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你还有我(第 4/4 页)
“你要找的这对夫妻,两人都是一九六六年出生……”户籍所的年轻警员娴熟地调出资料,语气平静无波,只是在叙述着某种客观事实,“男性叫贺建国,女性叫许亚娟,都是土生土长的林城人,也都是本市第一高中的教师,而且一直住在这里。”甚至连房子拆迁,他们也没有离开,而是在附近租住了一套公寓。等到新房回迁之后,他们又搬了回来。但是在半年前,这对夫妻突然随着儿子一起移民去了美国。
“儿子?”苏南敏锐地捕捉到这两个字,“他们还有儿子?”如果这样的话,会不会又是搞错了?她出生的时候计划生育仍旧在严格执行,城市户口几乎没有人会生二胎,而且两人又都是教师。警员肯定道:“他们有个儿子。”
“哪年出生的?”顾易北忽然问了一句。警员快速地敲击了几下键盘:“一九九四年。”紧接着说话的语气带了丝惊叹,“还是个高才生!十七岁就被麻省破格录取,全额奖学金。他毕业后留在了那边的实验室,但是没有变更国籍。他的移民手续是去年办的,半年前全家都移民海外。”
顾易北抓住苏南的手,轻握了握:“比你小。”苏南回握住他,没说什么。她懂他的意思,dna比对结果出错的概率极低,这对夫妻应该就是她的亲生父母。至少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他们始终没有放弃寻找她,所以她是被主动遗弃的可能性很小。应该是在失去女儿几年后,他们再次生育了。
“唉!”想到这里,苏南重重地叹了口气。他们半年前办的移民手续,那时候她还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四处在福利院寻找线索。为什么她就没想到去基因库录入个数据呢?管它有没有用,试试再说。她要是能早来一些时间,现在一定不是这样的结果,一步,就只差了这么一步。
“请问,能找到他们在国外的联系方式吗?”她不死心地问了一句。“我这里没有。”警员摇头,想了想又说道,“不过领事馆一类应该会有。”“他们儿子的中文名叫贺思远?”顾易北问道。警员晃动鼠标,又确认一眼:“对,思想的思,远方的远。”“多谢。”他冲着电脑后面的人颔首致意,“麻烦您把贺家回迁后的具体住址给我们一下。”说完转头看向苏南,柔和一笑,“虽然没找到人,但去看看他们曾经生活过的地方也好。”
贺家夫妻回迁后住的地方距离派出所很近,步行过去也才十分钟路程。住宅位于二楼,现在那里的住户已经换成了一对年轻夫妻。恰好男主人昨晚上夜班,今天在家休息,对于冒昧上门的两个人,他带着明显的警惕。但在顾易北说明来意后,他还是将自己知道的一些情况如实相告:“你说的那对老夫妻我没有见到,这房子我是从他们儿子手里买的,当时所有手续我都是和他交涉的。说实话,这房子我买得很划算,听说他们当时着急去美国,价钱上没怎么计较。号码我前段时间给删了,房子都住半年了,没什么问题,谁还留联系方式。哦,对了,我当时怕房子有问题,还托人打听了一下。好像是这家的老太太得了什么病,全家移民去国外看病的……”
千里迢迢奔过来,最后得到的却只有这些消息而已,从小区出来时,苏南的心情更加复杂沉重。“顾易北,你说她——那个可能是我妈妈的人,到底得了什么病?会不会很严重?是……是绝症什么的吗?”“或许只是心病。”顾易北斟酌着回答道,“小南,不管怎么说,现在并不是线索全部断掉了。既然知道了你可能还有个弟弟,而且又是在美国有些身份地位的人,找到他只是时间问题。惟一和那边也有合作,找人的事情交给我。”
“嗯。”苏南闷闷地应声。她低着头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停下来,转头看着身旁的人笑了出来:“嘻嘻!”顾易北被她笑得一怔,皱着眉头观察了两秒,见她笑容明媚一扫阴霾,不禁更加担心,猛地忆起她那张重度抑郁倾向的诊断书,顿时心头一跳。
“苏南!”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不自觉地用力握紧,“你……”“你轻点儿!”苏南蹙眉吸气,“顾易北,我没事。”她并不完全知道他的想法,但也明白他在担心。“我真没事。”她伸出一根手指,轻触他眉心的疙瘩,“你知道吗?我寻亲的初衷,本来就是想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不是过得好。现在不管怎么样,如果这对夫妻真是我父母的话,他们至少还有个儿子承欢膝下,而且还过得衣食无忧,你说这是不是好消息?”顾易北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忽然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苏南又轻笑一声:“你继续帮我找人吧,找得到就是我和他们一世缘分没尽;要是联系不上,但知道他们生活还可以,没有像电视栏目里一些寻亲的家长们那样风餐露宿,我也安心了。”说完,她调皮的用指尖在他眉心捅了捅,直接上前去他西裤口袋里翻车钥匙,“去酒店休息吧。我来开车。”
酒店房间是顾易北的秘书一早订好的,大床房,窗户朝西。楼层可以,朝向不算理想,但这会儿夕阳斜坠,落日的余晖透过窗子照射进来,满室的金黄,竟有种温暖美好的感觉。因为没计划在这边待多久,又是夏末,衣服还都单薄,两个人便共用一个小行李箱,将所有内外衣物都收纳在了一起。
房间里有一个小沙发,苏南进门第一件事,就是将箱子拖到沙发前打开,翻找自己的换洗衣物。两人的东西都是顾易北收拾的,一套粉蓝格子的分体式睡衣压在他的睡衣下面,苏南将它抽出来,正要去夹层里翻贴身衣物的时候,背上一个热源突然贴了上来。
顾易北不知何时靠近,从后面拥住了她。他坚实的胸膛紧贴着她的脊背,健壮的双臂严严实实地环抱着她,渐渐收紧。“苏南!”低沉的声音略带着几分喑哑,响起的同时有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颈侧。苏南心尖一颤,继而整个身体都忍不住微微战栗。
他想要做什么,她再清楚不过。纵然他们分别五年,可他许许多多的小习惯竟未有一丝一毫的改变,尤其在亲密的时刻。他最喜欢在求欢时连名带姓地叫她,每一个字都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和缠绵。她抓住他横在自己身前的胳膊,声音里不自觉地带了颤音:“顾……顾易北……”下一秒,她整个人被他腾空抱起。
酒店的床垫格外柔软,她倒下去时深深陷入其中,像是掉入大海的落叶,晃晃荡荡没有着落,而他,就是她唯一能够攀附的依靠。他微微地喘息着,呢喃她的名字。一吻落下,带着炙热的温度,将她融化成一潭春水。没有什么比情人间一场淋漓尽致的欢爱更富有慰藉的力量。暮色渐浓,黑暗掩不住一室旖旎。最后的时刻,她清楚地听见他的声音:“苏南,我们要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