嘟囔了句。
他笑着捉住她的手,语调认真:“我没有开玩笑,从和你在一起第一天起,我就没想过我们会分开。”
她抿了抿唇,红着脸低下了头。
“恋爱时长超过五年,也该是领证的时候了。”他微笑着走近她,宠溺地揉揉她的发,“如果你没想好也没关系,我户口本先放在你这里,你哪天想好了,我们就哪天去。”
她不敢抬头看他,心跳得如擂鼓一般。五年前他还并不是个如此会说情话的人,一时之间进化成这样,她倒是真有点不适应了。
她低着头想了一会儿,才又抬眸看他:“我今天还有事回乡下,这几天我要搬家,要做的事情很多,你……先回去吧。”
“那我开车送你吧。”他知道她家在县郊,便提议送她。
她抽出手:“算了,挺浪费时间的,来回几个小时。”
他看着她抽离的手顿了两秒:“不如我送你一辆车?来回方便些。”
她立刻摇摇头:“不要,我还没驾照。”
他有些意外:“怎么还没考驾照?”
“没时间考。”她简单地说着,起身准备收拾东西,似是要逐客的意思。
他不作声,原地等着。等到她拎着双肩包出来,他身先士卒殷勤地帮她开门,摁电梯。
她叹了口气,无奈地看着他:“你不要这样。事事都这样顺着我,会让我很不自在。”
“我只是想帮你做点什么。”他深深地回望她,“这些年,你受苦了。”
她满不在乎地笑笑:“说得我好像被发配边疆了似的。”
“梓沫……”他靠近了她一些,牵住了她的手,眸光深沉,“我虽没问过你这些年过得好不好,但我也多少知道些你经历的那些事。那不是容易过去的坎,换作是我,也未必能轻松面对。不过没关系,过去的事,我都不想多问,我只希望,未来不管你遇到什么,都能第一时间想到我,毕竟,我才是你的男人。”
她受不了他满眼的怜惜与心疼,垂首看地,沉默不语。
“我知道过去这些年,陆炜尧帮了你很多。”他见她不语,便继续说,“我和他虽然不熟,但也是可以成为朋友的人。他帮你,就是帮了我。你欠他的人情,我都会帮你还给他。”
她终于抬眼看他,淡淡地说了句:“不必。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我会自己处理。”
城乡公交半小时一班。寒风中,他陪着她站到公交离站。
她走到靠窗的位置上坐下,透过玻璃向外看去,他正站在窗外温柔地笑着冲她招手,手里还晃着手机。
她愣了两下,明白过来,打开微信,是他发的一句话:“到家记得报平安。”
他们直到昨天晚上才互加了好友,想来也真是恍若隔世。五年前,微信还没有出现,现在却已普及到这种地步。这些年世界变化已太快,难为他还一直站在原地等她。
“好,你开车注意安全。”她回复。
他马上回了过来,是一个亲吻的表情。她蓦地一阵脸热,羞得不敢多看。这微信自带的亲吻表情也的确太销魂了点,一个烈焰红唇造型,还一动一动的,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设计的。她红着脸暗笑。
一路上,他时不时地发几句话和她闲聊着。内容倒是无关痛痒,可每一条都让她忍不住地反复地看,反复地盯着每一个字。
文字的好处,就是它是有痕迹的。每一个汉字,她都能联想出好几种他说话时的神态,让她止不住地勾起唇角。
她想,她果然是最了解自己的。一旦接近他,她便再无法控制住自己的心。尽管相对而坐时有些生疏,但隔着屏幕这样聊着天,她反倒觉得心里甜丝丝的,仿佛回到了五年前偷偷摸摸短信传情的时光。
她喜欢这样的沟通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