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心自灵犀(第 2/4 页)
见娘亲一副心中有数的态度,浣沙放下些顾虑,便又想起一件事:“娘,您可曾听说过,宇文楚天身边有个叫小尘的女子?”
“小尘?”兰夫人猛然抬头,“你问这个做什么?”
“昨夜,宇文楚天曾来过后院,刚巧遇上我……”
“他来过侯府?!”
“是的,不过他似乎没有恶意,只是一直叫我‘小尘’,还说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话。娘,您可知小尘是谁?”
兰夫人沉吟良久:“是宇文落尘,他的妹妹。他们父母早亡,两人自小相依为命,感情极好。”
难怪他昨晚那么温柔,原来是对待相依为命的妹妹。有这样一个哥哥,宇文落尘一定很幸福。可是,一想到他说的:“我就知道,你一定活着……”浣沙不禁心头一寒。
“娘,那宇文落尘现在何处?”
“多年前,她正准备嫁给天下第一庄的陆穹衣时,莫名失踪,从此再未露面。”
浣沙不禁蹙眉深思:成亲之前莫名失踪,这本就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更遑论这女子是宇文楚天的妹妹,陆穹衣的未婚妻。
这陆穹衣在中原江湖绝对是值得一提的人物,但提起他,便少不得先提一提无然山庄。
无然山庄是中原第一大世家,世代传承,富可敌国,老庄主陆无然的大义凛然和冠绝天下的陆家剑法,让无然山庄更是备受尊崇,故江湖中人尊称为“天下第一庄”。
陆无然膝下一儿一女,儿子陆林峰剑术卓然,却生性阴狠,心术不正;女儿陆琳苒美貌动人,性格直爽,剑法也是得陆无然真传,出神入化,曾是令江湖上无数男人倾心的奇女子,也是陆无然属意的传承之人。
谁承想,二十年前,秘密杀手组织夜枭崛起江湖,先后灭了各大世家,突袭各大门派,无然山庄也未幸免于难,陆无然中毒,陆林峰和陆琳苒先后被密杀。人丁单薄的陆家只余下陆林峰的儿子陆穹衣,而陆琳苒的儿子,正是宇文楚天。
陆无然病痛缠身多年,长孙陆穹衣作为无然山庄的少主,执掌山庄一切事务。可就在三年前,陆穹衣突然身亡,无然山庄的主人改为宇文楚天。
关于陆穹衣的死因,江湖众说纷纭,有人说他是作恶多端,自食恶果,也有人说是宇文楚天为夺无然山庄,设计陷害。究竟真相如何,浣沙从未在意,故从未细究。现在想来,这其中说不定真有些不可言说的秘密,或许和宇文落尘有关也说不定。
收回纷乱的心思,浣沙又问:“娘,您和宇文楚天的父母是旧识,想必见过宇文落尘,我与她真的很像吗?”
“我……”兰夫人顿一顿,道,“见过,有些像。”
“相像到连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哥哥都会认错了人?”
“可能宇文楚天太过思念妹妹才会认错吧。”
“哦,既然他能对妹妹如此情深意重,想必也是个重情之人,这种人虽然冷漠孤傲,一旦动了情,也必定是至死不渝的吧。”兰夫人笑了,笑容凝了几分忧伤:“对,就像你爹一样,动了情就是至死不渝!”
她极少听见娘亲提起阿爹。有些女人一旦爱上一个男人,就会不停地提起他,仿佛时刻都在想着他,但很快就会忘记了。而有些女人从不提及她的爱人,因为她不必提起,也永远无法将爱人从记忆中抹去!
浣沙遥望天际,不知天上的阿爹,可曾挂念过她们?
和娘亲聊完,浣沙离开前厅,缓步向后院走去。
知道了“小尘”是谁,浣沙的心里更是笼罩了层层迷雾,拨不开,看不透。一阵清淡的暖香从衣袖中散出,她从衣袖中取出香囊,指尖触摸着上面的桃花,记起宇文楚天别有深意的笑,她忽然又一阵心悸。她向来性子清冷,心绪平静,任何人、任何事都无法掀起波澜,即便是她心仪的萧潜,也不曾让她有过如此强烈的感觉,可这宇文楚天却总让她的心绪无法平静。
不知不觉中,她已走过长廊,转到了闺房门外。与她的住处相对的,正是墨竹园。这所闲置已久的别院如今热闹非常,侍女下人在管家的指挥下进进出出、忙忙碌碌,都是为安置宇文楚天而忙碌。
她转身走进了墨竹园,管家迎上来,躬身道:“大小姐,您来了。”
“我来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浣沙扫了一眼整洁得一尘不染的院落,“刘叔,都安置好了吗?”
“安置好了,我已经命人把竹园打扫干净了,也换了新的蚕丝床褥。原本还安排了雅儿过来伺候宇文公子,可是公子说他清静惯了,不习惯侍女服侍。”
“嗯。”浣沙点点头,经过两个面色红晕的小侍女,走进房间。
宇文楚天正站在窗边,沉寂的目光扫过薄丝幔帐,又看了一眼八仙桌上久置未用的翡翠杯,眉峰轻微动了动,却没说什么。
只是细微的一个表情,没有人留意,浣沙却懂了。她唤来府里最伶俐的侍女雅儿:“雅儿,帮宇文公子将幔帐换成新的,再把我前日新买的那套冰玉茶具拿来给公子用……还有,今日海棠花开得正艳,采些来放在窗前。”
“是,大小姐!”
雅儿急忙去打点,浣沙再转头时正撞上宇文楚天的目光。她垂首,缓步上前,浅施一礼:“不知宇文公子今日会来府里,我们没有提前准备,仓促安顿,招呼不周,请多见谅!”
“兰小姐太客气了,我随遇而安惯了,有个方寸之地可以安身就好,不必这么费心。”
浣沙淡看他一眼,倾身靠前,以仅他能听见的声音道:“泞王万金之躯,浣沙岂敢怠慢。”
宇文楚天垂眸看着她,没有说话,只看着她,那种凝望的眼神似乎比外面的烈日更灼热几分,令她顿感炎热。缭绕的暗香中,空气似乎也变得越来越稀薄,令她呼吸困难。她压抑住逃离的本能,继续含笑道:“不知宇文公子还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开口。”
她本以为他会说没有,然后她就可以功成身退。谁知宇文楚天忽然道:“我对侯府的路不太熟悉,不知兰小姐是否有空,陪我认认路?”
对于侯门深院的女子,他提出这种要求十分逾越,不过对于高高在上的王爷,倒不足为奇。
浣沙正考虑着该如何婉拒,浣泠就像疾风一样呼啸而入,进门时,气息还没喘稳,额边还挂着香汗。
“姐姐!”浣泠嘴上虽叫着姐姐,眼神里却没有半分她的影子。
浣沙伸手帮她理好了跑乱的发丝,顺手用手帕帮她拭去额边的薄汗:“你回来得正好,娘让我陪你抄写《女戒》,我正到处找你呢。”言罢,她又回身对雅儿道:“宇文公子想在园子里转转,却不认识路,你陪宇文公子认认路吧。”
“是!”
雅儿话音刚落,浣泠已欢喜地冲到宇文楚天身前:“还是我带你去花园转转吧,园子里的海棠花刚开,特别漂亮。”
浣沙本想阻止,见兰二小姐兴奋得双颊粉红,头也不回拉着宇文楚天就往门外走,她自知阻拦无用,便由着浣泠任性一次。“也好,你既与宇文公子相识,便陪他走走,只是别忘了一会儿回房抄写《女戒》。”
“知道啦。”兰二小姐吐吐舌头,拉着宇文楚天头也不回地走了。
浣沙刻意留心了一下宇文楚天的神情,他的目光落在浣泠脸上,冰凉一片,毫无情感。再看浣泠满眼的情思,浣沙不禁轻声一叹。
似乎听见她的叹气,那淡定自若、高贵从容的人影微微顿住脚步,转身看她一眼,那一眼分明近在咫尺,却有种远在天涯的感伤。
想来,他如此感伤的凝望,看的应是他的妹妹宇文落尘吧。
宇文楚天不愧神医,完全不用望闻问切,随便送个安神香囊,便有奇效。刚入夜,浣沙拿出香囊,正想辨识这香囊中是否真是安神之药,顿觉阵阵清香萦绕,不觉间倦意袭来,思绪也变得沉缓,她原想闭上眼睛休息一下,不一会儿便半倚在床上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很沉,直睡到初更至,窗疏影。
噩梦,又是一样的噩梦。
横尸遍地,鲜血顺着小溪流向远方。孱弱的女孩撑着双臂努力地向前爬,噙着泪水的眼中溢满恐惧。几道光芒一晃,刀光剑影透骨的寒冷,她吓得抱着头,蜷缩着身体等待死亡。
突然,一个男孩扑过来抱住她的身体……
血腥的味道扑鼻而来,温热黏稠的液体溅在她的脸上,红了她眼前的一片天地。男孩儿全身被血浸透,可他依旧紧紧地抱着她,不肯放开。
她不知道他是谁,只隐隐觉得他是她的天、她的地,失去他,她就失去了全部。她用尽全力抱着他,他的样子模模糊糊,背上从左肩一直延伸到腰部的伤口分外清晰,鲜血淋漓,触目惊心。
寒冷的剑光继续逼近……
“不!”
浣沙自梦中猛然惊醒,下意识地摸着身边的被子,视线到处搜寻着,好像要找点什么。
碧纱窗,檀木椅,白玉杯,青铜镜,再熟悉不过的房间在这一瞬间变得空旷、陌生,而她想要寻找的东西,似乎早已不存在。两年了,自从她在重伤昏迷中苏醒,她总会做相同的梦,梦境清晰得如同回忆,而她记忆中偏偏不曾有过这一幕,也不曾有过那男孩儿的半分影子。
拭了拭额头的汗滴,浣沙卷起窗幔,披了件素衫,下床倒了杯茶。一口冷茶入腹,因梦境带来的慌乱平息很多。
她起身,打开碧纱窗,夜微凉,星明灭,晚风吹散流云。她对面的竹园内也亮着灯,在暗夜里照出一丝暖意。她正欲关上窗子,忽见不远处满枝桃花的树下,竟有个人影站在那里。浣沙以为自己眼花,揉了揉眼睛,他还站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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