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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引子(第 2/4 页)

    不必问,我从那两首诗中已经知道了。我说,是不是自缢身亡?

    顾青玉潸然泪下:是,而且是在市委大院内,市委组织部的大楼前的那棵古槐老树上……

    啊!我惊呼了一声,这有些太不可思议了!

    如果你愿意的话,顾青玉说,我可以带你去看看那棵千年古槐树。

    当然愿意!

    我们来到古槐树下时,正是中午时分,市委机关已经下班,大院里静悄悄的。

    我们站在这棵古槐树下,顾青玉并没有说起邓平予当时自缢的情景,而是介绍这棵颇为奇特古槐树的经历。

    这棵古槐树到底有多少年的历史,史料记载并不一致,有的史料上说五百年以上,但更多的考证都认为此古槐树的树龄在千年以上。而且不知道从哪一年开始,老槐树的枝干居然一半枯死一半荣茂。

    在文人笔下,常对松柏进行讴歌赞颂,而对槐树似乎有点冷落。只有南柯一梦,是在古槐树下做成的。其实,槐树是树木的精灵。《说文解字》曰木鬼为槐,鬼,精灵也。槐树之所以为木中之鬼,是因为它集万木之优点于一身,长于天地之间,不说别的,单那千年的树龄,就让人浮想联翩。实际上,中南人早把老槐树神化了,过去,无论谁家,遇到喜事,亦或忧愁,总是来到老槐树下,向它诉说……

    此时正是五月中旬,应是槐花盛开时节,我抬头看去,树的枝干交错,姿态婆娑。有的枝干绿叶荣茂,蜿蜒横生,主干鳞片斑驳,宛如一条驾云归来的苍龙,有的却干枯如柴,毫无生机。

    五月,本该槐花满树,可只见槐树的下部分槐花都不存在了,而上方却槐花如雪,一朵朵,一串串,一簇簇,掩映在一片嫰绿之中。

    树干有多粗,我还从没见过这样粗的树。顾青玉说大院内有人进行一次测试,先由八个男人伸开双手抱在树上,一个接着一个,八个人手接手,却没有够得着,又上去两个,方才成一圈。至于树有多高,没有人量过,但站在组织部四楼顶部可以通过青枝绿叶看到蓝天白云。

    树的主干上有一个很大的洞,像一个门洞,洞内可以藏下一个人。

    文革中,一群不更事的***把这棵树当成四旧,要把它砍死,推倒。几十个孩子砍了半天,居然秋毫无损。后来有人提议用开水浇,他们便组织学生,抬来许多开水,浇在树根上。可是,到了第二年,古槐树依然郁郁葱葱,花开繁茂。

    你看,本来,槐花满树,香气四溢,自从平予在这里自缢之后,人们便用槐花来祭吊她,凡是能够摘得着的花,都被人摘掉了。顾青玉说,往年的这个季节,槐花如雪,阵阵幽香,机关的人都会聚在这里赏花小憩。然而,今年这一切都不复存在了。

    遗憾啊!顾青玉含着泪,你没有赶上她的追悼会。她指着大树说,那么多槐花,都是被参加追悼会的人摘掉的,其实,没有人倡导,大家都是自发的,那天有多少人不知道,殡仪馆的广场上已经找不到停车的地方,那个最大的吊唁大厅四周都挤满了人!

    为什么?

    顾青玉摇摇头:谁也不知道为什么?从机关到学校、工厂,附近有许多农民也赶来了。

    我愣愣地看着老槐树,突然觉得阵阵凉风从树隙间往来穿梭,发出凄楚的响声,像哭诉、像哀鸣……

    你看!顾青玉指着那枝弯曲的树枝说,就是那个伸出去的树枝,她用一条白色的绸带,身穿一件白色的连衣裙,我当时虽然没有看到现场,但是,完全可以想象到有多么悲惨。

    为什么?我问。

    我会告诉你的。顾青玉说,当然,还有许多细节只有她自己知道,可是……

    我长长地叹了口气,深情地看着老槐树,多么希望古槐树能告诉我它所经历的沧桑,它所目睹的情景。

    中午,我和顾青玉面对面坐在一个幽静的餐厅里。

    她说:现在我把关于邓平予的故事从头到尾详细地告诉你,这里还有她的遗书、部分日记、有关遗物,希望你把它写成一部非常好的,能够感动人的文学作品,我相信你一定能写好,而且一定会有许许多多的读者为之叫好,成为一部传世之作。

    一

    这天早上,穆干生快到市委组织部的楼下时,抬腕下意识地看看手表,正是七点半。市直机关提前半小时上班的人不多,何况这几天他又没什么工作可做。穆干生平时早上上班都在八点左右,可今天这么早就来了,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是为什么。

    这几天市委组织部的工作难以进行,因为市委组织部长廖吾成将要去****学习。省委免职的文件已经下达,而且领导谈话时也很明确,****学习一年回来后,由省委另行安排工作,而新部长又没有到任,谁也不知道省委是什么意思。在这样的特殊时期,市委组织部除了正常工作之外,大家似乎都在等待,尤其是市管干部的选拔、任用工作,也就自然处于停滞状态。

    穆干生作为市委组织部最年轻的副部长,虽然排名在三位副部长之前,但毕竟还是副职,何况市委领导说,新部长马上就到任,干部工作等新部长到任后再说。

    来到楼下的广场上,穆干生站在那棵千年古槐树旁边,慢慢绕着古树转了一圈,然后抬起头,望着参天的枝干,虽然寒冬已经过去,但树枝还未见嫩芽幼枝。

    想想自己从懂事那天起,一心好好读书,将来要考上重点大学。穆干生后来果然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天津南开大学。大学四年,他一心努力学习,将来读硕士、博士,甚至成为一流的教授,他从没想过读大学为了当官。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大学毕业时被选为选调生,他甚至还不知道选调生是什么意思,只是后来系总支书记告诉他,这是国家从高校选拔干部的苗子,许多高级领导干部都是出自高校选调生。这是穆干生第一次朦朦胧胧地把自己和官场联系在一起。

    穆干生没有想到,后来自己竟然一马平川官至市委组织部副部长。如果说他不想当这个市委常委、组织部长,那是假的。

    穆干生站在古槐树下,目光移至树后这幢四层楼,心情愈加复杂起来。当年这幢四层楼里市委组织部和市委宣传部平分秋色,后来改革开放了,机关人员不断增加,市委宣传部提出要增加办公室,机关事务管理局干脆给市委宣传部另行安排了办公地点,因此这幢四层小楼除一层之外,全都成了市委组织部的办公房。

    穆干生大学毕业后选调回到中南市,在乡里锻炼一年,进入市政府办公室。三十岁那年去浒河县任两年乡党委书记,接着当了两年副县长,又当了两年县委常委、组织部长,三十六岁时出任市委组织部副部长。可谓年轻有为,前程无量!

    几个月前,机关里不知什么人传言廖吾成要荣升了,穆干生将要接任市委组织部长。没过几天,又有人说,组织部长这个角色市委做不了主,往往是省委组织部掌握着命脉大权,更何况穆干生是中南本地人,而组织部长一般都是易地为官的。

    穆干生这几日心情复杂是自然的,他愣愣地站在那儿,真的是毫无目的。看,他在古树下已经很久了,好像在对着老槐树思考着什么。

    穆副部长!

    穆干生猛一回头,原来是市委组织部县区干部处处长肖洪书。

    肖洪书停住了脚步,他那瘦小的身材给人的感觉有点弱不禁风似的,穆干生第一次见到他时,怀疑他是不是有什么慢性病,或是小时候发育不良。然而,让人没想到的,肖洪书不仅精力充沛,而且有一身好武功,饭量比谁都大。

    肖洪书被大家公认为是市委组织部年轻的老同志,别看他还不到四十岁,可他在市委组织部已经有十七年的职龄,也就是说,他二十一岁就到市委组织部工作了,而且几乎在市委组织部每个部门都干过,在县区干部处长的位置上也干了四年多。

    穆干生突然想到,不知道从哪天起,地级市的中层机构由科变成了处,而且一家看一家,先由民间的,至目前,连市委组织部也习惯成自然了。虽然叫处,但是那些处长的级别还只是科级。

    肖洪书的脚步又向前迈了几步,他觉得穆副部长最近几日有些心事重重的。

    穆干生平日是一个一丝不苟的人,不光是工作上,生活中也是,他很注意仪表。组织部的人都说穆副部长是标准的出国身材,个头不高不矮,身材不瘦不胖,国字脸,五官很得体地分布在脸上各个位置,看上去很具亲和力。他的发型既不是那种普通的平头,又不是梳理得油光发亮的小分头,那种整齐和蓬松好像是自然形成的。他喜欢穿深色的西服,外罩一件长风衣,风度翩翩,今天依然这样,米色风衣配深咖啡色西服,给人一种精干利落的感觉。

    洪书来得早!穆干生移动着脚步,向办公楼走去。

    穆副部长来得更早!

    上班的人很少,整个大楼静悄悄的,肖洪书跟在穆干生后面,突然加快步伐,来到穆干生旁边。

    穆副部长!肖洪书欲言又止。

    穆干生停住了脚步,回头看看肖洪书。肖洪书微微一笑,有点拘谨的样子。

    穆副部长,听说市委组织部长的人选又变了?肖洪书说话的声音很低。

    穆干生脸上从没有过的严肃,一句话也没说,重新抬起脚步,从容地向楼里走去。

    组织部领导办公室以及主要处室都在二楼,穆干生和肖洪书上了二楼,到了办公室门口,肖洪书自然不能一声不吭就进办公室,何况走廊里还没有其他人。他跟在穆干生后面,穆干生开门时,肖洪书犹豫起来了,正不知如何是好时,穆干生已经开了门,一边进门一边说:洪书进来坐坐!

    只是肖洪书觉得穆干生的态度与以往大不相同,像是征求他的意见,又像是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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