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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章{离歌}(第 1/4 页)

    [我们都要孤独地长大,请不要害怕。]

    01>>>

    空气中除了死寂般的沉默还是沉默,我望着蔚蓝,我希望她能够解释,随便什么都好,哪怕是谎言,我也愿意去相信她。可她除了片刻的惊慌外,很快便平静下来,抿着嘴唇,面对我的质问,她选择一言不发地走出了病房。

    我太了解她,她最不擅长的便是说谎。

    可是蔚蓝,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门轻轻关上的刹那,我闭上眼,心里有什么东西碎了一般,扎得心脏生疼。

    出院的时候我去看了江离,隔着病房门上透明的小窗户,他依旧在沉睡中,脸色看起来比昨天好了许多。病床旁坐了一个女人,长长的卷发没有盘起而是随意地披在肩头。她握着江离的手,嘴里喃喃地说着些什么。再要强冰冷的女人,在面对病中儿子的时候,也是脆弱而充满爱的。

    我没有推门进去,不是怕他的母亲,而是此时此刻,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换了夏至心脏的他。明知道这一切都与他无关,可心里依旧有点迁怒他。我不知道该怪他以及他家人的残忍,还是该谢谢他,让夏至以另一种方式存在于这世间。

    回家的车上给青稞打电话,想让她去找下蔚蓝,不管她做了什么事情,我心里再怪她,却依旧担心她,更何况她的情绪一直都没有足够的稳定。可青稞的手机老是打不通,我才想起,似乎与她有好多天没有联系过了,平时她每天都会打个电话给我,就算没事儿,也会神经兮兮地发一条诸如“我想你了你想我吗”这种肉麻的短信来调侃我。想了想,我拨了通电话给纪元宏,自从蔚蓝住到家里之后,他又搬了出去。妈妈为此特别不好意思,可他搬家那天又说与蔚蓝到来无关,最近找了个工作,离家太远所以在附近找了个房子。

    电话接通,一阵嘈杂传来,大片轰隆隆机车发动的声音,我问他青稞是不是跟他在一起,他说没有,我问他是否知道她在哪儿,他不耐烦地说不知道,然后便挂断了电话。

    本想去青稞住的地方看看,可脑袋实在晕乎乎的,妈妈阻止我再四处乱跑,我只得老老实实地跟她回家休息。

    我在迷迷糊糊中被一阵刺鼻的酒味吵醒,迷蒙中睁开眼,房间里漆黑一片,隐约的光芒从窗外照进来,打在床边一个人影上,我吓得猛地弹起,仔细看,才发觉是蔚蓝。她浑身酒气,醉醺醺地趴在床边,手里还握着一瓶酒,我跳下床,摇她:“蔚蓝,醒醒。”然后将她手中的酒瓶拿掉,竟然是高度白酒!

    “西曼呀,你醒啦?呵呵呵,对不起呀,吵醒你了……”她仰着头,傻笑起来。

    她醉了。

    “嘘!”我捂住她嘴巴,“别吵醒他们。”已经是凌晨一点了,我睡得昏昏沉沉,都没留意蔚蓝这么晚才回家。

    “嘘!”她跟着做动作,然后抄起地上的酒瓶,往我嘴边送,“西曼,来,一起喝!我跟你讲呀,酒真是个好东西,可以让人忘记一切痛苦……”

    刺鼻的酒味令我一阵反胃,我一把将她扶起,拽到阳台上坐着。暮春凌晨的风凉凉的,被风一吹,蔚蓝非但没有清醒点,反而趴在桌子上呜呜地哭起来。我慌了手脚,蹲下去拍她的肩膀,她却越哭越厉害,一边哭一边说:“西曼,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以为她是为江离的事,叹口气,拥住她说:“没事了,如果你这么讨厌他,我以后再也不会勉强你们见面。”

    可她接下来的话却令我浑身发冷。

    “夏至,我错了,对不起……”

    “你说什么……”我放开她,将她的身子扳直,一脸震惊地望着她,“你刚刚说什么……夏至?”

    她神色恍惚,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泛滥成灾,一颗一颗滚落下来,仰头望着我,一字一句清晰地落进我耳朵里,不是幻听,不是梦。

    她说:“对不起西曼,是我害死夏至的,是我……我该死,我该下地狱……”

    她抱着头,痛哭流涕。

    我不信,我不信,蔚蓝在说醉话呢。

    我摇晃她的身体:“你骗我是不是,你告诉我,你在骗我!这不是真的……”可是,可是,某些画面在此刻浮上脑海,跳出来反驳自己,这是真的,都是真的。

    蔚蓝曾在我看过江离的画展后说出夏至回来了时的异样。

    蔚蓝第一次在酒吧见到江离时的惊慌失措。

    医生叔叔说,打急救电话的是一个女孩。

    ……

    真相永远这么残忍。

    我跌坐在地,眼泪已经流不出来了。

    妈妈与纪睿担忧的声音在房间外响起,伴随着急切的敲门声。我已经没有力气去开门,或者应一声。

    蔚蓝的哭声渐渐低下去,以蜷缩的姿势伴着酒精作用,靠在阳台的墙壁上,沉入睡梦中。

    我睁着眼,抬头望着漆黑一片的天空,无星无月,如此刻我死灰般的内心。我坐在冰凉地板上看着暗夜一点点退去,心中一直坚信的某些东西,也在一点点瓦解崩溃。

    02>>>

    蔚蓝在清晨第一缕阳光的刺目中缓缓转醒,她揉着胀痛的太阳穴抬眼,发觉另一角落里睁着血红眼睛望着她的我,吓得失声惊叫了声。

    “为什么那么做?”我的声音听不出一丝温度。

    “什么?”她蹙眉,记忆一点点在她脑海里复苏,她终于想起了昨晚自己做过什么说过什么,脸色在阳光下瞬间变得惨白,“你……都知道了……”

    “为什么那么做?”我冷冷地重复。

    她回望着我,眼神中交织着种种情绪,我已无暇顾及,只那么死死地盯着她,等一个答案。

    她望我良久,才终于艰涩地开口,语调是冷静之后的平静,她说:“你从来不知道吧,我也爱他,可是他眼中永远都只有你一个,我嫉妒得快要疯了,不,我是真的疯了,所以才会生出得不到便毁掉的想法。”

    “我打着帮你送东西的借口去他家找他,那个时候他正在画画,只对我说了句谢谢便又埋下头,我被他的态度刺激了,我想如果换作是你,他再忙也会停下来陪你说话的吧。

    “在那之前,我从来不知道自己心里竟然隐藏了那么邪恶恐怖的因子。我打算离开的时候手指不小心沾染了颜料,跑到厨房去洗,踢到了洗手台底下的煤气罐,不过瞬间的念头,罪过便已种下。我拧开了罐子,将所有的窗户关闭,你知道的,他一旦埋首画画,周围的一切响动与异样都引不起他的注意。

    “我带着报复的快感离开那里,回家之后却坐立难安,到了晚上,不安与恐惧感愈加严重,我发疯般地跑回他那里,可惜一切都来不及了……”

    “别说了!”我捂住耳朵,哀求地低吼。

    良久的沉默。

    “这两年来,很多个夜晚我都会被噩梦吓醒来,那些罪恶的秘密压得我喘不过气来,却谁都无法诉说。后来我常常想,我家里发生那样的事,一定是上天对我的惩罚吧。”

    最后她说:“西曼,你报警吧。我不会怪你的。真的。”

    我恨恨地望着她,然后抬手,对准她的脸颊重重地扇过去。

    她怎么可以!

    她明明知道我做不到,却那么平静地说:“你把我交给警察吧,为你心爱的男孩报仇。”

    我起身,再也不看她一眼,走出房间。

    当天,蔚蓝便从家里搬走了。

    妈妈追问我缘由,我一声不吭地回了房间,将自己蒙在被子里,眼泪无声滑落。

    蔚蓝,我不知道,是不是从此后,我们将要形同陌路?可此时此刻,我真的无法做到与你像从前那般坦诚相待。

    对不起,答应你的事我没有做到。

    爱是双刃剑,一边是甜蜜诱惑,一边是致命毒药。两者只一线之隔,获得希望抑或走向毁灭,仅在我们一念之间。

    蔚蓝,你在我心中曾是那么善良的一个女孩儿,为什么会这么糊涂呢。

    这仿佛一个天问,没有人能给我答案。

    在眼泪与黑暗中缓缓睡过去,我多么希望一觉醒来,这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

    03>>>

    移民手续办下来的时候,我去了一趟郊外公墓。怀里栀子花的清香随着五月的风飘荡,沁人心脾。这是夏至最喜欢的花。

    他的坟冢孤零零地掩埋在一大片修葺了墓碑的坟墓中,没有石碑,没有照片,清清冷冷,被世人遗忘。

    我将花放在坟头,跪下将四周的杂草一点点拔掉,黄土嵌进指甲缝,却感觉不到一点疼痛。心里潮湿,却无法落下一滴泪来。

    我找你这么久,预想过各种各样再遇的情景,可无论哪一种都不该是如今这般死寂的模样,任我怎样呼唤你,你再也无法应一声,而梦中那清冷动听喊我名字的声音,再也再也听不到了。

    你说过,会陪我一起长大的,却这么残忍地失信。我宁肯你是不告而别,你抛弃我,你不再爱我,也不要你躺在这里成为我今生永远的痛。

    身后有轻巧脚步声响起,转身,看到好久不见的江离徐徐走来,黑衣黑裤黑色帽子,手里抱着一束白色百合以及一块木牌。

    他蹲下身,放下东西,伸手便开始刨土。

    我惊讶望着他,他不理我,双手不停地挖,十指沾满泥土有鲜血溢出来,他也不在乎,过了许久,一个小小的坑呈现在眼前,他将那块小木牌插进去,又将土壤悉数掩埋回去。

    木牌上的字映入我眼帘——画家夏至之墓,生1987年,卒2006年。江离、盛西曼立。

    “谢谢。”我哽咽着开口。

    “我欠他的。”江离轻轻说。

    这一刻,我忽然原谅了他,以及他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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