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朋友(7)(第 2/4 页)
但是,只要自己把苏珊弄出家门并且抓在手里,他就可以跟她父亲平起平坐,从而进行谈判了。
此时,他因为心里思量着这些,所以并没有听见别人同他说的话,只是敷衍了事而已。直到回到巴黎,他才从沉思中醒过来。
苏珊也在沉思着,耳边不时回荡着马铃声,让她觉得自己似乎走在看不到尽头的大路上,银白月光洒满了整个大地,路旁却是一片黑暗的丛林和不断出现的乡村客栈。马夫们匆忙地更换着马匹,显而易见,后方必定有人紧紧追赶着。
马车驶进宅第后,主人让杜·洛瓦吃完晚饭后再走,他推辞了。
回到家里,他随便吃了一点儿东西,便把身份证找了出来,似乎是要远行。随后,他整理了来自各方面的书信,把一些不利的信件烧掉,再藏起其他的信件。直到办妥一切后,他才坐下给朋友们写信。
这会儿,他时不时地瞟瞟墙上的挂钟,暗想:“那边一定闹翻了。”想到这里,他有些不安,不知道最后自己的苦心孤诣能不能成功。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没什么好担心的,天不绝人,即便失败了,他杜·洛瓦也能绝地逢生的。不过即便这样,今晚的冒险计划也实在非同小可。
大概十一点,他走出家门,在马路上随便逛着,然后叫了辆出租马车,前往协和广场,在离海军部门外拱廊不远的地方停下。
每隔一阵,他便会划根火柴来看表,临近午夜时分,他越来越坐卧不宁,时不时地探头张望着。
远处的大钟已经敲响了,接着是近处的钟声响起,然后是各处的钟声也响起了。现在,全部钟声都停息了。杜·洛瓦不禁暗想:“完了,她没有来,也不会再来了。”
他决定继续等待,即使是等到天亮,也不能在此时匆忙离开。
不久,十二点一刻、十二点二刻和三刻的钟声也响起来了,直到一点钟,各处大钟像宣告午夜已到时那样,相继敲了一下。此刻,杜·洛瓦认为苏珊是不会再来了,但他还是坐在那儿,挖空心思地猜测着她会遇到的情况。却没想到就在这时,车门边突然出现了一个女人脑袋。问着里边:“你在吗,漂亮朋友?”
杜·洛瓦惊了一下,半晌后才说得出话来:“是你,苏珊?”
“是的,是我。”
他拧了半天才拧开车门,说道:“啊!……你来了……你来了……快点上来。”
苏珊立刻跳上车,扑进了他的怀里。他立刻朝车夫喊了声,车子便出发了。
苏珊还在喘气,没有说话。
“来,给我讲讲整个经过。”杜·洛瓦说道。
“啊,非常可怕,特别是我妈。”苏珊有气无力地说。
“是吗?你妈怎么了?快告诉我她说了什么?”杜·洛瓦非常慌乱,全身颤抖着。
“啊!实在太可怕了,我进了她房间,跟她说了准备好的说辞,她立刻满脸苍白,直朝我喊着:‘不行,绝对不行!’我就哭了,非常生气地说我非你不嫁。她却好像马上就要动手打我,像个疯子一样。她说明天就送我去寄宿学校,我从来没有见过她那气势凶狠的样子。这时,我爸进来了,听她语无伦次地说着,爸爸却没有像她那样发火,但是说,你和我家是不适合的。
“看到他们那么反对,我也发火了,比他们叫得还响,于是爸爸凶狠地叫我出去,样子完全与他身份不相称。既然这样,我就决定和你远走高飞了,然后我就来了。现在我们去哪里?”
杜·洛瓦温柔地搂着苏珊的腰,一字不漏地听她讲着,心跳得厉害。他恨极了这两个人,但是现在他们的女儿在他手上,他们就看着吧。因此他回答着:“现在已经太晚了,赶不上火车了。我们坐这辆车先到塞夫勒住一晚,明天就去拉罗舍·吉昂,那是一个位于芒特和博尼埃之间的塞纳河畔的美丽村子。”
“但是我没有带任何行装。”苏珊说。
“这没关系,到了那边就有办法了。”杜·洛瓦心不在焉地笑了笑。
马车在街上行走着,杜·洛瓦执起苏珊的一只手,恭敬地亲了亲,他还不是很习惯这种柏拉图式的爱情,所以一时还不知道该说什么。却没想到这时,他发现苏珊哭了,立刻慌得手忙脚乱:“我亲爱的,你怎么啦?”
苏珊哭得像个泪人般,“若是我可怜的妈妈这时发现我离家出走了,她肯定心神不宁的。”
此时的瓦尔特夫人确实没有睡。
苏珊离开她的房间后,就只剩下她和丈夫在房间里了。
只见她沮丧万分,发疯似的问着丈夫:“天啊,这是怎么回事啊?”
“问题很明显,”瓦尔特狂怒地说:“那个工于心计的家伙把苏珊迷住了,就是他捣鬼让她拒绝和卡佐勒先生结婚的,他一定是看上了她丰厚的嫁资了。”
随即,他又气愤地在房内来回走着,说道,“都是你招他来的,不断地恭维奉承他,宠他宠得不得了,整天都说漂亮朋友,现在可好,遭到报应了。”
“你是说……我招他来?”瓦尔特夫人脸色苍白,喃喃说道。
“是的,就是你!”瓦尔特对她大吼着,“你、苏珊、马莱尔夫人,还有其他几个,全被他迷住了心窍,只要两天不见他,你就失魂落魄的,你以为我不知道?”
瓦尔特夫人挺直身体,神态端庄地说道:“不准你这样和我说话,我可不像你一样在店铺里长大。”
瓦尔特惊了一下,傻愣一会儿,恼怒地骂了声“他妈的”,说完便开门离开了,还把门砰地关上。
丈夫离开后,瓦尔特夫人不自觉地到镜子前照了照,似乎想知道自己是否在做梦,因为眼前的一切太吓人了,简直匪夷所思。苏珊爱上了漂亮朋友,漂亮朋友居然愿意娶她!不是的,这一切都不是真的,肯定是她搞错了。他是如此的英俊,女儿只是一时的迷恋,想要拥有一位这样的丈夫是很自然的事。这只是一时的冲动,问题是他,他不会是和她串通吧?瓦尔特夫人思来想去,愈加糊涂了,就像遇到了非常不幸的事一样。不,苏珊只是一时的热情,漂亮朋友是不知道的。
就这样,她一时觉得杜·洛瓦可能为人狡诈,什么事都敢做,一时又认为他毫不知情。她就这样翻来覆去地思考着。如果他是这件事的主谋,那他就太不知羞耻了。结果是什么呢?就以她的所见而言,这将是很大的危险,将会带来多少无法想象的痛苦。
若是他毫不知情,事情仍可挽回,只要他们夫妻带着苏珊出去在外面待上半年,一切都会过去。但如此一来,她以后还能见他吗?因为直到如今,她还是深爱他的。这段爱情之箭深深地插在她的心坎上,已经不可能拔掉它了。
失去他,她一天都无法活着,倒不如死了干净。
她反复地思考着,禁不住重重忧虑,完全没有了主意。头也疼了起来,满脑子的思绪让她昏昏沉沉的,异常难受。她越想越焦躁,为自己不知事情原委而万分恼火。她看看挂钟,一点已经过了,心里忍不住想道:“我不能独自在此费神思考,要不然肯定会发疯的,不如去叫醒苏珊,向她问清原委。”
怕弄出声响,她光脚下地,拿着蜡烛来到女儿房门口,轻推开门,走了进去。床上的被褥是完全没有动过的。刚开始,她没有想清楚,以为女儿去找父亲理论。但转念一想,觉得事情不对,于是连忙跑向丈夫的房间。等她一股脑儿地冲到那里时,已经满脸苍白,气喘吁吁了。丈夫正躺在床上看书。
看到她这副模样,瓦尔特不禁惊了一下:“怎么回事?你这是怎么了?”
她低声问道:“你见到苏珊了吗?”
“我没有啊,怎么了?”
“她已经……离开了,我在她的房内……没找到她。”
瓦尔特立刻跳下床,连睡裤都来不及穿,只披了件睡衣,穿上拖鞋,便跑向女儿的房间。
他扫了一眼房内,显而易见,苏珊已经离家出走了。
他随手把手上的灯放在地上,丧气地倒在扶手椅上。
这时,他妻子也赶了过来,问道:“怎么样?”
他已经没有力气回答了,什么火都懒得发了,只是叹着气:“完了,苏珊已经在杜·洛瓦手上了,我们完了。”
瓦尔特夫人还是不明白他的意思,“什么,完了?”
“唉,是完了,只能把苏珊嫁给他了。”
妻子声嘶力竭地吼叫了一声:“疯了?嫁给他?门儿都没有。”
“你叫也没用,”瓦尔特凄凉地答道,“既然苏珊被他拐走了,名声已经不清白了,只有把她嫁给他,才是上上之策。这个丑事要好好解决,千万不能张扬出去。”
瓦尔特夫人怒火中烧,一个劲地嚷着,“不行,绝对不可以,他在白日做梦,我绝对不会同意的。”
“但是苏珊已经在他手里了,”瓦尔特丧气地说,“他这一手做得非常漂亮,如果我们一天不让步,他就一天不放苏珊回来,所以,如果不想闹大事情,就必须立刻让步。”
妻子有苦难言,生不如死,只能不断地说:“不,不行!我绝对不会同意的!”
“事情已经没得商量了,只得如此了。”瓦尔特有些不耐地说,“啊,这个混蛋,他狠狠地耍弄了我们……不过说实话,这个人很不一般,以我们的身世,并不难找个出身高贵的人,难的是找个精练能干且志向高远的人,杜·洛瓦可是前途无限的,相信过不久,他就能当上议员和部长了。”
“不……你听到没……我是绝对不会同意把苏珊嫁给她的。”妻子还在声嘶力竭地喊叫着。
“闭嘴……”瓦尔特不由地火上心头,他从实际情况出发,开始替漂亮朋友说话了,“再说一次,现在我们只有这样了……也一定要这样,谁也说不清以后的事。也许以后我们都不会后悔把女儿嫁给他的,谁也说不准他这人以后会怎么样。你也看到了,他不过写了三篇文章,便把拉罗舍·马蒂厄这个笨蛋拉下了部长的位置。事情处理得干净利落,还非常体面。这对于他这个做丈夫的而言,是相当不容易的。所以对于他,我们更应该往前看。不论如何,现在的情况是改变不了的了,覆水难收了。”
她真想满地打滚,所以她一边喊叫,一边揪头发,狠狠地发泄着。嘴里还在喊叫:“不要把苏珊给他……我……不……同……意!”
瓦尔特站起来,拿起地上的灯说道:“唉!你的脑筋就同别的女人一样那么死,不管遇到了什么事,你们总是喜欢感情用事,不知道要看情况的需要而退让几步……真是愚蠢。我可跟你说了,苏珊一定要嫁给他……我们只能如此了。”
他穿着拖鞋离开了房间,在这个寂无人声的深宅大院中,穿着睡衣的身影犹如一个滑稽可笑的幽灵般,慢慢穿过那条宽阔的走廊,悄无声息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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