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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漂亮朋友(4)(第 2/4 页)

    因此他不觉对着这年轻的女人凝视起来。对方正陷入深深的沉思中,对此毫无觉察。心旌摇荡的他,随即想道:“人生在世,只有爱情才是唯一的快慰。要是能在怀内搂着一个自己所喜欢的女人,可以说那就是体味到了人生最大的乐趣了。”

    不知这个死鬼交了什么狗屎运,竟与这样一个聪慧无比、貌似天仙的女人结成了伴侣?他们是怎么相识的?她怎么会屈尊嫁给了这个貌不出众、一文不名的家伙呢?后来又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才使得他成为一个在社交界勉强周旋的人物?

    生活中的各种难解谜团,让他觉得困惑,不禁想起了外界关于德·沃德雷克伯爵的传闻。不是有人说,正是这位伯爵促成了她的婚事,连嫁妆也是他送的吗?

    以后她该如何继续下去?将钟情于何人?是像德·马莱尔夫人所猜测的那样,嫁给一位议员,还是一个前途光明、比死鬼弗雷斯蒂埃不知要强多少的美少年?她是否已有这方面的打算,是否已拿定主意?杜洛瓦恨不得钻到她肚子里去,弄清楚一切。然而他何以对此如此关心?他想了想,发现他在此问题上的焦灼,来自内心深处的一种模糊想法。这种想法,人们往往对自己也采取自欺欺人的办法而予以否认,只有往深层发掘,方可使之显露出来。

    是啊,他为何不试一试,去赢得她的芳心?若能把她弄到手,他定会成为一个非凡之辈,令人望而生畏,定会平步青云,前途无量!

    何况何以见得他就不会成功?他清楚地感到,她对他十分有意,但决不是一般的好感,而是心心相印的爱慕之情,是青年男女间的相互渴求和内心深处的心照不宣。她知道他为人聪慧,行事果断,坚忍不拔,知道他是一个可信赖的人。

    在她这次遇到严重困难之时,她不是千里迢迢把他叫来了吗?她为何叫的是他?难道他不应将此视为一种选择、默认和暗示吗?她在自己行将失去弗雷斯蒂埃的时候,想到的是他,不正是因为她此时心中的他,已经是她未来的夫婿和伴侣了?

    为此,杜洛瓦现在是急于想弄清这一切,想问问她,听听她的想法。弗雷斯蒂埃既已逝去,他不便和她单独在这所房子里再待下去,最迟后天就要离去。当务之急,是在回巴黎之前,抓紧时间,委婉而巧妙地探出其内心想法,以免回去之后她不便拒绝他人的追求,造成不可挽回的遗憾。

    房内一片寂静,只有壁炉上的座钟,仍在有规律地发出其清脆的滴答声。

    杜洛瓦嗫嚅着问了一句:“你肯定很累了吧?”

    对方答道:“是的,我觉得自己已经是身心俱疲。”

    在这阴森可怖的房内,听到自己的说话声显得分外响亮,他们不由得吃了一惊,立即下意识地向死者的脸上看了看,似乎死者在倾听他们的谈话并有所反应,就像几小时以前那样。

    杜洛瓦又说道:“唉!这对你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不仅彻底打乱了你的日常生活,还搅得你身心不安。”

    年轻女人长长地叹了口气,没有说话。杜洛瓦接着说道:“年纪轻轻就碰到这种事儿,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见弗雷斯蒂埃夫人仍旧不发一言,他又说道:“无论如何,你是知道的,我们之间已有约在先。我完全听从你的吩咐,我是属于你的。”

    弗雷斯蒂埃夫人向他伸过一只手,同时向他投来既充满忧伤又饱含柔情、令人销魂蚀骨的一瞥:“谢谢,你真好,实在没得说。要是我能为你做点什么,并有这种胆量,我也同样会对你说:请相信我好了。”

    杜洛瓦握住她伸过来的手,没有立即松开,而是紧紧地握着,显然想在上面亲一亲。最后,他终于作出决定,把这只皮肤细腻、有点温热、芳香扑鼻的小手,慢慢地挪到唇边,在上面亲了很久。

    后来,他感到,这种朋友间的亲昵不可延续太久,于是识趣地松开了这只纤纤细手。弗雷斯蒂埃夫人把手轻轻放回膝盖上,带着庄重的神情说道:“是的,从今而后,我是孤身一人了,但我会勇敢地面对人生的。”

    杜洛瓦很想告诉她,他是多么希望能娶她为妻,但难于出口。他总不能在这个时候,这种地方,在她丈夫的遗体旁,同她说这些话。话虽如此,他觉得仍然可以通过旁敲侧击、语带双关、含蓄而又得体的暗示语,让她明白他的心意。这样的话语并不难找。

    问题是,他们面前这具早已僵硬的尸体,正横亘在他们中间,使他感到很不自在,无法集中起注意力,巧妙地表达。况且这段时间以来,他感到,在房内沉闷的空气中,都已能闻到一股不正常的气味,也就是一种胸腔病灶的腐烂味。这就是人死之后,守灵亲属常可闻到的尸臭味。尸体入殓之后,这种恶臭将很快充斥整个棺木。

    杜洛瓦于是问道:“能否开会儿窗?房内空气好像不大好。”

    弗雷斯蒂埃夫人答道:“当然,我也感觉到了。”

    杜洛瓦走过去,打开了窗户。一股夜里的凉气带着一丝馨香,吹了进来,吹得床前的两支蜡烛光焰摇曳不定。同前天晚上一样,窗外月华如水,使附近各幢别墅的粉墙显得分外洁白,并在波纹不兴的平静海面上形成了粼粼波光。杜洛瓦深深吸了口气,为自己正一步步地临近幸福之门而感到希望满怀。

    他转过身,向弗雷斯蒂埃夫人说道:“到这儿来吸点新鲜空气,外面的月色好极了。”

    弗雷斯蒂埃夫人慢慢走过来,在他身边的窗台上靠了上去。

    杜洛瓦随即低声向她说道:“我要对你讲句话,希望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千万不要因我在这时候同你讲这种事而生气。后天我就要走了,等你回了巴黎,就怕太晚了。我想说的是……你是知道的,我不过是个没钱没势的穷小子。但我人穷志不短,自认为并不算愚笨。再说我已经走上一条平坦大道,前程应当不错。能和一位已站在顶峰的人在一起,人们所看到的,不过就是眼前那些;但是和刚起步的人在一起,未来就难以预料了,也许会非常之好。不管怎样,记得有一天,我在你家里对你说过,我所日夜憧憬的,就是希望能娶一个像你这样的女人。这个想法至今未变,今天再对你说一遍。你不必马上表态,让我继续说下去。现在我并非是在向你求爱,此时此地做这种事,完全是对他的践踏。我和你说这些,无非是想让你明白我的心。只要你一句话,我就可成为世上最幸福的人。我既可做你亲密无间的朋友,也可成为你朝夕相伴的丈夫,如何是好,全在你的选择。总之,我这颗心,我这个人,全属于你。你不必马上答复我,这个问题,我们就不必在这儿谈了。将来等我们在巴黎重逢后,你再告诉我你的选择。在此之前,咱们一句话也不要再讲,你说好吗?”

    他一气说完,连看也没看她一眼,仿佛这些话是向着窗外沉沉暮色说的。弗雷斯蒂埃夫人则像是什么也没听见似的,身子一动不动,同他一样,两眼直勾勾地茫然望着窗外洒满月光的苍茫大地。

    他们就这样肩并肩站在窗前,默然无语,久久地陷入沉思。

    “天有点凉了。”弗雷斯蒂埃夫人低声说道,接着转过身回到床前。杜洛瓦也跟着走了过去。

    走近床边时,他发现弗雷斯蒂埃的尸体确实有味了。他把自己坐的那把扶手椅往外拉了拉,因为他实在受不了这腐烂的气味。

    “无论如何,明天该入殓了。”他说。

    “是的,这是自然的。木匠八点钟就来。”

    “可怜的弗雷斯蒂埃!”杜洛瓦叹道。

    年轻的女人也带着深深的悲伤,无可奈何地长叹了一声。

    他们俩已不怎么看他。虽然他们也总有一天要死的,但不久之前,他们对他的死还是那样感到愤懑和不悦。现在,他们对此已逐渐习惯,思想上开始接受了。

    他们不再说话,继续瞪着大眼,郑重其事地为死者守灵。可是到午夜时分,杜洛瓦终于抵挡不住睡神的侵扰,首先朦胧睡去了。等他醒来时,发现弗雷斯蒂埃夫人也睡着了。

    他换了个舒服一点儿的姿势,又合上了眼,嘴里嘟哝道:“他妈的,不管怎样,还是躺在被窝里要舒服得多。”

    门外突然一声响动,惊醒了睡梦中的他。看护走进了屋子。天已大亮。在对面扶手椅上沉沉睡去的弗雷斯蒂埃夫人看来也同他一样,已被惊醒。她尽管在椅子上待了一夜,面色有点苍白,但依然是那样妩媚、漂亮、娇艳。

    杜洛瓦看了看尸体,不觉一惊,叫道:“看!他的胡子!”

    虽然尸体已开始腐烂,胡子茬却仍旧在长,并且在不到一天的时间内,与活人的脸上几天内长出的一样多。人虽已死,生命似乎仍旧存在,简直就像是要复活。这非同寻常、令人魂飞魄散的可怖景象,实在让人百思不得其解。他们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两个人随后去休息了一会儿,直到中午十一点才回来忙着将查理入棺。完事之后,他们顿时感到松了口气,一颗悬着的心总算平静了下来。既然已经忙完死者的后事,他们又重新回到了正常生活中,面对面地坐在餐桌旁,很想谈一些令人释然,甚至开怀的事情。

    房内窗户大开,和煦的春风不时送来门前盛开的石竹花那令人昏昏欲醉的芳香。

    弗雷斯蒂埃夫人提议去花园走走。于是两人到了花园里,围着一块小草坪慢慢地走着。湿润的空气中弥漫着枞树和桉树散发的香味,吸入鼻腔,使人如痴如醉。

    突然间,弗雷斯蒂埃夫人首先开口,声音低沉,神情庄重,而且和杜洛瓦昨夜在房内同她说话时一样,目光并不看对方。

    “请听我说,亲爱的朋友。听了你昨晚那番话,我想了……很久很久。我不想让你没有听到我一句回话便离开这里。不过我还不能告诉你行或是不行。我们还是再等等看吧,这样双方都会有更好的了解。你也应该想事情周全一些,不要凭一时冲动。可怜的查理尚未入土为安,我之所以此时同你谈这个,是因为你既然已向我提出,那就应该让你知道我是一个怎样的人。否则如果你性情已定型……无法理解我,不能同我相处,你对我说的那个想法,还是不如趁早打消的好。

    “你要知道,婚姻对我从来不是什么束缚,而是一种组合。我希望自由自在,希望在行动、交往和出入方面都始终享有绝对的自由。如果对方对我的行为加以监视,产生嫉妒或说三道四,我是受不了的。当然,对于我所嫁的男人,我也绝不会玷污他的名声,绝不会使他名誉扫地,落人耻笑。因此我的这位夫君,一定要对我平等相待,把我当做一个志同道合的人,而不能把我视为低他一等,对他唯命是从、百依百顺的妻子。我知道,我的这一想法,很是与众不同。但我不会改变的。这就是我要对你说的。

    “最后再说一句:你不必马上回答,现在回答只会是匆忙间的草率,不会有什么用处。我们很快还会再见面,这一切,过些日子再谈或许会更好。

    “现在你去转转吧,我还得回去守灵。晚上见。”

    他拉起她的手吻了很久,然后一声未吭,走了开去。

    他们吃晚饭的时候才重新走到一起。由于都已经疲惫不堪,一吃完饭就各自回房休息了。

    第二天,查理·弗雷斯蒂埃被草草地安葬于戛纳的一处公墓。乔治·杜洛瓦决定乘中午一点半经过戛纳的快车返回巴黎。

    弗雷斯蒂埃夫人送他到了车站。车到之前,两人在月台上悠闲地走了走,说了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列车终于来到,只有五节车厢,显得非常短,确实是名副其实的快车。

    杜洛瓦选好座位后又走下车来,跟她闲聊了两句,心中为自己即将离她而去蓦然升起一缕愁绪和哀伤,显得十分难舍,好像经此一别就再也见不到她。

    “列车就要开了,请去马赛、里昂和巴黎的旅客赶快上车!”列车员喊了起来。杜洛瓦于是上了车,旋即又伏在车窗上同她说了几句。随着一声汽笛长鸣,列车终于慢慢启动。

    杜洛瓦将身体探出车外,见弗雷斯蒂埃夫人正一动不动地站在月台上目送他远去。她的身影眼看就要消失了,说时迟那时快,他立即以双手沾唇,向她投了个飞吻。

    她也以同样的动作回报,但并没有放得开,仍有些犹豫不定,只将手稍稍动了一下。

    第11章 回乡探亲

    乔治·杜洛瓦重新恢复了先前的生活节奏,一切旧态依然。

    乔治·杜洛瓦如今已经搬到了位于君士坦丁堡街一楼的那套小房间内,生活井然有序,好似一切重新来过。他和德·马莱尔夫人的关系,甚至和正常夫妻如出一辙,就像为对付即将来临的重大变化,而事先做着某种演练。对于他这种循序渐进的淡然表现,他的情人经常感到惊奇,不止一次揶揄道:“你埋头处理家务的劲儿比我先生还大,如果早知道,我当初就没必要换一个了。”

    弗雷斯蒂埃夫人在戛纳逗留了些日子,至今都没有回来。之后,杜洛瓦终于收到了她的来信,说她将在四月中旬回归。而对于他们的久别,她一字未提。但是杜洛瓦并不死心,他决定一旦弗雷斯蒂埃夫人有所迟疑,他便拿出一切绝招,定要将她娶为妻子。杜洛瓦相信自己常受幸运之神的眷顾,相信自己身上透着一股让所有女性都难以抗拒的神秘无比的天然魅力。

    一天,杜洛瓦收到了一张便笺,宣示着决定性的时刻终于来临了。便签内容是:

    我已经回到巴黎了,请立刻和我见面吧。

    ——玛德莱娜·弗雷斯蒂埃

    除了这些内容,便签上再无其他。杜洛瓦是上午九点收到的便签,当天下午三点就到了弗雷斯蒂埃夫人家。弗雷斯蒂埃夫人一见到他,脸上就浮现出只属于她的迷人微笑,同时将两只手向杜洛瓦伸了过去。他们相视良久,因久别重逢,也因深深思念。

    “在我最怕的时候,你赶到了那儿,真是难为你了。”弗雷斯蒂埃夫人感激地说。

    “只要你一句话,我做什么都愿意。”杜洛瓦接道。

    两人在一段寒暄之后,终于坐了下来,弗雷斯蒂埃夫人首先问了报馆和瓦尔特夫妇还有其他同事的一些情况。在她心里最放心不下的,始终是报馆。

    她接着说道:“这段时间,我十分想念报馆。尽管从未在报馆担任过职务,但是我的心和血脉早已与它相连,这又有什么办法呢?谁让我喜欢这个?”

    弗雷斯蒂埃夫人说到这里的时候,忽然不说了。杜洛瓦觉得从她的话语微笑中得到了一种暗示。尽管他曾经暗下决心做事不要那么冲动,但现在仍然觉得自己还是经不住诱惑,于是他吞吞吐吐地问:“既然是这样的话……你为什么……为什么不用……我的名字……重新拿起笔呢?”

    弗雷斯蒂埃夫人表情又变得严肃起来,她把手放在杜洛瓦的手臂上轻声说:“我们不谈这个好吗?”

    但是杜洛瓦却看出来弗雷斯蒂埃夫人实际上已经接受他了,于是他便跪倒在弗雷斯蒂埃夫人面前,激动地狂吻她的手,同时说:“谢谢,我很爱你!”

    杜洛瓦和弗雷斯蒂埃一起站起来,看到她苍白的面色,杜洛瓦知道夫人对他已经有了情意,而且也许很久前就有了;两人对视而立,杜洛瓦一下子把她搂在了怀里,带着无限深情,深深地在夫人的额头上吻了一下。

    弗雷斯蒂埃夫人闪出了他的怀抱,随即很认真地对他说:“我到现在还没作出任何决定,但最终可能会接受你;你要记住的就是在我同意之前,绝对不能对外面透露一点儿秘密。”

    杜洛瓦答应了她的要求,带着满心的欣喜离开了。

    打那以后,杜洛瓦每次去她家都很小心,他从来没要求夫人进行明确的表态;对于他们的将来或者以后,夫人都有自己的主见,当说到要做的事的时候,她总是把两个人都联系在了一起;相对于正式的答应来说,这样不是更好也更巧妙吗?

    杜洛瓦彻底变了,他每天辛勤工作而且省吃俭用,他希望自己能积攒点积蓄让自己在结婚的时候不致那么窘迫。以前,他挥金如土,现在,他却惜金如命了。

    时间飞逝,没有人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他们很少见面,就算偶尔见面了,也表现十分自然。

    一天,玛德莱娜看着他问到:“我们之间的事儿,你跟德·马莱尔夫人说了没有?”

    “没有,我答应你保守这个秘密的,和谁都没说。”

    “好吧,现在你可以和大家说了,我会通知瓦尔特夫妇,这个星期把该通知的人都告诉了,你觉得怎样?”

    “好,明天就去弄这事儿。”杜洛瓦激动地说。

    玛德莱娜转移了自己的目光,是为了避免看到杜洛瓦心慌意乱的样子,同时说:“你同意的话,我觉得结婚的日子定在五月初会比较合适。”

    “都听你的,我绝对赞成。”

    “我觉得日子定在五月十日好了,那是个星期六,而且那天也是我的生日。”

    “好的!就那天。”

    “我记得你说过你的父母住在卢昂的近郊是吗?”

    “是,在不远的康特勒。”

    “他们是做什么工作的?”

    “靠养老金维持生活。”

    “这样啊?我好想看看他们。”

    “但是……但是……他们……”杜洛瓦说话吞吞吐吐,十分尴尬。

    最后,他决定拿出魄力说出了实情:“我的父母是乡下人,他们靠经营自己的小酒店勉强过日子;为了我的学业简直累坏了,我没有为他们的身份卑微而羞愧,但是我怕他们遇事考虑不周和粗俗的话语会让你受不了。”

    马德莱娜露出灿烂的笑容,那样子非常温柔善良。

    “这有什么呢?我觉得我会喜欢他们的,我一定要和你去看望他们;关于他们的事可以以后再说。老实说,我也出身贫寒……现在我父母都永远离开我了,如今我真的是举目无亲了……”说到这里的时候,她把手伸向了杜洛瓦,又说了一句,“除你之外。”

    杜洛瓦内心极为激动,心里像吃了蜜一样甜;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说的话让他如此触动。

    她接着说:“我想起一件事,但不知怎么和你说。”

    “什么事啊?”

    “是这样的,我和别的女人一样,也有自己的弱点;我十分在意别人不太关注的事情;我喜欢闪光的外表和高贵的称号……我想让你在我们结婚之时把我的名字改成贵族的,你看怎样啊?

    她感觉好像是让杜洛瓦做什么不光彩的事似的,脸上一阵羞红。

    “这些我考虑过,但不太好办。”杜洛瓦说。

    “有什么困难呢?”

    杜洛瓦笑了一下:“我怕弄不好反而还要被别人讥笑。”

    弗雷斯蒂埃夫人耸了耸肩:“说什么呢?大家都在改,没人会笑话你的,你可以把你的姓分成两部分,改成杜·洛瓦杜·洛瓦:在法国古代,“德”为贵族的尊称。这里的“杜”乃“德”的变音字,二者意义相同。有什么问题呢?”

    杜洛瓦好像对这个问题很有研究似的,他用特有的腔调说:“不行,因为这太简单太一般了;大家都会这么做,我本来想把我家乡的名字作为我的笔名,再把它融在我的名字里的。以后再像你刚才说的那样,那我的姓一分为二。”

    “你老家是在康特勒?”弗雷斯蒂埃弗人说。

    “是。”

    她想了一会儿,说:“我不喜欢康特勒这个结尾不好听的名字,我们一起看看有没有办法把它改一下。”

    说着这些话的时候,她从桌上拿起一支笔,随意写了几个名字,在对其进行分析后,忽然喊起来:“啊哈,有了,你看这样好吗?”

    杜洛瓦接过她手中的纸片,上面写着:“杜·洛瓦·德·康泰尔夫人。”

    杜洛瓦想了一会,很认真地说:“真的是太好了。”

    弗雷斯蒂埃夫人内心欣喜万状,又念了几遍:“杜·洛瓦·德·康泰尔,杜·洛瓦·德·康泰尔夫人,太棒了!简直无可挑剔。”

    接着,她信心十足地说:“这个名字很快就会被大家接受的,现在我们就要这么做;从明天开始,你的专栏文章全部署名‘杜·德·康泰尔’,至于本地的新闻,就简单地署名‘杜·洛瓦’,这样的话人们就不会为你有个笔名而感到惊讶了。等到我们结婚的时候,我们可以和朋友们说,你当初没有把‘杜’字标出是因为考虑到了自己的地位,所以必须低调,你也可以不提这个的。现在告诉我,你父亲什么名字?”

    “亚历山大。”

    她念了两遍之后,拿过一张纸,写了下面两行字:“亚历山大·杜·洛瓦·德·康泰尔夫妇很高兴告诉各位,我们的儿子乔治·杜·洛瓦·康泰尔先生和玛德莱娜·弗雷斯蒂埃夫人将在近日结婚,特此告知。”

    她把纸片挪了一下,仔细看了之后,感觉天衣无缝,说:“世上的事其实很简单,只要花点心思,都可以办得到。”

    从弗雷斯蒂埃夫人家离开后,走在大街上的杜洛瓦决定以后把名字改了,他忽然觉得自己身份地位都为之有了改变,于是他气宇轩昂,很有绅士派头,他想告诉每个行人:“我是杜·洛瓦·德·康泰尔。”

    回到寓所以后,德·马莱尔夫人的身影就浮现在眼前,他感到很不安,就写了一张便条,叫她明天来商量一下。

    “这次的见面很不一般,她一定会破口大骂的。”杜洛瓦心里想。

    他无所谓了,而且他本来就很豁达,他从不计较那些不如意的生活琐事,后来,他觉得要写一篇文章,建议国家征收新税来平衡国家预算。

    他在文章里说,姓氏中如果有贵族标记的,每年要交一百法郎,从男爵到王公亲贵有爵位的人,则要交五百到一千的法郎。

    在文章的最后,他写了自己的名字“杜·德·康泰尔”。

    第二天,他收到了情妇寄来的信条,上面说她下午一点过来。

    在等着她来的时候,杜洛瓦有点坐卧不宁,他决心一见面就直奔主题,等她平静后再开导她;他会让她知道自己不可能一辈子都是个单身汉;由于她的丈夫还没那么快死,所以就必须离开她去找一个合法的伴侣。

    这么说,一场争吵看来是避免不了了,他觉得紧张起来。

    门铃响的时候,他的心跳异常的快。

    德·马莱尔夫人一进门就扑到了他的怀里:“漂亮朋友,你好。”

    看到他没有平时的那种热情,她不禁问:“你今天怎么啦?”

    “先坐,我有事要和你说。”

    她便坐了下来,连帽子都没摘,等着他往下说。

    杜洛瓦不知怎样和她说,还是开口了:“亲爱的,我现在心里很乱,也很沉重,不知怎么跟你说,你也知道,我一直很爱你,从我的心底里,我也为这件事很苦恼,我怕它会给你带来痛苦,所以很难抉择。”

    德·马莱尔夫人吓坏了,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啊?你快点告诉我啊!”

    如果一个人内心欢喜却要向别人告知让他们伤心欲绝的事情的时候,他的表面通常要装作十分悲痛,就像现在的杜洛瓦,只见他语调悲伤但又很坚决地说:“是这样的,我要结婚了。”

    德·马莱尔夫人觉得天旋地转,不禁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叹,之后,她喘息未定,什么也没说。

    杜洛瓦看到这里,继续说:“你不知道我为这个决定多么痛苦,你是无法想象的。我既没有金钱也没有地位,在巴黎的时候,我连个依靠都找不到,所以我很需要有一个可以在我需要的时候能给我安慰、鼓励还有支持的人。一直以来,我一直在找这样一位与我有共同语言的人,现在我找到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杜洛瓦停下看了她的反应,他觉得她应该会十分生气,对他破口大骂的。

    没想到对方却是用一只手按住胸口,就好像是那颗剧烈跳动的心就要跳出来似的,同时,她的呼吸依然很急促,她的胸脯一起一伏,脑袋也一上一下地摆动。

    杜洛瓦想握住她那扶着座椅的手,却被她猛地抽了回去,只见她表情呆滞,喃喃自语:“天啊……”

    杜洛瓦双腿一弯跪在了她的面前,但是不敢碰她;因为她的沉默比起大发雷霆来更让他无所适从,他结结巴巴地说:“克洛,我的小克洛,你也该替我想一想我现在的处境啊!我要是能娶你为我的妻子的话该多好啊,可是这不可能,你已经是个有丈夫的人了,你让我怎么办好呢?你也要替我想一下啊,如果我要立足社会的话,我就一定要有一个贤惠的妻子,否则是不可能的,你知道吗?……有的时候,我很想杀了你丈夫……”

    他生动的表述,婉转而温柔,听起来就像是在听一首歌一样。

    他看到神情木然的德·马莱尔夫人眼中噙满泪水,不停地流在脸颊上。

    “别哭了好吗?克洛。”杜洛瓦乞求道,“我的心都碎了。”

    为了自己的尊严和气度,德·马莱尔夫人克制了自己的情绪问他:“那个人是谁?”

    杜洛瓦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说了:“玛德莱娜·弗雷斯蒂埃。”

    德·马莱尔夫人浑身颤抖,但还是没说什么,沉思中的她,甚至忘了还跪在地上的杜洛瓦了。

    眼泪不停地从她眼睛中流出。

    她站了起来,杜洛瓦知道她要走了,而且一句话也不会说,她没有责备他,也不会有原谅。杜洛瓦觉得自己的自尊受到了伤害,他感到自己受到了深深的羞辱,他抓住了她的裙子,不想让她走,接着又隔着裙子死死抱住她的双腿,他感觉到她那肥硕的大腿绷得紧紧的,毫无退让之意。

    他央求着说:“求你别就这样离开我好吗?”

    德·马莱尔夫人自上而下地看了他一眼,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一双饱含绝望的泪眼,是那样动人和哀伤,那眼神把一个女人内心的痛苦全部反映出来了,她抽抽噎噎,语不成声地跟他说:“我没有……什么好说的……也没有……什么事了。你是对的……你……你……挑选了一个你最需要的人……”

    说完,她挣脱了他的双手向外走了,杜洛瓦看见她那么决然,就没再挽留了。

    房内现在就只剩下他自己了,杜洛瓦站了起来,感觉脑袋像被木棍击了一下似的,昏昏沉沉的,他狠下了心:“天啊,不管怎样,总算结束了,我们没有大声吵闹,这样的结局实在是太好了。”

    他觉得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似的,突然感到一身轻,因为自己可以去迎接自己喜欢的生活了,他有点飘飘然了,他为自己的成功而欣喜,不觉中对着墙壁打了几拳。

    后来,弗雷斯蒂埃夫人问他:“你和德·马莱尔夫人说了我们之间的事吗?”

    “说了。”他说得很淡然。

    弗雷斯蒂埃夫人依旧看着他继续问道:“她有没有觉得事情很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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