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送你回家(第 3/4 页)
客厅的沙发上坐着几个人,其中一位高大帅气的男性尤为引人注目,他笑容温暖明亮,仿佛一只精雕细刻的水晶大灯泡,熠熠生辉,光彩照人。
正是许久不见的刑侦队副队长杨拓。
唐殊牙疼似的“啧”了一声:“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关彤一耸肩,也不知道这位向来行踪不定的大少爷是从哪个花花世界飘回来的,只能和唐殊一前一后地进了屋子。
杨副队坐在沙发的最中央,他明显是匆匆赶来的,外衣披在身上,里面是还没来得及换去的衬衫,看着虽然普通,却是这冤大头不知花了多少钱搞到手的定制货。
大冷天的,他领口的扣子却解开了两颗,估摸要是弯腰捡什么东西,就能顺着这道口子将他上身的肉体一览无余,不用说,他就是故意的。
唐殊倚着门,冷眼打量了他一番:怎么没冻死这孙子呢?
杨拓正和坐在他旁边的一位美女谈笑风生,余光察觉了唐殊,立刻朝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电视剧里明星专有的烤瓷白牙,他五官十分标致硬朗,这样一笑,实在是不得了。
旁边对他已经算是知根知底的关彤翻了个白眼:“德行吧。”
唐殊也早就对这副到哪儿都能吃香的面孔免疫了,他向众人点了点头,走到杨拓身边看着那位美女:“这位是徐茜?”
美女被杨拓哄得浑身舒畅,看不出一点不配合的模样,她脸上的笑意还没褪去,抱着怀里那只摇头晃脑的小卷毛站了起来:“对,我就是,这家的女主人,刚刚和警察同志们闹了点小误会,实在不好意思。”
卷毛狗非常响亮地叫了一声,黑豆子似的眼珠转来转去,显得特别猥琐。
关彤的白眼几乎翻到天上去。
杨拓微微一笑,眼睛像是带着撩人的钩子,饱含歉意又缠绵的目光望向徐茜:“是我们不好意思才对,不过也希望您能多理解,毕竟死了人不是小事,您的拖鞋又莫名其妙跑到天台上去了,我们想要了解清楚也是为了您的安全着想不是?”
唐殊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斜眼看着杨拓怎么换着花样扯淡。
徐茜有点脸红了:“我知道,你们也不容易,你看之前还和你们吵起来了,真是……有什么事您说,我当然会配合。”
关彤摇着头啧啧两声:“你看人家,长得帅嘴又甜,虽然是个骚包,但跑哪儿都好办事,你什么时候能学学?”
唐殊面无表情:“我学他?然后欠了一屁股风流债被女人追着打?”
“那也是本事,你知道徐茜二十分钟前是怎么失心疯一般痛骂我们是诈骗团伙的吗?唐儿,承认吧,你就是不懂女人心。”
唐殊刚要反驳,不知为何眼前却浮现了不久前季青舟有些冰冷嘲讽的神色,心有余而力不足的疲惫再次浮上心头,他轻轻叹了口气。
不懂也挺好的。
他搞不懂,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杨大副队却比谁都懂,面对眼前这位已婚的美少妇,他笑得更加灿烂:“说什么配合,别搞得那么紧张,是我们拜托您帮个忙,首先问您几个问题,刚才的照片有没有看?”
徐茜不好意思地晃了晃脑袋:“没看呢。说起来也是荒唐,我觉得没什么必要,我只和我丈夫生活,他很早就去公司了,所以跳楼什么的,根本不可能。”
听到“跳楼”两个字,唐殊忽然眉头一挑,却没有吭声。
杨拓立刻表示理解:“可我们职务所在,那我口头向您确认一下,暗蓝色的条纹西装,您有印象吗?”
徐茜倒是真的认真思索了一下:“我丈夫的西装都是我挑的,没有这件,我可以确定。”
杨拓没有质疑,捏着手里的照片:“那您的拖鞋莫名其妙跑到了天台上,您就不觉得奇怪吗?”
徐茜的表情忽然僵硬了起来,唐殊的嘴角忍不住向上挑了几个度,他有些无聊似的在屋子里走了几圈,目光却忽然定在了不远处的电脑桌上。
同行的几位警察则面无表情地盯向了徐茜,目光虽然没有什么敌意,但的确让人头皮发麻。
杨拓看似温和,却一点都不给她喘息的机会:“徐小姐?”
“好吧,其实这事关我们夫妻之间的矛盾,我不想在外人面前自揭伤疤,不过跳楼什么的……确实太荒唐了。”徐茜叹了口气,神色有些厌倦,“我们最近几乎每天都吵,我看见他就烦,每次都叫他去楼上天台发泄,已经是常事了,他喝大了拖鞋忘在上面也不是这一次了。”
杨拓斜倚着沙发,好像听得很投入:“也说得通,可您被我们吵醒的时候没发现自己丈夫不在身边吗?”
“他早出晚归我都习惯了,很多时候我都觉得枕边根本没这么个人,说不定他早就在外面……”徐茜忽然反应过来,自嘲地摆了摆手,“您说谁跳楼我都信,顾河就算了,他花天酒地还没够,根本不舍得死。”
原本有些紧张的氛围被这几句八点档苦情戏台词一般的抱怨毁得所剩无几,杨拓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和唐殊交换了个目光,终于换了副正经的神色:“那这个时间您丈夫会在哪儿?”
“他的公司,或者……”徐茜又一次微妙地欲言又止了,“我们也不要浪费彼此时间了,要不是看在这位同志您还算讲理的份上,我是绝对不会理睬这档子荒唐事,我给顾河打个电话——死人总不会接电话吧?”
杨拓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徐茜神态从容地拿起手机拨电话,拨出第一个的时候,安静的屋子里能清楚地听见里面提示关机的人工音,徐茜皱了皱眉,又拨出了第二个电话。
“顾河有两部手机。”她解释了一句。
然而几秒钟后,让人毛骨悚然的事情发生了。
有电话的铃声,从这个屋子的另外一个房间传来。
徐茜猛地站了起来,还原地反应了一会儿,可她手中的电话没挂断,铃声也一直没停歇。她难以置信地朝着那个房间跑去,没过多久,面色惨白地走了出来,手中提着一部手机。
“会不会是手机忘在家里了?”徐茜的眼睛已经开始发直。
杨拓也不再客气:“徐小姐,我们给你时间,联系一切这个时间可能和顾河有接触的人,如果还是没结果,那我们需要顾河的毛发,与死者进行dna对比以确定身份。”
窗外阳光正好,那血腥惊悚的夜晚看似已经过去,徐茜站在那片阳光下却像是见了光的吸血鬼,虚脱得快要晕了过去,最后还是身子一颤,跌在了身后的椅子上。
一直没怎么搭腔的唐殊选择在这个时候开口了,他干脆坐到徐茜的对面,也不顾她神色游离,直截了当地问道:“徐小姐,请问是您一直在服用治疗高血压的药物吗?”
连问了两遍,徐茜才回过神:“是、是顾河……”
唐殊起身走到电脑桌旁,拿过上面的降压药丢在徐茜面前,一字一句地问:“顾河患有高血压还抽烟喝酒?”
关彤猛地抬起头来,死死盯住徐茜。
“他……虽然有了高血压,但偶尔也会喝酒,特别是最近心情不好的时候会喝得多一点。”徐茜不明所以,想到刚刚那两个电话,眼圈都红了,强忍着没哭出来,“不过……他从来不抽烟的啊?”
得到了这样的答案后,众人面面相觑,除徐茜外所有人的眼神中都传达着一个同样的疑问——
顾河不抽烟,那天台上的烟头,是谁的?
唐殊朝杨拓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心领神会,起身走到徐茜的面前,终于不再是那副没正经的腔调:“徐小姐,昨晚你丈夫回家的时候有接到过谁的电话吗?”
徐茜如梦初醒,她很迟钝地回忆了一会儿:“昨晚……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早就睡了。”
关彤总觉得哪儿有点不对:“就那个时间段,除了顾河,我们看监控里也没有其他人了啊。”
唐殊淡淡道:“电梯有监控,楼梯没有吧?”
在到处都找不到顾河的踪迹后,失魂落魄的徐茜终于决定跟着众人离开,去看了那具七零八落的尸体。
男人早已辨不清原有的面貌,纵使对方是她同床共枕的丈夫,眼前的这般情形,也实在很难让人保持冷静地贴近尸块去观察了解,和记忆中的模样进行比对。
实在是太残忍了。
徐茜只看了一眼,几乎当场崩溃,不久前对丈夫“夜不归家”“无能浪荡”的抱怨也烟消云散,她似乎还抱着最后的希望,拒绝屈服于已经无力扭转的现实。
关彤对眼前女人原本没有好感,可对方这副悲惨的模样的确足以令见者落泪,她拉着徐茜低声安慰了许久,终于等徐茜稍稍冷静下来,才轻声试探:“如果你不想看尸体,我们这里有照片,愿意继续吗?”
徐茜的一张漂亮脸蛋被泪水泡得发白,她哭得久了,嗓子像塞了一把滚烫的铁砂,一出声就刮得人耳膜生疼:“看……给我看看。”
关彤和唐殊对视一眼,取来照片递过去。
徐茜抿着嘴唇吸了口气,接过照片看了一眼。
就一眼。
徐茜握着照片,缓缓蹲在地上,失声痛哭。
“死者顾河,男,三十四岁,是一家民营科技公司的董事长,与妻子徐茜结婚七年,无子女。”潘非小心翼翼地念出声,眼睛不停瞟着徐茜,“顾河平日私生活混乱,嗜赌,曾有过两次嫖娼被抓的不良记录。”
潘非的声音虽然很小,徐茜的目光却仍刀子似的飞了过来,沙哑着嗓子恶狠狠地说:“就算是这样,顾河他也没理由自杀!他绝不会自杀!”
潘非缩了缩脖子,躲到了唐殊的身后。
唐殊目不转睛地盯了她一瞬,重复道:“你确定他没理由……自杀?”
徐茜拼命点头,半天才顺过气来:“几年前公司险些破产,整天焦头烂额他都挺过来了!最近过得顺风顺水,他……他还在外面养女人,日子过得比谁都滋润!警官……”徐茜哽咽了一下,“顾河是我丈夫,我了解他,他是个贪生怕死的人,我绝不相信……”
她没说几句话,又哭得双眼通红。
这时潘非过来凑到唐殊的耳边:“唐队,我们从顾河的手机上查到了。顾河的最后一通电话是打给他公司投资人的,叫龚元,时间是凌晨十二点十三分,顾河应该是打完电话后去的天台。”
唐殊起身和他走远了一点:“通话内容是什么?”
“确认过了,龚元说是给顾河公司的投资出了问题,他打电话告知,没有其他的了。”潘非顿了顿,“而且他有人证、物证,从昨天下午到今天早上,他都在会所里没离开。”
下午近六点的时候,杨拓提着两大袋子的盒饭从车上摇摇晃晃走了下来,一脚踹严了车门,还没走进公安局办公室,一群饿得眼睛发绿、嗷嗷待哺的同事早已经迫不及待地扑来,短短几秒钟袋子就空了。
潘非饿极了,抓出一盒就开始垂头扒饭。可刚吃没几口,杨拓就坐到了他的对面:“哎,那个龚元查得怎么样了?”
潘非一口饭噎在了嗓子眼里,嘴巴里的也没来得及咽下去,含混不清地开口:“查了,我刚才还和唐队说……”
“他昨天喝大了,现在还在床上躺着,说身体好点就来配合调查,我们叫同事去取了他的唾液,把楼顶烟头上的唾液和他的做下对比。”唐殊走过来拍了拍潘非的肩,“吃你的。”
杨拓眼睛一眯,起身就要去勾唐殊的肩,却被他轻易躲开了。杨拓嘶了一声,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干吗啊?这才多久没见就生分了?”
唐殊没搭理他这副不正经的腔调:“龚元对顾河公司的产品一直不太满意,从开始决定投资到现在的产品生产期,顾河状况百出,他多次警告未果,昨天深夜是因为看了产品报告后勃然大怒,这才给顾河打电话。”
杨拓笑了笑:“凌晨一点,看来这些张口闭口百万千万的成功人士和咱们一样,操劳起来不分白天黑夜啊?”
“你个住别墅开豪车的资产阶级有资格说这话吗?”关彤嘴里叼着一根筷子,一边没什么胃口地扒拉着手里的盒饭走过来,“公司是顾河与朋友合伙运作的,但听龚元那么一说,顾河就是占个董事长的名头,实际上几乎都是交给朋友甩手不管,但他那朋友还出差了,龚元平日里只和那人能谈上几句话,看见顾河都恨不得大嘴巴子直接抽,却也只能找他,昨晚两人还大吵了一架。”
潘非端着饭也凑了过来:“我觉得dna对比的结果应该不符合,龚元他可是一点都不心虚,说来就来,还效率特高,把会所的监控录像都给调了出来,我们看了下,凌晨一点,他还和朋友勾肩搭背地去三楼喝酒,要想去天台杀人,除非他是钢铁侠。”
关彤怒了:“你能不换个措辞!侮辱我男神信不信把你锁太平间里!”
潘非一缩脖子立刻了,他可开罪不起这个面对烂尸活蛆都面不改色的铁娘子。还记得他刚入警队是个小萌新,看谁都和颜悦色觉得前途大好的时候,这位女法医面带笑容地给他送来了全然不同的关怀——解剖室里的一碗炸酱面。
潘非这一碗炸酱面,十年怕关彤。
杨拓笑呵呵地拍了拍潘非的脑袋:“好女不和男斗,伤了自己就不好办了,还是说正事要紧。”他无视掉关彤已经火冒三丈的目光,直接转向唐殊,“要不是龚元有人证物证,我还真觉得他有杀顾河的动机,这顾河一死,与那合伙人沟通顺利,项目进展不是会很快?”
唐殊看着资料:“没戏,刚刚那合伙人也联系过了,他刚得知消息,正在赶回来,而且他明确表示,如果顾河的死和龚元有关系——哪怕一点,这笔生意谁都别想做成。”
杨拓有点感慨:“他们关系这么好?”
唐殊:“据说是大学同学。”
“不知道他回来是什么心情,朋友没了,大合作很有可能也会告吹了。”
唐殊把看完的资料往桌子上一丢,随即抬眼看着杨拓:“你挺博爱啊?那你怎么不好奇当初一声不吭跑得不见人影,我是什么心情?”
关彤一边翻着监控,一边朝着杨拓比画了个中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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