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朋友(6)(第 3/4 页)
而杜·洛瓦却慢悠悠地往回走着,心里不断盘算着。
接着他也昂首阔步,笑容满面地回到了花房里。
他妻子和拉罗舍不知道去了哪里,人群已经渐渐散去了,并没有多少人留下来跳舞。他看到苏珊挽着她的姐姐,双双朝他走过来,要他等一下和德·拉图尔·伊夫林伯爵以及她们,一起跳一个四人舞。
“谁是你们口中的那位伯爵?”杜·洛瓦满脸不解。
苏珊扮了个鬼脸:“是我姐姐的新朋友。”
“你好坏,苏珊。”罗莎羞红了脸,“你明知道,他不是你我的朋友。”
“这个我知道。”苏珊笑着说。
罗莎赌气地扭头走了。
杜·洛瓦亲密地挽住苏珊,亲切地说:“亲爱的小苏珊,你当我是朋友,是吗?”
“那当然,漂亮朋友。”
“非常信任我?”
“绝对是的。”
“还记得你刚才说的话吗?”
“关于什么的?”
“关于你的婚事,就是你将嫁的人。”
“记得。”
“那好,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可以,什么事?”
“如果有人跟你求婚,你要和我商量,并且除非我同意,否则不能答应任何人。”
“好的,我一定会这么做的。”
“这是我们的秘密,不要告诉你的父母亲。”
“我不会告诉他们的。”
“你能发誓吗?”
“我发誓。”
这时,里瓦尔匆忙地跑了过来:“小姐,你父亲要你去跳舞。”
“走吧,漂亮朋友。”苏珊说道。
杜·洛瓦推辞了,忽然,脑海中涌进了很多新东西,他想要立刻离开,这样才能冷静思考。他去寻找玛德莱娜,不久,便在餐厅里发觉他正和两个陌生的男士在喝可可饮料。她介绍了他给他们认识,却没有说那两人是谁。
半晌后,他说道:“我们走吧。”
“随便你。”
玛德莱娜挽着他,穿过各间客厅,向外走去。客厅里已经不多人了。
“我想和老板的夫人打声招呼,她在哪儿?”
“我觉得不用了,她会让我们参加舞会,但我不感兴趣了。”
“这也是,你说得没错。”
回家的路上,两人都沉默不语,但是一回到房内,玛德莱娜还未摘去面纱,便笑着对他说:“你知道吗?我要给你一件你料想不出的东西。”
杜·洛瓦气呼呼地嘀咕着:“什么东西?”
“你猜。”
“我不想费劲猜测。”
“你说,后天是元旦吧?”
“是啊。”
“大家都要送新年礼物了。”
“对。”
“这是拉罗舍让我交给你的新年礼物。”
说完,玛德莱娜把一个类似首饰盒的黑色小盒递给他。
杜·洛瓦心不在焉地打开了,发现里面是一个荣誉团十字勋章荣誉团十字勋章:是由拿破仑在1802年设立的用以表彰有功之臣的国家勋章。他霎时脸色苍白,接着,他笑着说:“我更希望他送一千万给我。”对他来说,这个玩意儿根本不值什么。
玛德莱娜原本以为他会兴高采烈,却没想到他还是看不上眼,因此异常愤怒:“你这个人真是太不像话了,现在已经找不到一件东西能让你满意了。”
“他只是在还债,”杜·洛瓦冷静地说:“他还欠我很多呢。”
玛德莱娜想不通为何他今日会这么喜怒无常,说道:“你今年多大了?能得到这样的勋章,已经相当厉害了。”
“什么都是相对应的,”杜·洛瓦说道,“今天我所得到的,原本就应该更多的。”
他把敞开的盒子放到笔壁炉上,看了很久那个闪亮的勋章,接着盖上盒盖,耸了耸肩,开始脱衣上床。
元旦那天,政府公报果然宣布了,因为功勋卓越,新闻记者普罗斯佩·乔治·杜·洛瓦被授予了一枚荣誉团骑士勋章。当杜·洛瓦看到自己的姓在公报上分开写时,比得了勋章还开心。
看到这个消息的一个小时之后,他就收到了瓦尔特夫人的一封信笺,请求他当日带着妻子一起来她家吃晚饭,让大家都庆贺一下。到底去还是不去呢?他下不了决定,但一会儿过后,他就把这封言辞暧昧的信扔进了壁炉里,跟玛德莱娜说道:“今晚我们去瓦尔特家吃晚饭。”
“什么?”玛德莱娜大为讶异,“我还以为你再也不会去他们家了呢。”
杜洛瓦冷淡地说:“我已经改变主意了。”
他们来到后,瓦尔特夫人独自待在那件保持原样的小客厅里,这间客厅现在是她专门接待好友的地方了,她一身黑服,香粉扑在头上,非常美丽。她是一个远看像老妇,近看则是妙龄的女人,即便仔细查看,也分辨不出。
“你们是有人逝世了吗?”玛德莱娜问她。
“也算是,也算不是。”瓦尔特夫人凄凉地答道,“之所以说不是,是因为我们并没有什么亲人逝世,而说是,则是因我已到如此年龄,不久就将告别此生了。今天穿这一身丧服,就是在为此悲哀。无论如何,从此以后,我已心灰意冷了。”
“即使下了决心,但能不更改吗?”一旁待着的杜·洛瓦暗想。
晚餐的气氛非常沉重,除了苏珊在不停地说话。罗莎似乎满腹心事。大家再次举杯祝贺杜·洛瓦。
饭后,大家走出餐厅,在各个客厅和花房里走着,彼此间随意聊天,走在最后的是杜·洛瓦和瓦尔特夫人,她拉了他的胳臂一下,低语着:“听我说……从此以后,我再也不会对您说什么了……但是乔治,您一定要经常来看我,您看,我不会再称您‘你’了。没有您,我怎活得下去?情况就是这样,所以才造成了任何人都想象不到的痛苦。不管白天黑夜,我的身心都感觉到了您在我的身边。总之,我的眼前每时每刻都闪现着您的身影。这种情景就像您给我喝了一杯毒汁,现在它正在我的身体里肆虐一样,我是不行了。我现在只想在你面前显示出一点儿老态来,我不掩饰头上的白发,就是为了让您看到。但是,您还是要以朋友的身份经常来看我。”
杜·洛瓦的手被她抓住了,她用力揉捏着,指甲深陷进肉里。
杜·洛瓦冷冷地说:“这当然没问题,不要再说了,您瞧,今天我一收到您的信,马上就来了。”
瓦尔特和两个女儿及玛德莱娜走在前边,来到《基督凌波图》旁等着杜·洛瓦,这时,他笑着对杜·洛瓦说:“知道吗?昨天我看到我妻子跪在这幅画前祷告,就像在教堂里一样虔诚。那副神情真是乐坏我了。”
“因为唯有这位基督能拯救得了我的灵魂。”瓦尔特夫人解释着,内心的激动全都显示在她坚定的语气里。
“每回看到他,内心里便会充满勇气,力量充斥全身。”说罢,她来到这位立于海面的基督前,忍不住连连感叹着,“他是多么非同寻常!这些人既怕他又爱他,你们瞧,他的头颅和眼神是如此的自然和灵性十足。”
“他像极了你,漂亮朋友,”突然,苏珊喊着,“我毫不怀疑,如果你也蓄上络腮胡子,或是他刮掉络腮胡子,就没有任何不同了。啊,你们是多么相像!”
说完,她要杜·洛瓦站在油画旁边,众人一看,果真像极了。
众人都非常讶异,瓦尔特简直不敢相信,玛德莱娜则认为基督的神采更具雄劲。
瓦尔特夫人一动不动,死盯着她的情人杜·洛瓦的脸庞,满头白发下的脸色霎时一片苍白。
第18章 捉奸在床
这年冬天的剩余日子,杜·洛瓦夫妇经常去造访瓦尔特家。甚至连玛德莱娜因为懒得动弹而留在家里时,杜·洛瓦也依旧去和这一家人一起就餐。
选好的固定日子是星期五,每到这一天,瓦尔特夫人都只邀请杜·洛瓦。因此,这位漂亮朋友独自享受着这美好的一天。吃完晚饭后,大家便像一家人似的玩牌、喂鱼,一起消磨快乐的时光。有好几次瓦尔特夫人都会在比较隐蔽的地方,比如门后,花房里的树丛后,甚至是某个昏暗的角落里,突然捉住杜·洛瓦的双臂,把他紧紧搂在怀里。悄悄地对他说道:“我爱你!……我爱你!……爱得不知该怎样好了!”
杜·洛瓦却每次都是冷冷地推开她,严肃地对她说道:“又来了,您要是再这样,我以后就不来了。”
三月末,姐妹俩的婚事突然轰动全城,众人都说,罗莎的未婚夫是德·拉图尔·伊夫林伯爵,而苏珊的未婚夫则是德·卡佐勒侯爵,这两个人也经常去瓦尔特家做客,享受着非比寻常的地位和待遇。
而杜·洛瓦和苏珊却宛若亲兄妹般和睦相处着。两人时常几个小时地聊着天,谁也不理,彼此谈得十分投机。
而他们一直没有提起苏珊会嫁给谁,甚至没有谈到那些时不时前来求婚的人。
一天上午,瓦尔特带着杜·洛瓦到家中吃午餐,饭后,瓦尔特夫人需要接待一位来访的供货商,他便趁机向苏珊提议说:“咱们去喂点食给金鱼好吗?”
两人便各自在饭桌上拿了一大块面包,走进花房里。
有一些软垫放在大理石水池的四周,让众人在近处观赏游鱼时,可以跪在上面。于是,两人拿着一块面包,沿着水边并肩跪了下来。开始扔手上捏出的小面包团到水里去。鱼儿见到了,便会马上摆尾摇头地游过来。它们时而转动着凸出的大眼,时而来回游荡,要不就是潜入水底,吞食着沉下去的面包。随即又浮出水面,想要再次得到面包。
这些嘴巴不停张合的小东西,样子奇特,行动敏捷,身体自如转动着。有池底黄沙的衬托,它们鲜红的身躯就像一团团火焰般,出没于碧波之中,分外明显。但它们一旦静止不动,它们鳞片的蓝边就会更加醒目。
看着水中各自的倒影,杜·洛瓦和苏珊不禁相视一笑。
突然,杜·洛瓦轻声说道:“苏珊,你不对我说心里的事,这可不行。”
“你说的是什么,漂亮朋友?”苏珊问他。
“晚会那天,在这里时你答应过我的话,都忘了吗?”
“没有啊。”
“你曾经答应过我,不管谁向你求婚,你都会先听听我的意见的。”
“怎么了?”
“怎么?已经有人向你求婚了。”
“谁?”
“你自己清楚。”
“我跟你发誓,我真的一点儿都不知情。”
“不,你知道的,就是那个纨绔子弟德·卡佐勒侯爵。”
“该怎么说呢?首先,他不是纨绔子弟。”
“就当不是吧,但是他没有头脑,整天就只会吃喝嫖赌,而你年轻漂亮,冰雪聪明,能与你结婚,可真便宜了他。”
“你似乎非常恨他。”苏珊笑着问他。
“我并没有恨他。”
“不,你恨他,但他并不是你说的那样。”
“他是个费尽心机的笨蛋。”
苏珊稍微侧了下身子,目光转移开水面。
“看你,你到底怎么啦?”
杜·洛瓦满脸尴尬,似乎被追问得不得不吐出内心的私密:“我是……我是……我是有些妒忌他。”
“你?”苏珊有些吃惊。
“是的。”
“奇怪,为什么呢?”
“因为我爱上你了,你这个坏东西,你心里很明白的。”
“难道你疯了,漂亮朋友?”苏珊正颜厉色地说道。
“我知道自己真是疯了,你是未婚少女,我却是有妇之夫,事情摆得很明显啊,我的做法不仅是疯狂,还犯了罪,甚至是无耻的。所以,我是没有希望的了。每次想到这儿,我就恨得无法自制。这次听到你要结婚,我都气死了,甚至想动刀杀人。苏珊,我今天对你说了心里藏了很久的话,希望你能原谅我。”
说到这儿,他停下了。水里的金鱼等不到上面扔面包下来,便像英国士兵一样排成一行,静静地待着,看着岸边的两人。但这两个人现在再也无暇管它们了。
“遗憾的是你已经结婚了,”苏珊忧喜参半地说,“能怎么办呢?谁也无可奈何,一切都完了。”
杜·洛瓦突然转身,贴着她的脸问着她:“如果我离婚了,你愿意嫁给我吗?”
“那当然,漂亮朋友,”苏珊毫不考虑地回答,“我喜欢你远胜过任何人,所以我会嫁给你的。”
“谢谢……谢谢……”杜·洛瓦站起身,吞吞吐吐地说道,“我只求你先再等一等,不要立刻接受别人的求婚。算我求你了,你能答应我这点吗?”
“可以,我答应你。”苏珊说道,她的心里很乱,不明白他想怎样。
杜·洛瓦往水里扔去手中拿着的大块面包,便急急忙忙地离开了苏珊,甚至忘了说再见。
没有捻碎的大块面包漂浮在水面,池里的金鱼纷纷冲了过来,贪婪地围在四周大口啃啮着,接着把面包推向水池的另一头,反反复复地在面包下面你争我夺。金鱼们搅成一团,好像一朵头朝水下的鲜花,不住地颤动旋转。
苏珊既讶异又不安,起身慢步走回客厅,杜·洛瓦已经走了。
杜·洛瓦平静地回到家里,玛德莱娜正趴在桌子上写信。
“星期五瓦尔特家的晚饭,你还去吗?我还是会去的。”他问道。
“我不去了。”玛德莱娜迟疑半晌,说道,“我不太舒服,就留在家里了。”
杜·洛瓦说道:“随便你去不去,没有人强迫你。”
说完,他重新拿起帽子,走出了家门。
长久以来,他一直在关注着玛德莱娜的言行举止,全力监视和跟踪着她,所以对于她的一切都一清二楚。现在,将是他期待已久的时刻了,玛德莱娜刚才说她想留在家里,他一听便明白了她的言下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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