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别给希望(第 2/4 页)
酒液的味道并不好。江燕南不可置信地看着我。隔了一会儿,才喃喃发出声音:“绾绾,香槟不是这么喝的……”
我喝得太快,以至于马上就有点晕眩。说出的话在自己听起来,仿佛遥远有隔云端:“是吗?反正我还小,还什么都不知道。”
我恍惚听到江燕南在叫顾衍之的名字,有点儿慌乱的意味。然后他问我:“杜绾,这是你第一次喝酒?”
我说:“是啊。怎样?”
接下来的事便记得不是很清楚。印象真实又不现实,更像是在梦中。只觉得有点站不住,我扶着叶寻寻,努力让声音清楚一些:“叶寻寻,江燕南他怎么比你跟顾衍之加起来都要讨厌啊。”
过了一会儿,叶寻寻的声音轻飘飘地响起来:“原来我已经这么讨厌了啊。”
我还要说话,突然被人打横抱起。眼前飘飘渺渺浮现出一张脸庞,眉眼带着微微一点冷意。我眯着眼辨认他的五官:“……顾衍之?“
他说:“我是鄢玉。”
我哦了一声,努力看看他:“可是看起来不太像……”
他不再理会我。这一点倒是和鄢玉不耐烦又寡言的性格很像。我眼前的景象颠簸着穿梭,隔了不知多久,那人的脚步停下来,我的手指摸到一点光滑布料,仿佛是被放置在了柔软的床上。
他的动作轻柔,和鄢玉对待叶寻寻的时候有点不太一样。我揉了揉眼睛,很困,又不想真的睡着。方才抱着我的人给我掖好被角,然后静立在床头,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我迷迷糊糊地也看着他,说:“我还是觉得你不是鄢玉……”
他说:“你困了,应该睡一觉。”
我说:“你就是顾衍之,我没有看错,对不对?”
他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你想说些什么?”
我说:“你不喜欢我哪里呢?”
他回答得很平淡:“我没有不喜欢你哪里。”
“可是你确实不喜欢我啊。”我一直盯着他,说,“这说明你确实是不喜欢我哪里的,否则你就会喜欢我了。你不要说谎,不可以吗?”
他看着我,片刻后微微喟叹一声,在床沿坐下来。手指抚上我的额头,同我说:“绾绾,你需要睡一觉。”
我果断拒绝他的提议:“我还不困。你回答我的问题。”
他默不作声地瞧了我一会儿,开口:“你还不懂什么叫喜欢。”
“我懂得的。”
他笑了笑,不予辩驳,也没有说话。我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看他的眼睛深邃,睫毛很长,弯起一个很好看的浅浅的弧度。
我回答得很认真:“我喜欢你。我知道我喜欢你。除此之外,我还要懂得什么呢?”
“比如,”他有些斟酌的模样,然后慢慢说,“也许等到你再过一段时间,或者两年,或者三年,你就会发现这种喜欢并不是真正的喜欢。你只是单纯地想依赖而已。我照顾你这么久,你不希望我再照顾其他人。可这并不代表你就是真正地喜欢我。你以后还会碰到更合适的人。你会有更聊得来的人,同时他们也比我更年轻,比我更懂得你们这个年纪懂得的话题。也许你到时候会发觉其他人比我更合适你。现在你只是一时兴起。”
然后他将手放在被单上面,轻轻拍了两拍,面容上仍是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样:“好了。你应该睡觉了。”
“我还不困。”我觉得这件事讲不清楚根本就不能睡,于是变本加厉地说下去,“你不能把一顶莫须有的罪名扣在我头上,然后拿着这个罪名拒绝我啊。你现在讲我不懂,说得好像我真的不懂,可是万一等到我懂的时候,你有了其他女朋友怎么办?不对,我现在就很懂,我确实很喜欢你……”
他低眼看了我一会儿,声音愈发温和:“你应该睡觉了。”
我的两只手伸出被单,紧紧抓住他的袖口,有些逻辑混乱而语无伦次地说:“你一定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就算你不是很在乎,可是对于我来说……”
我的话没有说完,眼前的人突然俯下身来。我的手被人反手握住。我的下巴被人轻轻捏住。他的脸孔越来越近,直到两片温软的唇落在我的嘴角上。
从十八岁到二十二岁,我的大学四年生活中就还是在t大度过。
这件事若要追根溯源,是很冗长的一大段。精简来说,大致就是,在我原本的打算中,我是坚定不移地要报读c大的。可是事实证明计划总是用来破坏的,在中考前后的那段时期,我的精神状态就像是正弦曲线一样大幅波动。这样大幅波动的后果就是我的睡眠质量也跟着一起大幅波动。并且白天处于巅峰,夜晚处于低谷。为了矫正这种情况,我辗转经由叶寻寻从鄢玉那里偷来一瓶安眠片,每晚一片服下去,情况终于变好一些。然而在高考成绩誊出,次日就是填报志愿截止期的那天晚上,我吞了一片安眠片之后,在床上翻滚了几十圈也没有真正睡着。迷迷糊糊中倒出更多的安眠片吃下去,这次终于睡着,而再醒来的时候,眼前景象已经转换。
那天的印象十分深刻。明明记得前一晚睡着的时候我还只是单独一个人,床头柜上摆着薰衣草的香薰一盏,再睁开眼时周围就变成了四面白墙,充斥着满满一股消毒水味道。有片刻的时间里我还以为是空间错乱。有些头痛地坐起身,才发觉窗边还有一道修长人影,身上的浅色衬衫略有褶皱,身形比例却是完美,抄着手静默地瞧过来。
我顿时清醒过来。
在那之前,我已经有段时间没有跟顾衍之说过话。我每日早出晚归,比他处理公司事务还要勤勉。当时捂着额头清醒半天,仍是觉得不想与他对话。却终究被他射过来的目光盯得受不了,只好开口:“请问你是谁?”
对面不远处的人沉默片刻,声线低沉:“绾绾,吃再过量的安眠片也只会伤胃,伤不到脑子。”
我说:“你怎么知道会伤不到脑子呢?说不定我真的就失忆了。毕竟全身血液都是流通的,而安眠片又是有毒的。说不定带了毒素的血液就逆流而上,上到了我的脑子里,进而流进了我的神经元呢。”
我很久没有这样呛声过人。那一天坐在病床上,却莫名地生出许多勇气。大抵是多日来郁结的心情经不得一点刺激,稍微撩拨就受不住。然而这些勇气在顾衍之看来大概仍是一挥而散的空气,他听后根本不为所动:“神经元是细胞,血液是组织。血液由血浆和血细胞组成。你的生物老师一定告诉过你,神经元和血液比起来,是小一号的套筒娃娃。因此你的血液就算逆流而上,也进不了你的神经元里。”
我说:“我的生物老师才没有告诉过我什么小一号套筒娃娃之类的话。”
他看着我,说:“这不重要。”
“为什么不重要。”我强调,“这很重要。”
对面的人语气平静:“你还记得你的生物老师,这说明你并没有失忆。这才是比较重要的事。”
“啊,”我不假思索说,“我确实记得我的生物老师,可我真的不记得你了。”
他没有动。眼神冷峻地看我半晌,那目光沉甸甸地。突然他开口:“为什么要吞安眠片?”
我说:“我没有吞安眠片。”
顾衍之罔视我的回答,脸上仍旧殊无笑容:“杜绾,回答问题。”
他的语气又冷又沉,我没有和他这样对话过。考虑了一下,回答:“昨天晚上我吃的明明是巧克力球,不知道怎么吞进肚子里就变成了安眠片。大概是当时太困了吞错了药片吧。”
“为什么卧室里会放着安眠片?”
我低头看看手背,半晌才把头抬起来,说:“这个。大概是去药店的时候也太困了,所以买错了药片吧。”
这句话导致顾衍之的眉心深深皱起。
我从不曾在他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他一直温柔带有笑意,即使是在会议室中动怒,也仅仅语气微沉,脸上不会变化半分。我看着他始终没有舒展开的眉心,又过了一会儿,说:“哥哥,我没想要自杀的。真的。吞安眠片只是无意识的举动,你没必要这么担心。下次不会这样了。”
他仍是看着我,没有开口。
我看着他有些不规整的衣衫。他一向衣冠楚楚,难得见这副模样。我猜想着他是什么时候发现的我的异常。也许是在晚上,也许是在早晨。然而发生每一种可能的前提都是他进去了我的卧室。这样想来想去,思路就又慢慢到了莫名其妙的地方。
我将思路打断。病房里还是一片静寂。握了握自己的手心,低声说:“哥哥,我觉得以后我们还是尽量少见面好了。”
“……”
我轻吸一口气,接着说下去:“我的高考成绩出来了,填报的第一志愿是c大。”
眼角余光看到他捏了捏袖口。隔了片刻,我听到他的声音低缓:“我刚才已经打电话给你的班主任,把你的志愿改成了t大。”
“……”
“c城的大学总体都不及t城,你的班主任也不推荐你去那里。你熟悉的地方是t城,认识的人都在这里。”
我低着头,说:“那我找个房子,学校放假的时候搬出去住。”
他停顿了一会儿:“绾绾,你没必要这样。”
我抬起头来看他。窗帘遮住的光线半明半昧,映出他线条美好的侧脸。唇角的地方微微向上弯翘,还是有点温柔的意味。我明知道这是假象。可他一直这个样子在我眼前,我难能一直保持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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